入夜十分。
    寂静、黑暗的帐篷,突地被掀开一条缝隙,皎洁的月光从外洒进。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缝隙中悄然入内,潜伏在黑暗中。
    她在狭小的帐篷中摸索着,没走几步便锁定了此行目标!
    借着微微透出的月光,能看到地下睡袋里,龙之凪酣然熟睡,发出具有韵律的呼吸声。
    来者蹲下身子,先拍了拍龙之凪的脸,试图叫醒他。
    而在龙之凪感受到异样,发出呢喃,缓缓睁开眼时,她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作出一个噤声手势。
    于是乎,赫然睁开眼的龙之凪,就惊恐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一阵风适宜吹来,将帐篷的帘子掀开,令皎洁无暇的月光,照亮了她。
    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发丝沾染上光辉,变得银白色,那张脸也显得很是清冷,宛若月神降世。
    “呜呜呜(姬夜前辈)!”龙之凪呜了几声,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会乱叫。
    这下,姬夜雪才缓缓挪开了手。
    随后,她两手捧住龙之凪的脸,俯下身,将樱唇贴着他的耳畔,低声轻语:
    “我来夜袭你了。”
    龙之凪身体顿时一颤,眼里浮现出难以置信。
    就在这做的话,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他们的帐篷相隔不远,旁边就是神无夜子和津田爱衣,若她们此刻没睡的话,绝对会发现!
    “哼哼,开玩笑的。”姬夜雪愉快地笑了一声,对龙之凪所表现的惊慌而感到满意。
    她手抚着龙之凪的脸,继而道:“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的。这些问题或许你不想回答,但要是能告诉我,我会很高兴。”
    “……你问。”龙之凪滚动喉结,咕咚地咽了口气,声音沙哑道。
    “首先,你夺走过我两次初吻,是不是我的错觉?”
    ……一来就问这种刁钻、致命的问题啊。
    龙之凪先沉默了会,思虑了下利弊后,如实道:“是,我夺走过两次,因为不满意,感觉太仓促了。”
    能如实回答她,也是感觉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种事,就算他不承认,也还是有理有据的暴露了。
    再者,把自己的特异暴露给姬夜雪,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不会因此改变对他的看法,也不会去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你还真是个任性的人呢。”姬夜雪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虽是在责备,但语气却很温柔。
    接着,她亲吻了下龙之凪的耳朵,吐气如兰道:“不过,我也对第一次也不满,第二次就好很多了。”
    “……谁、谁管你啊!”龙之凪小声嘟囔道。
    感受着耳朵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湿润,他的脸色微微泛红。
    “那……出海那晚,你是救了津田吗?”姬夜雪继续询问。
    龙之凪闻言,瞳孔微缩,心脏漏了半拍。
    而他的这个反应,清晰地被姬夜雪给捕捉到了。
    “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会强行问你。”姬夜雪轻声说。
    “……嗯,救了。”龙之凪沉默了一会,又点头承认。
    “那……”
    在姬夜雪想追问下去时,龙之凪打断道:“细节我就不说了,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至今回想起那次溺死,龙之凪任然心有余悸,脸上也会有着痛苦。
    溺死这个死法,比起寻常死法来说,更加折磨人,心理阴影也会更加大。
    当然,寻常人是不会有这个心理阴影的。
    但龙之凪对于想自杀的人,会很负责的告诉他——死亡很痛苦,活着很美好。
    “嗯,你能回答我就好。”姬夜雪点点头,露出柔和微笑。
    龙之凪能回答到这种程度,她就很满足了,细节之类的,了不了解也无所谓。
    “问完了吗?”龙之凪整顿好情绪与脸色,“问完就快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完,他伸手推了推姬夜雪,可她却纹丝不动,甚至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等会再回去。”
    “你不是问完了吗?问完还有什么事呢?”
    “谁跟你说我问完就会回去了?”姬夜雪莞尔一笑,显得有些狡黠。
    “那你还想干什么?”龙之凪面露无奈,一时间还真拿姬夜雪没什么办法。
    强硬推开她……且不说体力差距,就论动静便可以吸引其他两人。
    届时,自己解释起来又很麻烦,所以干脆就先好声好气地哄姬夜雪回去。
    等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强硬一点。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不觉得很刺激吗,在这种情况下。”
    “……我快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龙之凪嘴角微微抽搐。
    “没事,我会负责的。”姬夜雪笑吟吟地说。
    “我可不敢让你负责,说不定你会偷偷给我下药,把我弄得离不开你了。”
    龙之凪可是知道的,病娇的女人总是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既然姬夜雪都能说出,把他给杀掉这种话来,那绝对是个潜在病娇!
    姬夜雪闻言,突然收敛笑意。
    她抬起头,手撑着地面,将脸对准龙之凪的脸,和他鼻尖贴着鼻尖。
    “如果真有那种药,我拿给你,你愿意吃吗?”她一脸认真的问。
    龙之凪抿着薄唇,沉默不语。
    “……懦弱,没用。”
    姬夜雪轻叹一声,一个脑瓜崩就弹在龙之凪额头上。
    “干、干什么?”龙之凪一脸懵逼的伸出手,捂着略微火辣的额头。
    “给懦弱的你的惩罚。”姬夜雪重新笑了起来。
    她纤细修长、如同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沿着龙之凪的眉心下滑,划过挺立的鼻子、薄唇、下颚,脖颈,最后是左肩。
    “龙之,你知道吗?你现在一无所有,就是具没有意义、没有自我的空壳。”
    “……为什么?”龙之凪仰视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姬夜雪,轻声询问。
    “以前的你,会执着留在男木岛,一直束缚着自己。”姬夜雪似是疲倦般的闭上了眼,“现在,你挣脱了束缚,但也没了一直都在坚守的事物。”
    “不,我还要赚钱,还完家里的债务,让父母轻松。”
    “这对你来说,太浅薄了,根本不是问题。”姬夜雪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想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很多人都愿意帮助你。”
    “你可以不欠我和津田,去找朽木月,他很愿意帮助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也绝对会去欠他这个人情,而不是我和津田。”
    “一切在你面前,都豁然开朗,曾经困扰着你的事物,也已不再是困扰。”
    “——所以,现在的你,已丧失了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理由、意义。”
    龙之凪静静听完姬夜雪的话,许久无言。
    他伸出手,挽起姬夜雪散乱在眉前的黑发,别于耳后。
    然后,轻声说:“所以,你想拉起没有意义的我吗?”
    “如果你愿意向我伸出手的话。”姬夜雪闭眼轻语,细长的睫毛在如蝶震翼般的颤动着。
    “我不知道,向你伸出手,是否正确。”
    “人都是会犯错的,不去做,就永远不知道。”
    “可我……”
    “嘘。”
    姬夜雪睁开眼,伸出了手指,抵在龙之凪的嘴唇上。
    她突然不想听他回答了。
    反正……多半也是不尽人意的。
    “就这样再待一会吧,什么也不用说了。”
    说完,姬夜雪重新闭上眼,将头伏在龙之凪的胸口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还有他身上发出的,唯他独有的安心感。
    她的手,放在龙之凪的左肩上,轻微握紧。
    似乎,这样仍能回忆起当初的痛感,还有他留在身上,贪婪地索求着她的时刻。
    半晌后,姬夜雪抬起头,站起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悄然地掀开帐篷离开。
    龙之凪望着棚顶,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要堵住我?’
    ‘为什么,你不像以往那样,强硬地抓住我?’
    ‘明明你知道我丧失了意义,却不赋予我意义吗?’
    许久后,龙之凪闭上了眼,将思绪放空,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鸟鸣声替代了以往的鸡鸣,将森林唤醒的同时,也唤醒了帐篷内的四人。
    他们洗漱完,简单的生火吃过早饭后,便将帐篷收了起来,准备下山。
    一天一夜的露营,也于此迎来了尾声。
    这次下山,不同以往的轻快气氛,四人都变得沉默。
    姬夜雪低着头,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事。
    津田爱衣时不时地就张望着姬夜雪和龙之凪,突然发现他们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以往,他们都会相处的很轻松,但现在却像是有了芥蒂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津田爱衣在心中暗暗猜测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昨晚一起看星空时,气氛还挺好的。
    下山回到家,将行李都放好后,津田爱衣找到了坐在庭院里,悠然喝茶的龙之凪。
    她来到龙之凪身边坐下,担忧问道:“nagi,你和姬夜前辈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龙之凪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诧异道。
    “就是……你和姬夜前辈好像没以前看起来那样要好了,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吵架,这应该是那个吧?你懂得,女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
    “女人都会有那么几天?”
    津田爱衣疑惑自语,小脸霎时间一红,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姬夜雪是来那个了啊!
    怪不得呢!
    ……
    “阿嚏……”
    在房间里,跪坐在榻榻米上画图的姬夜雪,突然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后,低头继续专心作画。
    可她不知道的是,打喷嚏的原因,是在不远处的庭院里,有两个人悄悄地议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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