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的性格是即便心里不喜,也会选择一些适当的场合,加注适当的理由表达出来,这样一来,就会达到更好更完美的效果……但是,对于严家湾人的这一举动,严澈虽是心里有点不是味儿,却也没有太多的厌弃,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种默认。
    这样的结果下,那些来“坐一下”的客人就开始对雾戌山“流连忘返”,对竹楼的执念一点也不比李军差。
    严澈自然知道这个举动是因为严家湾人无意识地,早已经将雾戌山庄当做了严家湾的“标识”,一种自豪的标识。
    而严元照等长辈之所以默认有客人来就往雾戌山庄送的举动,也正是在心底存了这个意思。
    其实,这也是严家湾人间接地对雾戌山的认同,对雾戌山主人的一种打心里散发的尊重。
    整个严家湾人眼里,就严澈念的书最多,学识最丰富,这一直以来,他们都以湾里出了这么一个状元郎自豪……连同如今严澈“大手笔”地捯饬出来的新雾戌山,当然也就成了严家湾人的骄傲。
    不是爱屋及乌,而是一种潜意识里因为血脉相承而来的荣誉感。
    等一行人逐渐走近,严澈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来过严家湾的那几位专家。
    只是这会儿,几人里带头的秦老正一脸热忱,满面兴奋地对着一个中年男子介绍着什么。
    看黄生群的举动,似乎也是知晓这中年男子的身份不低,对着秦老偶尔的激动言语,自然是毫不含糊地使劲点着头,在一旁不亢不卑地时不时做上一两句点睛之笔的补充。
    那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肃正却不冷漠,给人儒雅不凡的感觉,一举一动之间隐隐带着不怒而威,且又不失温文的矛盾气势。
    一袭做工精良的休闲装配上无框金丝眼镜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带着上位者习惯的严谨气质,只是偶尔弯曲的嘴角,代表着他对此行似乎十分滴满意。
    严澈远远地细细打量中年男子一番后,心底已经将此人列为真正的社会精英成功人士之列,这个男人身上的自信不是一般人能伪装的出来的。
    藤子都此时也悄悄凑过来,在严澈耳畔轻道:“这个是长河集团的老总张尝。听说当年张尝犯了事被逮了进去,出来之后就进军商界,几年下来长河集团一跃而就,成为国内百强企业之一。哦,长河集团貌似有两个老板,张尝就是其中之一。好像另一个老板就是你们枝城人,不过太神秘,外界都不熟悉。”
    听了藤子都的解释,严澈微微怔愣地看了看那张尝,回头看着藤子都:“枝城的?”
    藤子都点点头:“嗯,只是另外那个老板太神秘了,基本没露过面,有媒体曾经质疑,认为是张尝为了某些因素而散发出来的片面之词。”
    严澈不管这长河集团另一个老板是谁,只是有些奇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位长河集团的大老板似乎……对着跟在黄生群旁边的自家老爹客气得过于诡异些了吧?!
    揣着许多的疑惑,严澈继续面不改色的等着越走越近的一群人。
    “藤少说的是真的。”李军看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眼神也有些复杂,接过藤子都的话茬,继续道:“张尝确实在媒体跟前提及过长河另一位老板,说长河并非他一个人的。”
    藤子都不惊讶李军知道这些,毕竟张尝可是名人,但还是侧目看了李军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好像就前年吧。”李军搓着下巴,似在回忆:“大前年七月份,长河集团上市的新闻发布会上,张尝当着媒体的面儿,是这么说来着。”
    “哦?”严澈这会儿也多了一丝兴趣。
    “当年张尝可是一身酸儒气息的文人,听说是L大的讲师呢。”李军微微蹙眉:“就是不晓得张尝到底犯了什么事,出来之后再也没走上讲台,反而敞开荷包使劲捞金。”
    “一条路被人掐死了,难道叫人饿死在这条路上啊?”严澈低声问着,更像在自言自语。
    “啊?”李军听了个囫囵,侧脸过来看着严澈,严澈却佯无其事地注视前方,看着那群人走过来。
    李军耸耸肩:“那些也不是我们外人能管的,不过,这张尝确实非一般的人物,这点无可厚非。”
    严澈闻言,不置可否,倒是藤子都煞有其事地点头颔首,直道“确实如此”。
    “哈啊,反正一会儿张尝要过来,说不准能问出个一丝半点内情吧?”看着严澈似乎根本没什么兴致,李军有些别去,打着哈哈有些焉儿败: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死板么?跟个小老儿似的,唉,还是我们当年青春如火啊。
    “哎呀,严澈你们在这里啊。”
    黄生群看到严澈一行人,立刻高兴地冲着严澈挥了挥手,此举,也将一众人的目光拉到了大木门前的严澈以及其身后的一群人上。
    “生群哥,来啦?”藤子都也没个忌讳,眉头一抬,伸手下意识地搭在严澈肩上,冲着黄生群咧嘴笑了。
    严澈虽然不喜藤子都的举动,然而还没来得及甩开藤子都的手臂,敏锐地发现那张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的眼底,似乎闪过一缕令他不舒服的奇怪情绪,即便转瞬即逝,还是让严澈捕了个牢实。
    “三儿啊,站门口做啥,带着客人进院吧!”严国强眉开眼笑。毕竟,在老实本分的农村人眼里,张尝这样的人物绝对不逊于县里那些领导,而且张尝对自己也格外礼貌,更是让严国强心下止不住地开怀。
    严澈“哦”了一声,微微侧开身,脸上挂了一个有礼却疏离的笑容对张尝伸出手:“欢迎。”
    张尝闻言,抬了抬镜框,也伸手出来轻轻握了握严澈的手,微微颔首一笑,道:“呵呵,打扰了。”
    张尝言辞得当举止得体,客套待人。
    明明眼底带着浓浓的疏离,却能做到谦和有礼;明明眼底带着厚重的打量,却能做到亲和温文……当然,唯独对严国强有礼得近乎刻意讨好。
    这一切诡异得令严澈不由蹙眉,也正是因为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张尝的视线又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如此的怪异气氛,连粗线条的藤子都都有所察觉,下意识地站到严澈身前,挡住张尝投射过来的视线。
    这样一来,张尝也微微讶然地扫了一下藤子都……仅此而已。
    “怎么了?”李军也觉得不对劲,长腿一迈,来到严澈身旁,借着藤子都的阻隔轻声询问:“严澈,你认识张尝?”
    严澈侧目,微微蠕首:“第一次见面。”
    “哦?”李军不信,带着质疑的眼神看了看严澈,再瞄了一眼正与藤子都对视的张尝一眼:“我怎么觉得……”
    “错觉。”
    “呃……”
    好在张尝一行人并不是真的要进竹楼休息,只是现在雾戌山走走看看。
    因此,等到严元照被严国昌严兆林等人搀扶着一过来,他们便跟着一起去了蔬菜大棚,准确的来说,是去了蓄水池。
    秦老的谈话间,无意中透露出那提炼出好东西的草就在蓄水池边采集的。
    严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却不动声色地目送这些人出门,自己以留下看家的借口没有跟去。
    严澈不去,藤子都自然不会为了这点热闹放弃和严澈的二人世界,也没跟去。
    反倒是李军因为张尝的异样而好奇,巴不得紧紧跟着这个媒体口中神秘的长河集团的老板之一,顺便期望能套出那位枝城老板到底是谁……嗯,当然,最主要的是李华月在湾里和婆姨们学刺绣,李军其实最想的还是去找李华月。
    张尝一行人一出雾戌山庄大门,严澈就转身往竹楼方向走。
    藤子都嘀咕了一声“诶,这几天怎么不见大傻”后,急忙忙地跟了上来。
    看着已然有些西倾的太阳,严澈看了看屋里的挂钟,快四点了,心讨:春秋兄妹快要放学了吧?!
    斜了一眼自发跟上来的藤子都,严澈嘴角动了动,道:“你去翻一下池塘边晒的藤菜,我有点困,先去小睡一会儿。”
    藤子都脚步一滞,面带委屈地嘟囔了几句严澈听不清的话,转身又走出了篱笆院,往池塘的方向走去。
    见藤子都头也不回地嘀嘀咕咕走远,严澈眉头微微松缓,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后,默念一声“进去”,整个人便凭空消失在篱笆后。
    不同外面的闷热,天元珠内凉风习习,严澈一进入里面,感觉跟走进空调房似的,只是天元珠内没有不流通空气的窒闷,反而令严澈深呼吸一口,全身为之清爽。
    站在那个自成一体的湖中小岛边上,看着变得清澈的湖水,严澈不自主的蹲□,伸手在湖水中搅拌了一下——和水一样,没什么大区别,只是严澈作为一个常人,却能站在着湖面上。因此,不存在湖水密度过大的说法。但是……想着这些湖水带来的效应,严澈眉头深锁。
    那些学生和家长们的阐述,严澈好无置喙,毕竟,他也是湖水效应下的受益者之一。想着那晚严国强的种种,再联系到那些人的讲述,严澈更是联想到了老宅给他下载的那些小说情节。
    心讨:不会就是那种洗髓伐毛吧?!
    随即又想到小说里那些成仙成神的情节,严澈无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手在湖水上会出一声哗啦的清响:好扯!
    关于秦老带着张尝一行去蓄水池,严澈反倒没有先前的紧张。
    为什么?
    严澈早在第一次蓄水池注水时悄悄注入一些碧水后,就没有再往里面注放,毕竟这不比一般东西,过多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状况,严澈自己也弄不清楚。
    目前为止,严澈敢肯定的是——雾戌山上下的植物不会对碧水有任何不良反应,但是至于人和动物,他却不敢保证。比如先前在平梁山上的野鸡,再比如老院子里暴毙的小母鸡,严澈还是有所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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