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那是一次源于校外意外的相遇……齐垣这才知道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学习生涯。
    即便是贫困的环境,严澈却没有沾染一点儿阴暗的情绪,反而奋发得让齐垣有些热血,记忆深处被自己无声掩埋的东西,蠢蠢欲动。
    高三第一学期。
    齐垣正在办公室备课,班上几个学生急匆匆推门而入,告诉他严澈上体育课昏倒了。
    等到师生几人将严澈送往学校校医室后,得到的结论居然是营养不良。
    齐垣心思一动,去了严澈平日打工的小餐馆,才发现小餐馆早已歇业多时……敢情,这孩子不吭一声地饿了好几天,今天日头高,终于顶不住才晕倒了。
    事后,严澈被齐垣拉到办公室,齐垣认真地跟严澈谈了一次话。
    严澈性子虽然温和,但是这孩子骨子里那股傲劲和倔劲,让齐垣很头疼。
    谈话的结果就是……齐垣依旧对严澈的家庭条件一无所知。
    不得已,齐垣找了老同学帮忙。
    齐垣的老同学是枝城有名的茶馆“憩”的经理,准备把严澈安排进里面做服务生——严澈虽是乡下孩子,可是自学的一口普通话,那可堪比电视播音员,而是,更主要的是,这孩子生得出众。
    不过,严澈并没有去茶馆上班,反而去了与茶馆反方向的一家酒吧打工。
    至于原因,就是狗血的被人顶替。
    憩茶馆在枝城享有盛名,薪水待遇比一般服务行业高出不少,想要进入里面做工的人自是不计其数。而原本安排给严澈的服务员岗位,也在上头的安排下,放进来了老板的远房亲戚。
    对此,齐垣的老同学十分愧疚,说要去跟齐垣道歉。
    反倒是严澈感激地笑了笑,说是不要去打扰老师,如果可以,要是能帮着找一份另外的工作,薪水高低不是问题,只要能包一餐伙食就可以。
    这样的请求看似有些不识好歹,不知进退。却真正地安抚下了齐垣老同学愧疚的心思,看了看严澈的样貌,犹犹豫豫地问严澈介不介意去酒吧工作,也是兼职,每天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并且酒吧管晚餐和宵夜,薪水还不错,就是有些不太适合……严澈这样的漂亮孩子。
    严澈思索再三,第三天下午放学后,就去找了齐垣的老同学,说是可以去试试,要是客人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应该是可以应付下来的。
    原本因为严澈是齐垣的学生,提了酒吧上班的事后,就后悔了的齐垣老同学,在看出严澈是真的需要钱,而且极为聪明后,这才慢慢吞吞地带着严澈来了酒吧。
    酒吧老板在看了严澈后,和每个见到严澈的人一样,满眼惊艳。
    然而,在得知严澈未成年,还是市内重点高中的优等生后,酒吧老板一口就否定了,说是不能让人家孩子来这些地方,简直……简直是毁了人家孩子。
    后来又是一番带着“保证”的说辞,以及齐垣老同学原委说辞,酒吧老板这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让严澈先试用一个月,要是真的能应付下来的话,严澈来酒吧上班的工作就确定下来。
    只是。
    没曾想,严澈在酒吧的试用期的第二个礼拜,就遇上了藤子都这么一票纨绔。
    在那次酒吧事故后,严澈就被酒吧老板连夜送到了齐垣老同学那,并隐晦地示意:赶紧带着个孩子离开枝城,那帮纨绔都不是一般的主儿,别说是他一个小小酒吧的老板,就连他背后的后台老板对这票纨绔都得小心翼翼,惹不得。
    齐垣的老同学大致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就把严澈送回了学校,并告诉严澈“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好不要出校”之类的话。
    严澈虽在酒吧的时候,是真被吓着了,但是事发过后半个月,也不甚在意。
    十七八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别看严澈精精瘦瘦弱不禁风的样子,每顿是伙食算不上精致,分量却不小。
    思及快速缩水的荷包,想着那不愿意回去的严家湾,严澈一咬牙,忽视了人家好心给的警告,再次在枝城一家K记速食店打起了散工——因为K记包吃管够,最主要的是K记还有严澈轻易不舍得吃的荤食:鸡腿、鸡翅。
    这样一来,严澈在校早中餐可以从简,或是不吃,全部都等到K记下班后一并吃了。而且,靠着严澈乖巧的模样,K记的女主管也对严澈“吃不完兜着走”的做法,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谁没有受过饿的时候?!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殊不知,藤子都被逮回了瀛都,是真忘记了。
    可是当时在场的那一票枝城本地纨绔,却为了巴结藤子都,将酒吧那件事儿记在了心里。特别是其中的蒋奇贤。
    多次在严澈上班的K记后门堵严澈未遂,蒋奇贤毒计上心,堵人堵到了严澈学校的后门。
    那个时候的严澈,性子温顺,知恩感恩,待给予帮助过的人也十分上心。
    虽然年纪不大,却做过多分工作,对社会的险恶也有所理解,自然也学会了伪装。但是再如何伪装,也改变不了他单纯乡下孩子的本质,真真正正的就是一只自以为保护意识超强的小白兔。
    在酒吧时,酒吧里一个同为服务员的男同事很是照顾严澈,或许是因为都是乡下出来的孩子,或许是因为看着严澈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反正经常帮着留饭留菜,偶尔也帮着严澈抵挡一下醉酒客人“错认性别”之类的麻烦事,日子一久,严澈也对这人生出几分感激。
    酒吧发生那件事,严澈被悄悄送走后,那人还多次跟酒吧老板询问严澈的联络方式,却一一都被酒吧老板挡了下来。
    后来严澈在K记上班时,再次与那人相遇,自是好一番叙旧,严澈不设防地也告诉了那人自己念书的学校,以及在学校宿舍能找到自己的电话号码。
    蒋奇贤之所以能找到严澈的学校,也是从这人身上下功夫得来的。
    蒋未敞和武少康那点儿事,严澈知道,身为蒋未敞的儿子的蒋奇贤自然也知道。
    如同严澈恨蒋未敞耽误了武少康的想法一样,从小在母亲的耳提面命下,蒋奇贤也认为自己的父亲是被一个叫武少康的男狐狸精勾引,连带的,作为武少康的学生的严澈,也成了他报复的对象。
    藤子都在酒吧遇见严澈,那确实真是一次命运安排的意外。但是,煽动藤子都说出打赌的话的,却是蒋奇贤。
    蒋奇贤是成年人,不同于当时还是少年的严澈藤子都,巴结藤子都也是有预谋的,而且,在发现藤子都看严澈的眼神时,在社会上混得像泥鳅一样的蒋奇贤怎么看不出异样?
    因为恨武少康,所以恨严澈。
    因为恨严澈,所以蒋奇贤即便在藤子都被藤家人逮回家后,依旧记挂着酒吧那件事儿,想要用“一石三鸟”的方法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想着自己绝妙的计谋,以及在望的美好前程,蒋奇贤阴测测地笑狰狞了一张脸。
    如何的一石三鸟?
    一,严澈是武少康的学生,而且还是武少康最满意的学生,毁了严澈,武少康自然好不到哪。毕竟,就算追究起来,可是武少康自己把严澈送到了自己跟前儿。
    二,严澈出现后,家里已经一片混乱。自从严澈拿着武少康的信出现在蒋未敞生活中后,蒋未敞多次与蒋奇贤母亲提出离婚,两人卧室里的争吵已经演变成全武行大战,这一切,严澈就是罪魁祸首。
    三,藤子都似乎对严澈有意思。藤家的家世蒋奇贤早就知道,而且面临大学毕业的蒋奇贤,能在藤氏上班就是他的目标。早知道藤家老爷子疼爱的私生子私生活不检点的蒋奇贤,这次藤子都来枝城就投其所好,找了不少枝城漂亮的小姐陪伴……孰料到,这位藤小少爷生冷不忌,居然连男的也不放过。
    那年。
    枝城发生了一起全国震惊的悬疑大案。
    在枝城第一重点高中校后门,一名毕业班班主任身中五刀,当场毙命。
    然而,断案结果却是——因为代毕业班压力大,这位班主任承受不了,在校后门处拔刀自杀。
    草亭里,藤子都静悄悄地坐在石凳上。
    严澈早已下了山。
    一阵风刮过,藤子都松开了捏得泛白的拳头,苍白着脸,擦拭了嘴角的血渍,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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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严国强又开始怀念他久未碰触过的旱烟杆了。
    在屋里搓着手转了三圈,严国盛终于挨不住这样的兄长,开口道:“四哥,你这是干啥,我头都给你转晕了。”
    严国强顿住脚步,长长叹了一声气,带着尴尬,坐回了竹椅上:“他叔,你说三儿和小藤这是怎么了?”
    严国盛在竹簸箕里挑了一粒蜜腌好的干枣放进嘴里,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带了火气:“我怎么了知道?准儿那肚子疼欺负咱家三儿了。啊呸——”吐出枣核,严国盛怒意未消:“这白眼儿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他的命,居然和三儿拉脸子。”
    严国强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他叔,是咱家三儿打了人……
    敲了敲桌面,严国强心里好似装了二十五只耗子,齐齐甩爪儿挠啊挠。挠得他心里有些火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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