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敬亭睡得沉。
    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耳边有声音嗡嗡嗡,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王翠花摸黑进了儿子的卧室,也不开灯,悄么几儿地站在床边,趴在于敬亭耳边小声问:
    “金曲找没找你?”
    “没......”于敬亭含糊地回了句。
    王翠花满意地点头。
    这招于敬亭小时候她常用,特别好用。
    “以后你离那个金曲远点听见没?让我看到你跟她鬼混,腿儿给你打断了!”
    睡梦中的于敬亭大概是被这嗡嗡声整烦了,睁开眼刚想怼他娘两句,王翠花早有准备,飞快地按下手电。
    这小黑屋里突然出现一张发光的脸,乍一看跟个人头漂浮似的。
    纵然是于敬亭这般的大胆也吓了一跳。
    “啊!!!”
    看清楚是王翠花后,于敬亭勃然大怒。
    “老于太太!!!你无聊不无聊?!”
    “哈哈哈!”恶作剧成功的王翠花收起手电,得意地叉腰。
    “这就是加深你的记忆,让你不要在外面乱来!”
    “......”这要不是亲娘,他现在真能一脚踹过去。
    穗子下班,于敬亭气鼓鼓地跟她告状。
    穗子捂嘴。
    于敬亭眯眼。
    “想笑就笑,捂着我就看不到了?”
    穗子肩膀抖动了两下,放下手。
    “对不起,我真是......噗。”
    没憋住,婆婆真是太可爱了。
    “陈涵穗你哪儿波的?!你是我媳妇,她都这么过分了,你还笑话我?!这也就是我胆儿大,换做别人,她这么搞,都得吓出癫痫!”
    “问题是......你也不是别人啊。咱娘就是太了解你了才敢这么玩的,谁让你偷听她墙角,被报复难道不是活该?”
    归根到底也是于敬亭先耍贱的,偷听亲爹亲娘墙角,婆婆报复他在穗子看来,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就是昨晚的事儿,于敬亭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时看东屋有微微的光透过窗帘。
    想来是他那无耻的爹在抽事后烟,于是就溜达到窗户那。
    屋里于水生正叼着烟哼小曲,屋外于敬亭嘴贱接了句小曲,父子对唱么。
    然后,就是大型父慈子孝男子单打现场了。
    “我看这老太太就是假公济私,表面上装得是怕我犯错,其实她就是报复!”
    穗子点头,是这样没错,就是报复。
    “所以——”于敬亭眼里泛起一抹狠戾,压低声音跟穗子说,“咱俩晚上,一起听他们墙角,然后给他们来个男女声二重唱,咋样?”
    “......你敢男女声二重唱,咱爹娘就能来个男女混合双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其实不用王翠花吓唬于敬亭,于敬亭自己也是躲着金曲的。
    不止是金曲,雪糕厂的那个多情的厂长沈凉吟,他也是能不见就不见,见面了就把人家当空气。
    穗子觉得他不是那种被婆婆吓唬一下就老实的性格,就挺好奇地问他为啥。
    “我觉得她们都挺脏的。”
    这回答让穗子觉得挺意外。
    “沈凉吟长得多好看啊。”衣品还好!让她惦记了很久,甚至还偷摸买书研究服装搭配——当然,这种事穗子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我不觉得她多好看,就算是穿得再好,也脏。”
    于敬亭嘴里的这个脏,不是外表。
    穗子做了个阅读理解,感觉他应该跟婆婆一样,都有感情洁癖,对那种明知道对方有家室还往上扑的女人,一律印象极差。
    感谢婆婆从小到大给他灌输的价值观......
    穗子这么想来,又觉得婆婆拿手电筒吓唬于敬亭的事儿没那么恶劣了。
    毕竟没有极端的教育环境,也养不出于敬亭这个矛盾混合体来。
    他看着比谁都离经叛道,内心却比任何人都保守。
    当年于水生被人当做死了,村里的恶劣男人都想着欺负王翠花,都被年纪还小的于敬亭看在眼里,直接影响了他以后的择偶观。
    穗子是他觉得最干净的姑娘。
    想明白这些后,穗子越发觉得她得好好对婆婆。
    可怜于敬亭告了一圈状,不仅没有拉拢媳妇跟他一起恶作剧爹娘,还亲手把枕边人送到亲娘那边去了。
    转过天,于敬亭惊讶地看到了他媳妇跟他娘手挽着手逛街。
    就在一小时前,他打电话给穗子,想约她尝尝他厂里的新品,穗子说没时间。
    结果于敬亭就看到这么呕血的一幕。
    万万没想到,“情敌”竟然是亲娘!
    这俩女人看来没少买东西,有说有笑的在那逛呢,还没领孩子。
    于敬亭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他爹被无情地抛弃了,估计这会在家憋屈地哄孩子呢。
    一想到老爹臭着个脸哄娃,跟个被抛弃的怨夫似的,于敬亭奇迹地心理平衡了。
    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爽感——
    虽然他也被媳妇抛弃了,但起码媳妇没让他带娃啊!
    幸福,果真得靠对比。
    于敬亭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可见那俩女人手里拎着的大包小裹,又改变了主意。
    呵,过去了肯定没好事,用膝盖想都知道让他过去拎包。
    不跟他玩,跑出来跟他娘混——睚眦必报的于敬亭决定不给穗子拎包。
    纯爷们哪儿都得硬,尤其是心!
    脚步一转,晃悠到副食品店,打算称点猪头肉回去找他那个可怜的爹喝酒。
    “厂长,于厂长在那,你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街道的对面,俩女人站在那,静静地把于敬亭和穗子婆媳全都收入眼中。
    正是沈凉吟。
    沈凉吟全程目睹了老于家的众生相。
    既看到了跟婆婆逛街的穗子,也看到了不找穗子的于敬亭。
    “不用了,他既躲着我,我太过主动也不好。”沈凉吟是跟秘书出来应酬,刚好路过。
    “那是于厂长的媳妇吧?我在夜校见过她,他们怎么回事,就隔了一条马路连个招呼也不打,不都说于厂长跟她感情好?呵呵,我看也未必。”
    秘书知道沈凉吟对于敬亭的那点小心思,说话也尽量挑着沈凉吟喜欢听的说。
    沈凉吟浅笑,眉心舒展,这话她的确爱听。
    “再好的感情,看久了也会腻。”
    沈凉吟笃定于敬亭是不想见到穗子,心里憋了好几天的气突然就没了。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前方,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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