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宁在江潋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后散着头发出去找人要水洗漱。
    望春跟着江潋去了宫里,服侍她的任务便落在望夏头上。
    望夏长得很乖巧的样子,和她单独相处,甚至有点羞涩,但干起活来很麻利,手也特别巧。
    不但服侍她洗漱,还给她梳了一个样式很新颖的发髻,又去院子里摘了朵带着露珠的粉色山茶花给她斜插在发髻上。
    杜若宁惊讶于他的心灵手巧,一面揽镜自照,一面夸他:“夏公公好巧的手,竟比我家专门梳头的婢女梳得还好看。”
    望夏被她夸红了脸,心里美滋滋的,说话也大胆起来:“多谢若宁小姐夸奖,我打小就喜欢摆弄头发,我会梳好多种发髻,可惜干爹是个男的,害我没处施展。”
    杜若宁哈哈笑起来:“这样的话,不如你跟我回国公府,我院子里女孩子的头全由你来梳,让你好好过过瘾,怎么样?”
    “真的吗?”望夏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离开干爹,我发誓要一辈子侍奉他的。”
    “他做了什么事,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杜若宁饶有兴趣地问。
    望夏张张嘴,却又没说:“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反正我现在跟着干爹过得很开心。”
    所以以前是不开心的了?
    杜若宁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深知无依无靠的小太监们在宫里过得有多艰难,因此望夏不说她也能想象出来。
    不说就不说吧,只是闲聊而已,没必要非逼着人自揭伤疤。
    “咱们早上吃什么呀?”她换了话题问道。
    望夏回她:“我们都吃过了,给若宁小姐留了桃花粥和莲蓉包,另外还有几样小菜。”
    “桃花粥?你们男孩子也要养颜吗?”杜若宁笑着问。
    望夏抿了抿嘴:“是干爹特意吩咐厨房给若宁小姐您熬的,我们都没得吃。”
    “哟,督公大人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杜若宁的小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既然如此,那你快端来我尝尝。”
    望夏应声是,出门去了厨房。
    厨房里,一个瘦高个的厨子围着白围裙在灶前忙忙碌碌,还快乐地哼着小曲。
    听到脚步声,快乐的厨子转过身,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如果此刻杜若宁在,肯定会惊讶地叫“秋公公,你怎么在这里”。
    “夏夏,怎么样,你和若宁小姐怎么说的?”望秋拿围裙擦着手问。
    望夏耸耸肩:“还能怎么说,就照你教的那样说呗!”
    “很好。”望秋点点头,又问,“若宁小姐听说干爹特意让厨房给她熬桃花粥,都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望夏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反应,就是笑啊,笑得眼都弯了,叫我快点拿去给她尝尝。”
    “好,干得不错,快给她送去吧!”
    望秋忙将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银制的托盘上,又放了一枝红艳艳的海棠花在旁边,然后用罩子罩起来,催促望夏快走。
    望夏白了他一眼,端起托盘道:“你当心玩漏了,回头又被干爹罚挑水。”
    “漏不了,你不说我不说,干爹怎么会知道,快去快去。”望秋把手摆得像扇子。
    望夏只得端着托盘走了。
    回到房里,把托盘放在几案上,在杜若宁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掀开罩子,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杜若宁惊喜地叫:“呀,哪来的海棠花?”
    “是干爹早上走的时候在院子里折的,说这枝开的好,让送来给若宁小姐赏玩。”望夏说道。
    这话也是望秋教他的,但他感觉这句有点不靠谱。
    若宁小姐又不是傻子,干爹平时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怎么会相信这种说辞?
    望秋却说不用担心,女孩子只要一看到花就会很开心,别的根本不会在意。
    可若宁小姐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招用在她身上能灵吗?
    望夏小心翼翼地观察杜若宁,只见她拿起花放在鼻端闻了又闻,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笑盈盈道:“算那家伙有心。”
    那,那家伙?
    望夏顿时瞪大眼睛。
    若宁小姐不但没有发觉这是个谎言,居然还把干爹叫成“那家伙”?
    她,她可真敢呀!
    话说,这个称呼怎么听着很亲昵的感觉?
    难道还真被望秋说中了,若宁小姐对干爹不一般?
    天呐!
    照这样的话,将来他不用去国公府,也可以继续为若宁小姐梳头了。
    啊啊啊啊,好期待呀!
    杜若宁对于望夏的内心活动丝毫没有察觉,她非常开心地吃了江潋特意让人给她熬的桃花粥,便跑到前面议事厅去等江潋回来。
    江潋突然对她这么好,她多少也得表示一下感谢才是。
    望夏唯恐自己和望秋的“阴谋败露”,跟在她身旁好心提醒:“干爹那人口是心非,对人好不愿意让人知道,若宁小姐等会儿可千万不要问出来,不然他一尴尬,下回就不这样做了。”
    杜若宁深以为然,望夏说得太对了,江潋就是这么个别扭孩子。
    好吧,不问就不问,到时候她就旁敲侧击地感谢一下好了。
    她在前面等了好一会儿,总也不见江潋回来,正等得焦急,守门的厂卫来告诉她,说外面来了一位陆小姐,点名要见她。
    陆小姐?
    她认识的姓陆的并不多,不会是陆嫣然来了吧?
    来干什么,想见她爹吗,还是想替她爹求情?
    杜若宁一时有些为难,拿不准要不要见。
    曹广禄死在三清观时,贺之舟安排在那里的人曾偷偷扒出他埋在香炉里的纸条看过,看完又放了回去。
    那个纸条上写的下一个该死的人,就是陆嫣然的父亲陆朝宗。
    得到这个信息时,她就开始发愁,同时也很后悔和陆嫣然走的太近。
    她身负血仇,根本不该和朝中大臣家的孩子做朋友,不然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总归没那么狠心下手。
    一开始,她明明和陆嫣然水火不容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玩到一处去了。
    这下可叫她如何是好?
    “让她进来吧!”杜若宁为难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见见陆嫣然。
    反正陆朝宗现在的命运已经不由她决定,她能做的,顶多只是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
    “好的若宁小姐,小的这就去把她带进来。”
    厂卫恭敬应声,去大门口带陆嫣然。
    不恭敬不行啊,现在整个东厂都传遍了,若宁小姐昨晚是在督主房里睡的。
    督主向来不近女色,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哪个女人,但凡有女人想打他的主意,也都被他用各种极端的方式吓跑了。
    可是现在,他不但对若宁小姐一再容忍,还让若宁小姐睡他的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弯弯绕,傻子都能猜出来。
    厂卫边走边感慨,刚走出没多远,又被杜若宁叫住。
    “我同你一起过去。”杜若宁道,“陆小姐是我的朋友,理当我亲自去迎接才对。”
    是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们还是好朋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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