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冷冷看着激动的壬生狼们,说道。
    “近藤勇。”
    “嗨!”
    “武家身份,资金人手,情报消息,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你是雪乃带来的人,我相信雪乃的眼光,你也不要给雪乃丢脸。否则,今天我能给你的,明天我就能再收回来。”
    近藤勇拔出自己的打刀,用手掌一握,鲜血从握处涌出。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以血抹面,指天发誓。
    “大御台所在上!
    我以天然理心流宗家之名起誓,必将伏击高田雪乃大人的贼党,及其幕后黑手斩杀殆尽!
    穷尽一生,天涯海角,必诛之!”
    义银满意得点点头,说道。
    “不必穷你一生,更不用天涯海角去找。你不是一个人,记住,你的身后是强大的斯波家。
    除了你们三人之外,我另给你凑齐三十名壬生狼编制,职禄三十贯,享有斯波忠基金待遇。
    钱粮,军备,驻地,情报,一样都不会少你,你只需要做好你擅长的事。”
    “嗨!”
    近藤勇纳头便拜,心悦诚服。
    义银一夜未眠,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他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带上雪乃的三日月宗近,我特许你先斩后奏。近藤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好自为之吧。”
    近藤勇为首, 壬生狼一齐伏地叩首, 恭送大御台所离开。
    现在的义银,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足利义昭,什么织田信长。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禁锢, 全部被他自己扯碎。他就像是被掀开逆鳞的巨龙,只想要狠狠发泄自己的愤怒。
    雪乃, 我的雪乃, 她们怎么敢伤害你!怎么敢!就因为我的退让和妥协, 令某些人忘记了敬畏!
    义银不断自责,他想要守护的身边人重伤昏迷, 就因为他的幼稚,他的愚蠢。
    他召回明智光秀这名毒士,放纵壬生狼天诛, 从此刻开始, 他对幕府再无半点顾忌。
    老子难受, 老子心里不好过, 你们特么的谁都别想好过!
    都别过了!
    ———
    斯波府邸不远处的一处庭院,此地是保密组在京都的据点。
    室内, 柳生宗严与百地三太夫对坐。
    柳生宗矩肃然道。
    “大御台所真的生气了,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这下,事情可不好办了。”
    柳生宗矩存有顾忌, 她虽然对母亲柳生宗严说得狠绝,但心中其实并不想与母亲发生冲突。
    狠绝是演给外人看的, 母女两人心中都很清楚,怎么做才对柳生家最有利。
    可今日, 大御台所大发雷霆,言语诛心, 把柳生宗矩吓得不轻。
    大御台所并非好糊弄的人,只是他心肠软,很多事不想计较。但他真要计较起来,柳生宗矩扛不住呀。
    如果斯波家与幕府出现激烈对抗,双方的目付组将处在针锋相对的第一线,柳生宗矩是真的不愿意看见这种事发生。
    百地三太夫呵呵一笑,她当然明白柳生宗矩在顾忌什么。柳生家两头押注,看似很聪明,其实蠢得厉害。
    柳生宗矩她以为自己是谁?她有资格选吗?当狗要有当狗的觉悟,不是谁都有资格站队的。
    幕府最高层的大佬们都未必有底气自主选择,柳生家算个p,还想要脚踏两只船?
    要不是大御台所仁厚,换一个大名看到柳生家这种小动作,早就把这群养不熟的野狗砍了炖肉。
    百地三太夫人老成精,心中嘲笑柳生宗矩,面上却是一片平静,说道。
    “柳生姬言重了,你我都是大御台所的鹰犬。大御台所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便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办好了领赏,办差了受罚,不必想太多。”
    柳生宗矩咳嗽一声,百地三太夫看似不经意得刺了她一句,显然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解释道。
    “大御台所英明神武,我等当然要听命行事!
    只是我们办差也要把握尺度, 免得把事情办砸了,受罚事小, 坏了大御台所的大事可如何是好?”
    百地三太夫轻笑道。
    “柳生姬说得也有些道理,那我们一起琢磨琢磨,也好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不让大御台所为难。”
    柳生宗矩脸色好看一点, 百地三太夫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大御台所显然动了真怒,让保密组彻查高田雪乃被伏击之事。这件事并不简单,能在京都内搞来弓矢铁炮的人,那能是普通人吗?
    查不出来,百地三太夫要倒霉。查得太深,只怕事情闹得太大,难以收场。
    百地三太夫不是不忠心,只是害怕哪天局面反转,自己会被斯波家踢出去当替罪羊。政治上要想妥协,牺牲掉一个忍众头子算什么。
    柳生组是目付,对内监督。保密组是忍众,对外情报。双方就是义银的眼睛和耳朵,只要她们能够达成默契,许多事就好办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喧哗声,由远至近。房间的拉门忽然被打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藤林椋想拦着最前面的人,却又不敢阻挡她的脚步,窘迫后退。
    来人是一群穿着山形羽织的剑客,连同跟进的保密组忍众,柳生组目付,房间内外瞬间站满了人。
    百地三太夫眉头一紧,就要发火,藤林椋抢先说道。
    “百地大人,她手持大御台所御赐之物强行闯入,我不敢阻拦。”
    百地三太夫与柳生宗矩一齐看去,那人确实双手捧着一把打刀。
    百地三太夫是情报头子,柳生宗矩是剑道世家,她们都认出这把刀正是高田雪乃的佩刀,三日月宗近。
    百地三太夫皱起眉头,看向这群身着山形羽织的人。
    “壬生狼?”
    带头的人点点头,说道。
    “在下近藤勇,敢问两位可是百地大人和柳生大人?”
    近藤勇虽然一夜没睡,此时却是精神抖擞。
    大御台所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慷慨,他给的太多,远远超出近藤勇的想象。
    近藤勇,土方岁三,冲田总司三人摇身一变,都成了知行上百石的中阶武家,就和做梦一样。
    可就是因为大御台所给的太多,心满意足的壬生狼们完全不敢想象,再失去这一切的痛苦。
    她们一定要用尽全力去完成大御台所的任务,才能把嘴里的这块肥肉吞下去。
    近藤勇对两人鞠躬,说道。
    “在座的可是柳生大人与百地大人?我这次来,是希望得到两位大人的协助。
    请两位大人提供情报,方便我剿灭伏击高田雪乃大人的贼子。”
    柳生宗矩哼了一声,说道。
    “在下,柳生宗矩。
    你刚才进入斯波家,许多事还不懂。武家有武家做事规矩,不是像山野浪人那样胡闹,随便乱来。”
    柳生宗矩不客气得嘲讽一句,百地三太夫是皮笑肉不笑说道。
    “在下,百地三太夫。
    近藤姬,伏击是昨晚刚刚发生的,现在许多事还在调查中,你太心急了。”
    近藤勇冷声道。
    “既然事情还未查清楚,两位大人怎么有闲情逸致在此聊天?
    还是说,大御台所的雷霆之怒,并未被你们放在心上?”
    柳生宗矩呵斥道。
    “近藤勇!你有什么资格教我们做事!”
    百地三太夫的面色也冷了下来,阴沉道。
    “京都的局势复杂,我与柳生大人正在商议妥善的办法查案。
    等有了确切的消息,我自然会让人通知你,请回吧。”
    近藤勇不理会两人的敌意,走到两人面前,坐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京都内所有的情报都必须交一份给我。壬生狼自会处理这些情报,寻找可靠的线索。”
    柳生宗矩冷笑不语,百地三太夫瞅了眼近藤勇,抽了抽嘴角好似不屑,问道。
    “凭什么?”
    近藤勇笑道。
    “凭什么?就凭这个!”
    她忽然拔出三日月宗近,将三人边上的案牍,一刀两断。
    柳生宗矩与百地三太夫一齐站了起来,室内外属于她们的部众也都做出了备战的姿态。壬生狼们一样是手握刀柄,杀气腾腾。
    柳生宗矩厉声道。
    “近藤勇!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此放肆!”
    近藤勇小心得将三日月宗近归鞘,站起来盯着柳生宗矩的眼睛,冷漠道。
    “壬生狼与你们不同,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无所畏惧。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大御台所的命令。
    你问我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告诉你,你们不敢做的事,我们来做。你们不敢杀的人,我们来杀。
    我们只要情报!确切的情报!
    柳生宗矩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百地三太夫瞅了眼三日月宗近,沉默不语。
    近藤勇说道。
    “我想提醒两位。
    若是让我察觉两位对我有所隐瞒,我不免会怀疑两位是否有与贼子勾结的可能。请两位真正对待我的要求,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大御台所的命令,是杀死所有与这次伏击有关的人。不管是幕前的贼子,还是幕后的黑手,一个不留!
    所以,请两位相信我贯彻大御台所命令的意志,我一定会宁杀错,不放过。
    请相信我,我会杀了你们的。”
    说完,近藤勇鞠躬行礼,带着壬生狼们长扬而去,留下柳生宗矩与百地三太夫面面相觑,
    半晌,柳生宗矩阴着脸,鞠躬说道。
    “那我也告辞了。”
    百地三太夫鞠躬回礼,两人都很清楚,刚才达成的默契已经被近藤勇彻底破坏了。
    显然,大御台所对柳生组与保密组并不放心,才会丢出近藤勇这群饿狼来搅局。
    事到如今,柳生宗矩已经不敢再考虑避免与母亲柳生宗严的冲突,而百地三太夫也没有胆子再去思索情报的尺度范围。
    她们只能规规矩矩办差,如果让近藤勇发现她们有小动作,那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直到此时,她们才真正感到恐惧,发现高田雪乃被伏击这件事,比她们想象得要严重的多。
    大御台所对柳生组和保密组的不满,远远超出她们自己的估计。
    这时候还考虑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努力表现,挽回大御台所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柳生组与保密组迅速行动起来,发动所有力量,一定要把伏击高田雪乃的始末查得清清楚楚。
    ———
    伊势府邸内室。
    伊势贞教咳嗽两声,她的头上扎着白巾,紧紧勒住自己的额头,才能缓解欲裂的头疼。
    伊势贞兴小心翼翼递上一碗药汤,小声说道。
    “母亲,该喝药了。”
    伊势贞教望着茶汤,浓浓的药味在她鼻前回荡。
    她已经老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她心力憔悴。若不是放不下伊势家业,她早就不想活了。
    伊势贞教缓缓接过药汤,一股脑吞了下去。她闭着眼睛,感受其中草灰苦涩,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依然活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伊势贞兴低声回答。
    “她们得手了。”
    伊势贞教猛地睁开眼,看向女儿,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大馆上野她们成功在斯波府邸附近,伏击了落单的高田拔刀斋。”
    伊势贞教抓住女儿的手,追问道。
    “高田雪乃死了没有?”
    伊势贞兴吓了一跳,手腕被母亲抓得生疼,赶紧回答。
    “中了一箭,两下铁炮,被三杆长枪捅了个对穿。
    可惜壬生狼赶了来,大馆她们没能看见高田拔刀斋断气,就撤退了。
    据说,人被送回了斯波府邸,京都最好的伤医师,被连夜请了过去。”
    伊势贞教略显失望,松开了手。高田雪乃生死未卜,真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伊势贞教叹了一声,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管高田雪乃死不死,都必须马上发动。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说道。
    “为我更衣,我要去二条御所见公方大人,请她召开评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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