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被自家闺女的态度怔了怔。
    素无心的面色难看,眼神已积满了恨意。
    誉王也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和怪异,也明白无心并不想放手。可是苏姑娘说的话也没有错,他们虽然已有婚约,但毕竟没有订婚,更没有成亲。
    即便他也在房间,但如果传出去,对无心是不利的。更何况若苏慕霆不能恢复,那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无心跟着他也不会有好的未来。
    “无心,苏姑娘说得对。你就让他们照顾吧,亲人照顾也方便点。”他开口劝阻自家妹妹。
    “哥哥!”素无心还想坚持。
    “行了,我们和他们换一间房,让他们照顾!”誉王也是铁了心。
    素无心只能任由他拉扯着出了门,在离开之前,看向苏婉寻的眼神明显带着敌意。
    门被合上。
    苏远之的心也终于落下,他颤抖着手去检查他手臂的伤口,烈火灼伤的,看上去血淋淋的可怕。
    “这可怎么得了!一定会留疤!”
    虽然已经上过药,但苏远之还是不放心。
    这时候苏婉寻竟说道:“爹,他后背还有几条疤,一直没有愈合。”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父亲,但这一刻,她还是为景慕霆鸣不平。
    苏远之一听这话,竟然流下了眼泪,颤抖着唇,说不出一个字。这世上,他只为两个人掉过眼泪,一个发妻,另一个就是寻儿。
    绝对没有想到,会为她们以外的人心疼。
    那些鞭痕,除了一条是他刚回府的时候打的,其余的,都是在他小时候。
    那时候他怎么对一个孩子下得了手?
    苏婉寻咽下咽喉的哽塞,继续说道:“爹,我去后院的药阁再去找些药!”
    这个木屋除了应有尽有的食物,还有一个小药房,她去后院的时候刚好看到。
    苏远之点头答应:“好!你要小心!最好带着火把去!”
    苏婉寻带着火把快速去了药房。
    药并不多,但一些常见的还是有的。她熟练地选出几味,又快速将它们磨成粉末,在最短的时间内带亲自调制愈肌膏。
    这还不够,她断定景慕霆一定是为了救她而伤了内力。
    所以又找了一些治疗内伤的药。
    汤药结合针灸的效果最好。
    好在这药房也有银针,这效果比她簪上的蝴蝶胡须管用多了。
    一切都准备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取过药房里的一把剪子,将手臂内侧的肘窝割破。鲜红的血滴入药膏和选中的药材中。
    犹记得前世医圣说过,她的身体自带药莲,血可以入药,能起到更好的医治作用。虽然没有被证实,可她总要试试。
    手臂内侧的肘窝最不容易被发现。
    在对伤口进行上药和包扎后,这才拿着药材匆匆回到房间。
    房内,苏远之正用棉布给景慕霆润唇。
    她将药膏递给他:“爹,这是愈肌膏,你给二哥哥上药。我在这里熬汤药。等会和银针结合治疗,效果会更好。”
    两人分工明确。
    浓浓的药香弥漫整个房间,将这间冰冷的房间温上几分暖意。
    今夜是除夕,以往的这一日,苏府上上下下齐聚在一起,张灯结彩,山珍海味,觥筹交错。他作为一家之主和当今丞相,享受多少人的跪拜和贺岁!
    可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这样的年倒是让人觉得舒心。若是柔儿还在,若是慕霆没有受伤。那今夜一定其乐融融。
    至于柳氏,他也放下了对她的恨,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做错,一切都是他病态的自尊心在作祟。她不爱他有什么错?他也不爱她啊!
    “汤药好了。”苏婉寻将热气腾腾瓷碗递过去,细心地吹了吹,神色温柔恬静。
    苏远之将景慕霆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又将手轻覆上他的额头,心疼地叹了口气:“他体质很好的!怎么还发了高烧?”
    苏婉寻开始喂药。一勺一勺细细地喂,稍有流下一点,立即用丝帕擦去。一碗药喂了将近半个时辰。过程中若是凉了,又去重新温热。
    苏远之的肩膀被靠得很酸,可他也没有任何抱怨,还不断替他捏了捏被角,生怕受伤包扎的手臂受了凉。甚至喂好了药,他都没有将他放下。
    “爹?”苏婉寻被这一举动震到,心里却彻底松下一口气。真好,他们算是彻底和解了。无论这一生过得会怎样,最重要的心愿已了。
    苏远之又是深叹一口气:“那么冷,抱着可以让他暖和点。”
    “嗯!那我给他冷敷。”
    苏婉寻用冷水将丝绢浸湿,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待到热了再重新浸湿。如此反复!
    这一夜,父女俩都无眠,守着景慕霆,直到朝阳升起。
    翌日,也是新一年的开始。
    苏远之的眼圈发黑,可他却一点都不困,依旧坐在床榻前,手掌轻覆在景慕霆的手背。
    苏婉寻则用药锅给他熬着粥。“噗噗噗”,散发着香气扑鼻的米香。
    “寻儿!快看!他有反应了!”苏远之激动万分,眼里散着灼灼光芒。
    苏婉寻三两步走到床前,仔细一看,他的睫羽真的在微颤,似要睁开。
    “誉王不是说几天后才能醒吗?这,这就醒了?”苏远之倒是有些担心了,就怕是余光返照。
    但苏婉寻却很放心,她知道自己的血起作用了。看来前世的医圣并没有骗她。若是今生能找到他,并和他学习医术,那她这一生就能救更多人。
    “二哥哥?”她轻唤,眸光含泪。
    景慕霆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终于缓缓睁开凤眸。双眸对视,有着太多复杂情绪,他分不清她眼中的是哀怨还是心疼。
    其实这些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只要寻儿在他身边就好……
    “慕霆!你终于醒了!吓死爹了!”
    苏远之激动的声音再次颤抖,颤声自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等着,我去拿吃的。”
    他起身就要去取苏婉寻煮的粥。
    这个自称“爹”字,景慕霆还是头一回听到,看着这略带沧桑和疲惫的背影,他的心为之一震。
    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不仅没有,他还被眼前人折磨得失去仁心。而这一生……
    苏婉寻想陪着景慕霆,但她更想给他们增进父子感情的机会,便道:“我去后院摘些菜,后院什么都有!”
    “好!”苏远之点头,可景慕霆却差点想要起身:“别去!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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