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上有谚云:宁欺老,莫欺小!
    “请柱公安。”慎刑司的员外郎明穗,他知道玉柱的厉害,也就格外的敬重了。
    “请总管安。”赵昌也知道玉柱是皇帝驾前的大红人,丝毫也不敢怠慢。
    此前,玉柱担任御前一等虾的时候,就认识了赵昌,明穗倒是头次见面。
    “罢了。”
    玉柱向来是,人敬他一丈,他敬人一尺的性子。
    两个手下表面上都很恭顺,玉柱也是一团和气,大家一起和光同尘。
    等玉柱带人赶到乾西五所的时候,进门就见,老十三已经揪住了老十五的衣服领,举拳欲打。
    “哈哈,十三爷,我的十三爷啊,您还欠我一顿酒呢。”玉柱急中生智,一边嘴上乱胡扯,一边快步凑过去,急忙抱住了老十三的胳膊。
    玉柱是安答,他的面子是肯定要给的,老十三强忍了一口恶气,终于没有出手打人。
    老十三的妃母已薨,老十五的亲娘,庶妃王氏,却一直有盛宠。
    哪怕老十三再有理,一旦出手打了老十五,王氏肯定会不依不饶的缠着康熙告状。
    不用问,以王氏的盛宠,就算是有老四帮腔,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老十三。
    在这座阿哥所里,老十五、老十六、老十八,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原本没吱声的老十八,见玉柱来了,立即欢喜的跑过来,笑着说:“表哥,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玉柱赶紧扎千行礼,恭敬的说:“卑职玉柱,请十三爷、十五爷、十六爷、十八爷,大安。”
    不同于别的衙门,内务府乃是专门服务于皇族宗亲和满洲亲贵的御用机构,玉柱就不能和在翰林院里一样的拱手行礼了。
    天天要见这些阿哥们,恭敬点,可以少惹很多是非。
    大丈夫,羽翼未丰之前,必须能屈能伸。
    不说旁人了,
    朱重八形势吃紧的时候,都差点向蒙元称了臣呢。
    蹲下身子,是为了跳起更高。
    等朱重八驱逐了鞑元,统一了中原后,谁敢说他得国不正?
    “起吧,好久没见着你了,怪想你的。”老十八越俎代庖的叫了起,多少仗着皇帝格外宠着他的势。
    阿哥所里的阿哥们,有一个算一个,即使加一块儿,都不如老十八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重。
    皇子阿哥们闹事,只有皇帝才有裁决权,玉柱这個内务府总管,就只能和稀泥。
    “十八爷,您不是说过,要和哥哥们一起去钓鱼么?”玉柱冲着老十八使了个眼色,老十八瞬间秒懂,心领神会的说,“是啊,十五哥,十六哥,走,咱们钓鱼去。”
    老十五被揪住了衣领,觉得吃亏了,气不顺,不肯走,却被老十八硬拉着走了。
    临走的时候,老十六深深的瞥了眼玉柱,却啥也没说,跟着老十八走了。
    玉柱那可是大明白,老十六藏得很深,这小子呀,妥妥的四爷党。
    见玉柱三言两语的就哄走了阿哥们,明穗和赵昌,也都不是呆瓜,悄悄的退了下去。
    没有外人的时候,玉柱这才拉着老十三的手,去了他的家里。
    阿哥所里,所有阿哥的院子,都是南北朝向的三进院,老十三也不例外。
    进院之后,老十三不肯进屋,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
    玉柱也知道老十三受了委屈,但是,康熙偏了心,如之奈何?
    “十三爷,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也就不说那些虚话了。如今这眼目下,您越是闹腾,受辱的那宫女,命运也就越悲惨。”玉柱和老十三的交情不同,也敢把话挑明了说。
    自古以来,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老十三把事儿闹大之后,他和老十五顶多也就是罚点银子,不许出宫而已。
    问题是,老十三的那个宫女,很可能是个悲剧的下场。
    “唉,我妃母薨逝了呀。”老十三长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透出凄凉之感。
    老十三没把话说白,玉柱却品得出其中的韵味。
    唉,没娘的孩子,亲爹也变成后爹了!
    玉柱知道老十三苦闷了,就命人去御膳房,叫来一桌子席面,他陪着老十三,边喝边聊。
    西宁的苦寒,青海的雪山和沙漠,准噶尔人的膘悍,从玉柱的嘴里娓娓道来,格外的有意思。
    饮了三坛酒后,老十三扔下手里酒杯,起身长揖,诚恳的说:“拜托了,有劳贤弟你,帮我照应着她,别叫她丢了性命。”
    玉柱赶紧起身,闪到一旁,还礼道:“十三爷,我一定尽全力周全。”
    宫里的事儿,除了康熙之外,谁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谷璪
    老十三本就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一听就懂,玉柱能把话说得这么的瓷实,肯定会出死力相助。
    宫里的事,想勾兑好,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不难。
    玉柱想息事宁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多的是手段可用。
    如今,宫里权摄六宫的是景仁宫贵主儿,也就是玉柱的嫡亲姑爸爸,小佟贵妃。
    玉柱派人去找来景仁宫里的首领太监小得子,让他给贵主儿递话儿,透出了放人出宫的意思。
    和贵主儿通了气之后,玉柱故意拖了几天,趁圆明园修园子的工程大有进展,康熙的心情甚好之时,顺势禀了放宫女出宫之事。
    原本就是夹不上筷子的事儿,康熙也是混不在意的,也就允了玉柱。
    玉柱办事异常利索,当天就领了旨意,把那宫女送到了景仁宫里,先待三个月。
    要待三个月,是担心那宫女有了身孕,把皇家血脉带去了民间。
    玉柱这么做,可谓是滴水不漏,永无后患。
    在宫里当差,不管办啥事儿,都必须提前想好退路。不然的话,天知道,哪天会捅出大乱子来?
    好家伙,玉柱办成了这事之后,整个内务府里大小官员们,原本都只是怕他,现在却也多有敬意了。
    内务府里,谁不知道,凡是被皇子阿哥欺负过又抛弃了宫女们,结局都是去了五道口?
    皇家之丑,必须要遮掩啊!
    玉柱这一出手,立时改变了旧例,手眼可谓是通天矣!
    这么一来,原本不属于马武和赫奕这两派的内务府官员们,也就纷纷向玉柱靠拢了。
    整好,内务府的三个总管,分成了三派,互相牵制着,彼此掣肘着,康熙很满意。
    半个月后,平郡王府向宫里报了丧,老平郡王讷尔福的继福晋瓜尔佳氏薨了。
    现任平郡王讷尔苏的生母,完颜氏很早就薨了,瓜尔佳氏是他的继母。
    不管怎么说,平郡王府是铁帽子的郡王府,朝廷必须让丧事办得体面。
    於是,康熙当天就下了旨,著皇十二子、贝子胤祹及玉柱,经理丧事。
    好嘛,职业吃席老十二,和玉柱头一次凑到了一块儿。
    老十二和玉柱,都是头一次处置丧事,这就必须坐到一起,商量着办理的章程了。
    “我说玉大总管啊,这事可有点棘手啊,汗阿玛,只赏了一千两银子,丧事,不好办呀。”老十二很有些头疼的望着玉柱。
    玉柱在内务府里,渊源甚深。既有老丈人常德的暗中提点,又有营造司郎中巴奇纳的从旁协助,还有倒向他的这一派人。
    实际上,玉柱早就心里有了底。
    这事儿,归掌礼司管辖,把郎中叫来一问,也就是了。
    掌礼司的上上下下,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上头叫他们去参會了。
    郎中德馨很快就来了,给老十二和玉柱行了礼后,他马上就说:“十二爷,柱公,要马上开条子,从广储司的内库,取白布,然后,您二位最好是换素净一些衣物,忌花花绿绿的颜色……”
    玉柱和老十二对了个眼色,老十二便当面吩咐德馨:“很好,既然你這么懂事,礼仪上的事,就都交给你去办了。”
    大帽子扣到了德馨的头上,若是礼仪出了差错,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谁料,德馨不仅没叫苦,反而大包大揽的了下来,他满是自信的说:“十二爷,您就放心吧,奴才办理这类丧事,已有二十几年了呀。”
    老十二也是精明过人的家伙,他一听就明白了,其中肯定藏有大大的油水。
    丧事不能久拖,老十二和玉柱,明知道德馨想发财,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大体列了个章程之后,又参照老顺承郡王福晋的丧仪规矩,暂时定了下来。
    本朝格外优遇八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和郡王,老十二和玉柱,都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主动摘了顶子上的红缨,腰间系着一条白带。
    也是,  上门吊丧,你穿得鲜艳异常的去了,肯定会惹来丧家的白眼和闲话。
    玉柱跟着老十二,到了平郡王府的胡同口时。只見,整个胡同里,满眼都是白色,白幡,白衣,一眼望不到头。
    老十二是正钦差,玉柱是副钦差。
    等老十二当众宣了旨意后,大清版的治丧委员会,正式成形。
    话事的是老十二和玉柱,披麻戴孝的讷尔苏,反而成了执行者。
    玉柱陪着老十二,坐镇于正房,随时随地准备拍板。
    文德纳则提笔在手,把老十二和玉柱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一一记录在了案。
    丧事和喜事,都很容易被人挑刺挑理。决策过程都记录清楚了,万一闹出了事,倒查起来,也就异常之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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