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老太爷,以奴婢的浅见,大老爷待三老爷,那是真好,不是假好。”乳娘张氏跪到隆科多的面前,把玉柱善待九十的种种举止,详细的禀了。
    隆科多特意把乳娘张氏找来,就是想问清楚,玉柱待九十,究竟如何?
    听了张氏的禀报,隆科多即使不想信,也必须信了。
    因为,张氏的男人,从五岁起,就在隆科多的身边伺候着了。
    “下去领赏吧。”隆科多摆了摆手,命张氏退下了。
    “嗯,你都听见了?大阿哥对咱们的三阿哥,那是真有手足之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隆科多扭头问新纳入府的小妾,秦氏。
    扬州瘦马出身的秦氏,从很小开始,学的都是媚惑男人的一整套技艺。
    以前,隆科多喜欢李四儿身上的那股子辣劲儿,现在,则偏爱秦氏的媚劲儿。
    秦氏的第一个男人,就是隆科多。而且,她被隆科多梳笼了之后,从此就金屋藏了娇。
    从这个意义上说,秦氏完全不具备红杏出墙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九十,只可能是隆科多的种!
    晚年得子的隆科多,自然是格外的疼宠幺儿。惟恐他死了之后,九十无人照顾。
    实际上,以隆科多对玉柱脾气的了解,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将来分家的时候,九十在银钱方面,不太可能会吃亏。
    因为,早在六年前,隆科多拿给李四儿的银子,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同福胡同的公爵府里,大大小小的花销,全由玉柱一手包揽下来。
    从那以后,隆科多手里的银子,几乎都补贴给了秦氏和九十。
    但是,隆科多的心里门儿清,玉柱的身家肯定远远超过了他。
    想想看,玉柱垄断了大沽口码头的洋商买卖,又有宇宙行票号在手,每年少说也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出息吧?
    隆科多故意不往家里拿银子了,就是想试探一下玉柱。
    谁料,玉柱一声不吭的填平了每年十余万两银子的巨大开销,压根就没有再找隆科多要银子的想法。
    试探过后,隆科多明白了,将来他死之后的兄弟分家,至少他私藏的财产想给谁,玉柱是不在乎的。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隆科多就惦记上了,让玉柱将来提携九十进入官场。
    这人呐,就是喜欢得陇望蜀,念想永无止境。
    实际上,老皇帝选储君,也是大致差不多的想法。
    唯一的区别是,老皇帝极不希望看见手足相残的大悲剧。
    当初,老皇帝怒斥老八的时候,老十四挺身而出,公然顶撞了老皇帝。
    老皇帝当时很生气,差点拔刀弑子。
    但是,老皇帝事后仔细的一琢磨,反而觉得,老十四有情有义,将来不至于残害兄弟们。
    这才有了老十四的殊遇圣宠!
    “来人,去大门口守着,若是大阿哥回来了,命他径直去内书房,老夫有事相商!”
    随着隆科多的一声吩咐,下人们领命而去。
    今天是玉烟的小生辰,老十八在贝子府里摆了家宴,只邀请了几位亲朋好友过来小聚。
    照道理说,亲妹妹过小生辰,玉柱应该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过来捧场。
    但是,隆科多和秦氏在府里作妖,秀云完全脱不开身。
    俗话说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玉柱索性只带了亲弟弟八十九,过来给玉烟贺寿。
    生于康熙三十七年的玉烟,年仅二十三岁而已,却已是两儿一女的母亲了。
    玉柱刚下马车,一直在门房等他的弘霖,便快步跑过来,一边扎千行礼,一边亲热的唤道:“请大舅父安。”
    紧跟着玉柱下车的八十九,有些不乐意了,没好气的斥道:“我说弘霖啊,你的眼里就只有大舅父么?”
    弘霖赶紧陪着笑脸,再次扎千行礼,恭恭敬敬的说:“请二舅父安。”
    “哼,你小子狗眼看人低,实在是欠收拾。”八十九故意板着脸,想恐吓弘霖。
    弘霖笑嘻嘻的说:“二舅父,只要您舍得,外甥我随便您收拾。”
    玉柱笑眯眯看着舅甥二人打嘴巴官司,丝毫也没有插手进去的念头。
    今年八岁的弘霖,因是皇孙的缘故,格外的早熟。
    别看八十九是弘霖的嫡亲二舅,实际上,他只比弘霖大了六岁而已。
    十四岁的年轻舅舅,因为从小受尽父兄的宠爱,完全没有吃过大亏的缘故,反而比外甥天真得多。
    皇族之中,规矩尤为森严。
    弘霖刚刚落地的时候,宫里就派来了几名教规矩的姑姑,整天盯着他,不许乱说乱动。
    不夸张的说,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孙,在老皇帝的跟前,一旦规矩出错,就要杖毙不少的身边下人。
    满清宫廷教育的特色是,小主子一旦犯了错,就要打杀身边管事的宫女、太监或是嬷嬷们。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老二十只要背不出书,上书房的师傅们,就会用戒尺打肿小轩玉的手板心。
    哪怕玉柱权势滔天,上书房当值的师傅们,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徇私放水,那是惟恐老皇帝的刀,割不断脖子么?
    这种株连手段,很不人道,但是,非常管用。
    若是因为老二十背不出书,导致小轩玉经常性的挨打,玉柱会怎么看老二十,那还需要多问么?
    等舅甥两个玩闹够了,玉柱这才领着他们一起,往贝子府里走。
    刚进门,就见老十八抱着弘缃,满面春风的迎了出来。
    “唉,大哥,二弟,我刚要出来迎接你们,喏,就被怀里的这个小崽儿,尿了一身。”老十八解释了晚出来迎接的理由。
    嗯,这个理由,极为充分,玉柱自然不会在意。
    八十九却说:“姐夫,弘缃也太不听话了,把他给我,我替你打他的小屁股蛋子。”
    老十八听了这话,真就把弘缃递给了八十九。
    八十九抱紧了弘缃,照着他的小脸蛋,就狠亲了一口,并故意恐吓他:“小东西,你若敢尿我一身,一定打断你的狗腿。”
    刚刚一岁多的弘缃,他懂个啥,只会窝在八十九的怀里,咯咯傻乐。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隆科多和李四儿总要老去的那一天,他们兄妹三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血脉至亲了。
    忽然,玉柱的袍摆被人拉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小弘霖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大舅父,我想骑马马了。”小弘霖担心玉柱拒绝了,赶紧了又说,“只骑一会子,真的。”
    玉柱抿唇一笑,随即蹲下身子,伸出双臂,一把抱起了弘霖,让他骑到了脖子上。
    弘霖坐在玉柱的肩膀上,嘴里连声道:“驾,驾,驾……”
    一家人,其乐融融,气氛格外的温馨。
    贝子府的正院里,站在院门口的玉烟,见弘霖骑在玉柱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撒野,不由沉下脸,斥道:“大阿哥,你都八岁了,还这么瞎胡闹?”
    玉柱知道,弘霖作为嫡长子,从出生开始,就被老十八宠到了天上。
    弘霖并不怕亲爹,却害怕玉烟发怒。
    怎说呢,家里的小孩子,若想不养废,亲爹和亲妈,总要有一个恶人。
    恩威并施,才是教育的王道!
    以弘霖的家世,他若天不怕地不怕了,将来闯的祸,一定不可能小。
    玉柱的身份极其敏感,除了孙承运之外,老十八也没请别人来赴宴了。
    皇九女,和硕悫靖公主,比老十八,年长十二岁,
    从这层关系算起,孙承运这个和硕额驸,应该算是老十八的姐夫。
    只是,在公开场合之下,借孙承运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以老十八的姐夫自居。
    因是家宴,孙承运带来了嫡长子孙五福。
    孙五福,生于康熙四十七年,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恰好比八十九小了一岁而已。
    “请大爹安!”
    “请二爹安!”
    孙五福快步走到玉柱和八十九的跟前,扎千请安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满洲旗人的叔父,在入关前,是叫“额其克”。
    清军入关后,经过了近八十年的持续汉化,额其克也改为了爹。
    假如说,阿玛有三个弟弟,就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唤为:大爹、二爹和三爹。
    孙承运不仅是隆科多所收的唯一义子,还和玉柱、八十九,一起排过序。
    所以,孙五福就唤玉柱为大爹,八十九为二爹。
    “罢了。”玉柱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大约半月前,老皇帝看折子的时候,忽然问玉柱:“你弟弟八十九,岁数也不小了吧?”
    玉柱一听老皇帝这么问,当即意识到了不妙。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想不到其中的奥妙。
    但是,玉柱心里非常有数,老皇帝正看的那份折子,是宗人府递上来的。
    这份折子里,只讲了一件事情,几位皇子家的郡主、县主、郡君和县君,已经年满十三岁,可以指婚嫁人了。
    照满洲旗人的规矩,宗室贵族家里的女子,只要年满十三岁,即可嫁人。
    当然了,这只是正常状况下的安排。
    比较离谱的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刚满十周岁,就被老皇帝安排嫁给了老四。
    想想看,四福晋的身体都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就和老四一起入了洞房。
    结果,她所生的嫡长子弘晖,因先天不足,熬到八岁,就夭折了。
    这且罢了,宗人府的折子里,赫然就有老八的长女。
    唉,老皇帝呀,别闹了,成不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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