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做错事。”主院一角,一个扫地的下人甲偷偷和下人乙咬耳朵。
    侯府的人都没有称呼穆祈夫人,因为穆祈的气势太强,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他相爷,而穆祈和步怀远也没有特意让下人们改口,反正一个称呼而已,两人都不甚在意。
    “不能吧?侯爷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吵架?”下人乙一脸不相信,他们家侯爷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怎可能和人吵架?再说这两人不是前天才刚成的亲么……虽然之前有过传言两人不和,但在侯府做了这么多年工,也没见两人真的吵闹过啊!
    “怎么不能!听说成亲第二日侯爷就搬回自己屋子了,每日见到相爷也不搭理的,相爷也是一直冷着脸,看着就可怕。”下人甲想到穆祈面无表情地脸,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相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想多了吧,我看早上侯爷和相爷还一起去上朝呢。”
    “哎,你真是木鱼脑袋,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我干嘛骗你,要不是看我们关系不错,你前两日又家里有事不在不知道情况,我犯得着这么明着跟你说吗,这两天府里都小心翼翼地很呢!”下人甲也来火了,抄起手中扫帚对着下人乙的脑袋一敲,小声骂着。
    “哎哟,轻点儿!知道了知道了,我小心点儿还不成吗!”下人乙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下人甲,撇了撇嘴。
    “嘿,真是你还别不信……”就在下人甲还要对下人乙一番教育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咳,干什么呢!好好做事!”
    “总管!”两人一震,一回头正看见花白胡子的侯府总管一连严肃地站在两人身后,瞪着两人,顿时一阵后怕,低着头诺诺地叫了一声。
    “别乱嚼舌根子,赶紧好好干活!再偷懒扣了你们月钱!”总管沉声训了两人一番,才皱着眉头离开。一见总管离开,两个扫地的下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话只好埋头苦干。
    总管张伯是侯府老管家了,在步怀远还小的时候就呆在侯府,可谓是看着步怀远和穆祈长大的,此刻张伯也是满脸愁容,两个小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这刚成亲就整的侯府人人紧张,也不知这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折腾,他这个下人看着都心疼。
    叹了一口气,张伯向书房走去。这个院子是步怀远的院子,也是紧邻着隔壁丞相府的院子,步怀远自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如今穆祈嫁了过来,新房也是设在这个院子里的,不过除了大婚当日,接下来两天,两人都是分房睡的,虽然在同一个院子,但两人说话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穆少爷,老奴回来了。”张伯恭敬地站在书房门外。
    “张伯?进来吧。”穆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书案,看向张伯“如何?”
    “少爷已经喝了药。”
    “歇下了吗?”
    “这……少爷让奴才回来谢过穆少爷……”张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家的少爷看上去温和如风,其实根本很难劝服,整个安国侯府都是一言堂。
    “……我去看看。”穆祈皱了皱眉,带着些不满和忧心说道,今早上朝的时候他就听到步怀远偶尔压抑的咳嗽声,想到这几日步怀远都没好好休息过,不免有些担心,因此才特地让张伯煎了药给送去,也想让张伯劝劝步怀远多休息休息。
    “穆少爷……”
    “放心吧张伯,我自有分寸。”穆祈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伯的劝阻,这几日步怀远还生着气不搭理他,他本也不想在着气头上再惹步怀远不高兴,但涉及到对方身体问题,他绝然不会退步。
    穆祈的书房离着步怀远的书房不远,本来这院子倒是没有两间书房,但两人都身居要职每日一堆事情处理,一间书房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准备新房的时候步怀远就让人把隔壁的屋子腾出来给穆祈当做书房使用了。
    推开门进入,果然看到步怀远端坐在书案前看着卷宗,桌边还放着一只空碗,显然是张伯刚刚送来的药。听到声音步怀远头都没有抬,反正能够不被影煞卫拦下进入这里的除了绝世高手也就只有穆祈。
    “影煞卫和禁军没有人了吗?什么事情都需要你亲力亲为?”穆祈走到书案前,按下步怀远执书的手,冷着脸说。
    步怀远转了一下手腕挣脱,看着穆祈没有表情却隐隐透着些着急的脸,挑了挑眉。
    “那日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置气了。”穆祈皱着眉说。
    “我没有生气……”步怀远摇了摇头,轻声说,其实他的气早就消了,何况他气得其实从来不是穆祈,只是一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穆祈,因此这两天才有些避着彼此。
    “那你就去休息,这些事一日不做不打紧,若是急事让朗月帮你处理!”
    “影煞卫的事不假手他人,何况这些是延国的情报资料,早日整理出来,也方便你行事。”
    穆祈一愣,审问慕容尧的事确实是他在负责,容楚华想从慕容尧嘴里多套出些什么,包括延国包括容楚欢,可慕容尧死到临头倒是硬气了起来,这些日子他便一直忙于查审慕容尧,只是没想到步怀远竟然也是为了这个在忙。
    缓了缓神,穆祈还是夺过步怀远手中书卷放下,“这些不急,何况这事是我负责的,与你无关。”
    “影煞卫掌管情报,怎么与我无关?”步怀远接道,声音不由冷了三分。
    “先休息,这些资料我帮你整理。”穆祈想了一下,说道。
    步怀远向后微靠抬起头看着穆祈,穆祈则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回望,一样坚持。两人对峙了半晌,最终步怀远无声叹了一口气,将书案伤的卷宗放好,站起身,“好吧,先回去休息,你一会不是要出门?”
    “嗯,去皇宫。”穆祈见步怀远起身,也就没有坚持,影煞卫的事情他确实不方便插手,便跟着离开,走到院子里,才回过身说道,“墨之临走前嘱咐过让你好好休息,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已经答应了他的。”
    “我记得,你不用担心。”步怀远顿了顿步伐,对上穆祈的眼神,嘱咐道,“你自己出门小心。”
    穆祈怔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他们总是这样,前一刻互相逼迫,下一刻又好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似乎忽略不谈,就能恢复到那样平和的相处模式,每次都是如此……开始的时候他执着地问着同样的问题,步怀远却总是避而不答,有时候他逼得狠了,步怀远就会躲着不见他,可没两天又可以恢复常态与他说话,却绝口不提他问的那些问题,如此循环,久而久之他都有些麻木了。
    穆祈垂下眼眸轻嗯了一声,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送步怀远到房门口穆祈才转身离开。
    步怀远回到房内之后,却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坐在屋内的一张躺椅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低声地喊了一句“出来”,随即一道黑影跃出跪在步怀远身前。
    “派人跟着小祈,暗中保护。”
    “是。”黑影低声应道。
    “还有,继续彻查,务必确保盛京不再有延国余党。”步怀远收起了平日里温柔,语气中多了一些强势和冷然。
    “是。”
    “去把书房的卷宗取来,小心些。”想了想步怀远吩咐道。
    “是。”黑影再次答道,鞠了一躬,在步怀远挥手示意之后一闪身离开。
    步怀远倚靠在躺椅上,皱眉思索,洛王已死,慕容尧又已经被抓,延国埋下的眼线全部被拔出,应该一切都解决了,可这几日他却总有些心神不宁,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因此在知道穆祈负责慕容尧一案之后,他一直在研究延国的资料,并且暗中探查延国曾设在昭国的暗f,希望能帮穆祈一些。
    不过虽然一直在忙,但他的身体倒没什么事,只是因为那夜的事和穆祈一直冷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平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招,让穆祈主动来找他。
    今早他故意和穆祈一同出门,在路上又暗中虚咳了几声,果然回府之后张伯就端了药过来,他接了药喝了却假意不听张伯劝阻,让张伯回去回复穆祈,不一会儿穆祈就主动找过来了。步怀远靠着椅抿了抿唇,他真是越来越坏了,越来越自私了……不该再招惹的……
    去拿卷宗的黑衣人很快就回来了,将卷宗放在桌上之后就无声地退下了。步怀远靠着椅子休息了一会便起身走到桌前再次开始认真看起卷宗,不管如何,延国的这些资料还是需要整理的,不管是对穆祈还是对将来的萧亦然,都是极其有用的。
    ☆、审问
    幽暗阴森的皇宫密牢,此刻静谧无声,在空荡的牢房正一名全身被锁链缠绕的罪犯挂在正中的铁架之上,赫然是之前行刺未遂的延国世子慕容尧,四周是沉默看守面无表情的大内高手。
    突然密牢的铁门被从外打开,过道中的光射入门内,为这个阴暗的牢房带来些许微弱的光线。
    穆祈弯腰从铁门步入,看着被挂在铁架上的慕容尧皱了皱眉,接着抬手挥了一下,四周的守卫立刻全部悄无声息退下,一时间牢里只剩下穆祈和被挂在当中的慕容尧。
    环视了一下周围,穆祈蓦地从铁架旁的水桶舀了一勺冷水洒向慕容尧,在听到慕容尧身上铁链晃动的声音和压抑模糊的痛叫声,才扔掉手中的水勺,冷冷地说,“醒了?”
    “哼。”低低地冷哼声从慕容尧口中传来,已经清醒的慕容尧撇过头闭上双眼,没有回话。
    “帝上不想为难你,你招出延国还有多少暗线和计划,以及洛王的事,便送你回国。”
    “……”
    穆祈等了片刻见慕容尧一直闭着眼睛不肯开口,抬手对着慕容尧心口拍下一掌。
    “呃咳……”一口鲜血喷出,慕容尧猛地睁开双眼瞪着穆祈,恨声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穆祈皱眉,“杀你很容易,生不如死的折磨方式不是只有延国才有,何必为难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尧突然大笑出声,抬起头像看笑话一般看着穆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即使我什么都说了,容楚华就会饶我一命?哈,既然到头都是一死,我又何必出卖我的祖国?”顿了一顿,慕容尧咬着牙继续说道,“生不如死又怎样?从我第一日离开延国踏入昭国就已经生不如死了!”
    “昭国从未亏待于你。”穆祈冷冷说道。
    “站在这片土地上我都觉得恶心!”
    穆祈闻言冷着脸再一掌拍上慕容尧肩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穆祈闪过身避过,沉声道“送你来的是你父王,昭国这些年并无争战的意愿,是延国一再相逼。”
    “咳咳咳……哈……穆相此话真是好笑!”慕容尧目光怨恨的看着穆祈,“昭国二十年前伤我延国上百万人,逼我延国臣服,二十年来延国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却说无争战意愿?如果延国毫无防备,岂不是早就灭国!”
    穆祈冷哼一声,“二十年前是延国来犯在先,昭国百姓也为此饱受苦难。”
    “邺城以南三座城池本就是延国疆土,百年前被昭国强行夺取,延国不过想夺回自己国土,有何错之有!”慕容尧赤红着眼大声叫道。
    穆祈沉默地看着慕容尧,眉头微微皱起。慕容尧所说无错,邺城,沐州城和陵柏城百年前确实是延国土地,但归入昭国已有百年,早已都是昭国百姓,延国如此强攻其实并无理据,只是和一个延国人争论这点毫无意义,对延昭两国人来说,立场不同早已奠定了想法不会相同。
    “说自己毫无争战之心?百年前难道不是昭国先行来犯吗?容家的人都是生性狡诈,最为虚情假意之人,容楚华这个“仁君”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穆祈不愿纠结这个话题,对慕容尧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淡然地吐出一段话,“延国太子早逝,四皇子自幼聪慧过人,颇得延帝之心,欲立储君,但遭群臣反对,理由是四皇子前还有两位皇子,立嫡立长也轮不到四皇子……然,七年前,前任延国质子过世,延帝特派三皇子作为质子前往昭国。”
    穆祈语调平缓,只是一字一句冷冷地说着,但每说一句慕容尧的身体都会随之轻颤一下,最后竟是忍耐不住,大吼了一声,“闭嘴!”
    慕容尧疯狂挣扎,身上铁链不停晃动敲击带出一阵刺耳的铛铛声,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父王一脸慈爱地望着他,劝说让他为延国百姓为延国的未来忍辱负重前往昭国的情景,还有那些大臣同情的脸,那些小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尧儿,你此去是为延国大业忍辱负重,千万要小心,等事成之后回国,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你们听说没有?三皇子要前往昭国作为质子了!”
    “真是可怜啊。”
    “是啊,这一去只怕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啊……”
    “三皇子要去昭国了?”
    “是啊,这三皇子八成是与王位无缘了,哈哈!”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上心头,慕容尧挣扎地更加厉害,直到穆祈轻飘飘的一句话飘来才止住,“你早已被延国放弃。死守有何意义?”
    直直地看着穆祈,慕容尧突然吃吃地笑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却是深吸一口气,毅然说道,“那又如何?即使死在这儿,即使被背叛放弃,我仍然是延国的三皇子!”说完便闭上双眼再也不对穆祈有任何反应。
    穆祈冷眼看着慕容尧,半晌双方没有任何动静,片刻后穆祈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守卫们重新进入站好,慕容尧仍然是闭着双眼挂在那儿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走出密牢,刺眼的阳光让穆祈眯了眯双眼,穆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状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快步离开。
    静安殿是昭帝私下处理政事休息的地方,穆祈到的时候容楚华正在批示奏章,正欲下跪请安,却被容楚华挥手拦住,“不必多礼。”
    容楚华示意穆祈一旁坐下,快速处理好手中奏本放下,随后抬头看向穆祈,凝声问道,“审完了?”
    “是。”穆祈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慕容尧抵死不招,快不行了。”
    “混账!”容楚华狠狠将手中毛笔扔在书案之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延国的暗线和楚华的事情都没有问出来吗?”
    “臣无能。”穆祈起身跪下,淡淡说道。
    “与你无关……”容楚华揉了揉额角,“没想到慕容尧死到临头居然这么嘴硬,再关两天,不行就杀了送回延国吧。”
    “是。”穆祈应道。
    “还有什么事?”见穆祈还跪着,容楚华问道。
    “臣自请延国此行。”穆祈俯身道。
    “你?”容楚华挑眉,“送一名死了的质子回国,还不需要我大昭的丞相出马吧。”
    “送慕容尧回国,是给延国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情面,此行臣去的话,延国的态度可见端倪,再者,延国情报近年来越来越少,此次前往可趁机搜罗情报。”
    “搜罗情报朕记得是影煞卫的工作,怎么,刚嫁入安国侯府就想要帮怀远做事了?”容楚华向后一靠,噙着笑看着穆祈。
    “臣无他意。”穆祈垂下眼眸,顿了顿又说道,“臣与洛王相交一场,知洛王曾在延国生活,此去如能查到洛王生前之事,也想看看是否有可尽心力之处。”
    容楚华收了笑容,沉着脸看着穆祈,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若执意便准备吧,不过切记万事小心,延国情况不明,一切以安全为先,若因此损失一个好丞相,朕可不觉得这买卖划算。”
    “臣知晓。”
    “唉,你可给朕出了个难题,刚成亲就指派你外出,百姓们肯定要骂朕不仁啊……”布置完正事,容楚华看着穆祈大叹一口气夸张地说道,“还有怀远,他生起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为了你要求赐婚的事朕已经躲了很久了,这回还要背这个黑锅可不行,侯府那边你自己摆平。”
    “……帝上放心。”穆祈眼神闪了闪,低头说道。
    “放心才怪。”容楚华抽了下嘴角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大手一挥,对穆祈说道,“好了,说完就去吧。”
    穆祈行礼退下,容楚华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宣了内侍进来拟旨。
    回到侯府已是傍晚,穆祈没让下人通传,直接动用轻功飞回院内,推开门,步怀远正靠在躺椅上看着卷宗,身边案几上还放着几卷,穆祈眉一皱,冷着脸走入。
    “回来了?”见穆祈进来,步怀远将手中卷宗放下,抬眼问道。
    “不是休息吗。”穆祈冷声说。
    “睡不着,就搬几卷过来看看。”看穆祈脸色不好,步怀远微笑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放心,我身子无事,不会勉强。”
    “……”穆祈瞥了一眼那几卷卷宗,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他知道步怀远的性格不是那种逞强之人,凡事都很有分寸,也很注重自己身体,但他还是看那些卷宗不舒服,这些费心神的事他一件也不想让步怀远碰。
    “好了,来找我什么事?”步怀远温声说道,却是揭过这个话题不再谈。
    “……”穆祈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阵沉默。
    步怀远见状食指轻敲了几下案几,心道看来穆祈确实是有事要谈,端坐了身子,柔声问道,“什么事?”
    “……慕容尧挺不过这两天了。”穆祈想了想还是说道。
    “嗯。”步怀远点点头,应该是差不多该死了
    “帝上已下令,慕容尧死后就送回延国。”
    “嗯。”送回延国不足为奇。
    “我已自请护送,帝上已准。”穆祈淡淡说。
    “什么?!”步怀远扬声,双眼讶异地看向穆祈,眉峰微皱。
    ☆、交谈
    步怀远有些讶异地看着穆祈,穆祈却是平静地回望,在步怀远开口询问前,再次说道,“慕容尧回国,我负责护送。”
    步怀远眯起双眼,握着躺椅扶手的右手紧了几分,声音也陡然降了几度,“一具尸体也要你护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祈微微歪头想了一下,毕竟也是影煞卫的事,还是应该告诉步怀远:“护送只是个借口,这次去主要为收集情报。”
    “收集情报那是影煞卫的事!”步怀远猛地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站起身怒声道。
    见步怀远发怒,穆祈心里一急,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但反应过来后又立刻停下,抬头望去,看步怀远虽然面色不郁,却似乎并无大碍,才缓了一口气,说道,“影煞卫已经多时没有有用的情报回传,应是有环节出了问题,这次前往顺便可以查看一下……”
    “那也不需要你去。”步怀远的情绪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烈,只是沉声打断穆祈的话,随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穆祈:影煞卫安插在延国的暗桩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传回来的信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这些他早已发觉,但之前为了配合萧亦然对付慕容尧和容楚欢,他尚未抽调人手去延国查探此事,本想等整理了之前的资料情报后再做安排,却没想到穆祈会先一步行动。
    收回视线,步怀远的左手轻轻摩擦了一下右手尾指,道,“你是大昭的丞相,不是影煞卫的人。延国的暗桩有问题我会派人去查,送慕容尧回延国我也会派影煞卫的人去,你留在盛京。”
    穆祈垂下眼眸轻摇了下头,说出的话语气放软却仍是不肯退让,“我已经请旨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多危险?延国现在情势不明,你这样的身份,又是送他们皇子的尸体回去……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步怀远语气开始有些不稳,本就微皱的眉峰又皱的更紧了。
    “我知道。”穆祈抬头看了步怀远一眼,突然不甚明显地勾了下嘴角,声音也微微上扬,说道,“你不用担心,此去,延国应该不会明面上为难,暗地那些手段,不足为惧。何况……我这次去也是为了探查洛王的事。”
    说到洛王的时候穆祈顿了一顿,他知道步怀远一向并不喜欢容楚欢,之前他为了任务接近容楚欢时,步怀远就曾几次劝阻过他,但他和容楚欢毕竟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如今容楚欢身死,他终归希望能做点什么。
    步怀远有些无力,想开口劝阻,张了张嘴却又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
    其实他知道穆祈说的没错,延国不可能从明面上为难穆祈,毕竟他是昭国丞相,加上慕容尧折损,延国如今在昭国的暗线也是几乎全部废除,休养这么多年延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发动战争,而以穆祈现在的武功,一般宵小确实伤不了……但是,他还是不想看到穆祈这样冒险。
    步怀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微酸的念头:如果不是他这般没用……
    穆祈不知步怀远心中所想,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步怀远身前,带着关心的眼神嘱咐道,“帝上应该很快会下旨,我这次去不会太长时间,你不要担心,多加注意身体。”说着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一眼步怀远身边案几上的卷宗。
    对延国之行他并没有太多担心,他这次离开最不放心的,还是步怀远的身体,当年神医薛墨曾言只能为步怀远保命到二十五岁,之后便要听天由命。如今步怀远已经二十九,尽管云墨之接过神医名号之后曾向他保证过步怀远暂时不会有事,可他仍然一直放心不下。
    接收到穆祈眼神的步怀远收拢心神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已是恢复温和,“我没事,你别总是记挂别人,此去定要万分小心,容楚欢的事,尽力就好。”
    大昭丞相的冷漠铁血之名人人皆知,可步怀远知道这其实不过是穆祈的伪装,这个人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却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认真善良的性子。
    “我知道的。”穆祈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
    “这两日吧,慕容尧撑不了几天。”
    “嗯。我会安排影煞卫的人跟你一同前去,方便有任何问题及时回报,延国不宜久留,处理完事情立刻回来。”
    “我知晓,你莫要再担心了。”
    步怀远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阵思绪翻涌:成亲这几日以来他一直在考虑,到底该怎么面对穆祈,明明十年前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被穆祈所打乱,而他自己也……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想到这,步怀远突然又觉得,或许这次分开是一个契机,他可以趁此好好想清楚到底以后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
    商谈完正事以后,穆祈和步怀远一同在屋里用了饭,之后穆祈就回了自己屋子。虽然是在同一个院子,但穆祈住的新房和步怀远的房间还是隔了一些距离,这也是当时步怀远特意安排的,而除了新婚之夜以外,步怀远这几日都是睡在自己之前的房间,穆祈则是一直住在新房,这也是为什么安国候府的下人一直认为两人在吵架的缘故。毕竟那有新婚夫夫就天天分房睡的呢?
    虽然白日里两人已经几乎和好,但步怀远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好事,穆祈则是不想逼得太紧,因此两人晚上还是各回各屋,不过穆祈这两日就要走了,要准备的事情还是不少的。
    步怀远一回屋就叫了暗中影煞卫的人出来,开始安排这一次前往延国的人选,之后又找了下人来,嘱咐了好些一路上的需要让人去准备,凡是能想到的步怀远都尽量帮穆祈想到了,安排好这些之后又将之前放下的延国情报端起来重新整理,打算在穆祈离开前多整理一些有用的资料。
    而穆祈也不遑多让,回到房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就让人把张伯找了过来,细细叮嘱了这一回离去后府内的安排。
    张伯在安国侯府地位特殊,虽然是个下人,但毕竟曾是跟着步怀远的父亲i清和的得力下属,只是后来受了点伤,退居了下来之后被i清和安排了在侯府做了总管。他也是看着步怀远和穆祈长大的,两人对他也是十分尊敬。
    此时穆祈正站在桌前,见到张伯进来后,先是有礼地问了一声好,才淡然说道,“张伯,过两日我会离开盛京一段时日,侯府和怀远哥哥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张伯是不知道穆祈和步怀远之前谈话的内容的,对于穆祈突然说要离开的事也很震惊,“穆少爷这是要去哪儿?这不刚成亲怎么要离开呢?”
    “只是出京办点事,很快回来的。”穆祈安抚地解释道,随后又叮嘱,“我离开的这几日,怀远哥哥的药莫要断了,每日里张伯可记得提醒他不要只顾着忙,按时用餐,多休息。”
    穆祈虽然只嫁过来几日,但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负责了盯梢步怀远的事情。步怀远的身体,太累,太情绪化,或是生其他的小病,都不行,这些都是他忌讳的事情,而穆祈从以前开始就关注这方面了。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坊间传闻安国候和穆相不合了,因为穆祈总是上奏参步怀远,但目的其实不过是想让步怀远在家多休息。
    张伯也是明白穆祈的意思说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穆少爷这一回外出,何时回来?”
    “一两个月左右吧。”说着穆祈从桌案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指着盒子说,“耽误一些时日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期间有什么事,可去将军府寻亦然帮忙,若是……怀远哥哥有什么事,就即刻派人去云霞给清染传话,另外派人尽量通知我。这个盒子里是墨之留下的几个改良的药方,届时如果有任何情况,参考着用,如果拿不定主意怎么用,就直接给怀远哥哥做主。”
    张伯抬头看了一眼那盒子,是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盒子表面雕刻了很细致的花纹,看上去就像是保存重要东西的盒子。这个盒子本身轻得很,而如今里面估计也只放了纸张,更是不重,张伯接过穆祈递过来的盒子,掂了掂,随后点了点头。
    后面一些简单的交代嘱咐后,穆祈就让张伯回去了,之后又特意跑了一趟步怀远的屋子,看到步怀远还在整理那些延国的情报后,又是一番劝说,最后差点把那些卷宗全扔了才打住,一阵沉默后,穆祈才离开。
    ☆、延国
    两日后,慕容尧死在密牢,容楚华下旨昭示天下:延国世子慕容尧心怀不轨,行刺昭帝未遂,已择日问斩,念其身份特殊,顾两国之情,特派丞相穆祈送其返国。
    圣旨出来后一片哗然,各方都在讨论,不过安国候府倒是平静的很。这两日,穆祈将安国侯府和丞相府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也特意研究了一番延国的资料,对这次行程倒不甚在意,只是对能否查探到容楚欢的事有些摸不准。
    其实他和容楚欢真正相熟不过一年,容楚欢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敏感,从他第一日接近容楚欢的时候,彼此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他们互相利用,互相试探,却也真正的做了一年朋友。他陪容楚欢饮过酒,隐约知道容楚华那些说不出口却压抑在心口的浓烈矛盾的情绪,而容楚华也似乎能明白他心里那复杂的感情,或许正是因为能够理解对方,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吧。
    可是即使是朋友,他们的立场还是不同,他们都有自己想要争夺守护的东西,到最后也只能刀剑相向。容楚欢死的时候曾说:他赌输了,可容楚欢永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拼命去搏,而他却一直深陷在二十年前的阴影之中,无法救赎。
    想到二十年前的事,穆祈眼神一暗,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和步怀远之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二十年来他看着步怀远一步步的变化,从最初的对未来充满信心到后来的对一切绝望再到现在的看似满不在乎,看着步怀远从以前的温和善良到如今这般只剩下的温柔的表相,这期间步怀远有多痛苦,他就有如此翻倍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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