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里面躺着一个正在深睡的男人,此时他紧闭的双眼似乎动了动,睫毛微颤,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步怀远是被冻醒的,在寒潭睡满了六个时辰以后,被冻醒了。那种寒冷的感觉比以往盛京最冷的一个冬天都要夸张,每一寸的皮肤似乎都是浸泡在冰冷的雪水当中,甚至有大量的寒气通过身上的毛孔钻入体内,似乎变成了一根根细针在不停地扎着他的内脏,而体内已经沉淀了二十年的那股阴寒内息也如脱了缰的野马,开始在身体内疯狂流窜,带来的阴冷和疼痛感让步怀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步怀远从来不是怕疼的人,他的忍耐力甚至比会武功的穆祈还要好上许多,但此刻似乎也有些经不住这样的寒气和痛感,从深沉的昏睡中醒来。
    醒来之后,步怀远尚未取得身体的自主权,浑身无力动都动不了,只能转了下眼球,观察身处的环境,当看到熟悉的摆设后,也大概猜到了自己是在岛上的寒华殿,而身上的感觉则应该是因为正在接受治疗。
    原来这就是柳扶风之前口中所说的难以承受的过程,确实十分痛苦。
    闭上眼,步怀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入得寒华殿接受治疗了,那……小祈呢?
    步怀远猛然睁开眼,刚想要坐起来,却有一个熟悉的带些慵懒的声音在上方突然响起,“你别乱动,水晶棺材受不住你的折腾,如果翻下寒潭,我可不会下去捞你上来。”
    静了静神,步怀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过去,正看到一身白衣长袍的柳扶风半靠半躺地倚坐在内殿唯一的座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撑着下巴,眯着眼随意地看着水晶棺。
    “你暂时还不能离开寒潭,就这么躺着吧。”柳扶风抬起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近寒潭,“你可睡得够长,让我在这等你等得冷死了。”
    步怀远听了柳扶风的话之后就不再挣扎起身,而是放松身子平躺在水晶棺里,这下经过刚刚折腾开始晃动的水晶棺也终于慢慢平稳下来。他微微转了下头,面向柳扶风,让视线更清楚些,随后抿了抿嘴,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哑着嗓子问道,“说清楚。”
    简单的三个字,因为刚醒来和极低温的环境原因,使得声音有一种沙哑冷冽的气息,一直温柔的步怀远此时仿佛受到寒潭影响,说话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哈啊……你要听什么?”被冰冷的视线直射的柳扶风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打了个哈欠,淡淡说道。
    “现在这个是怎么回事?”很明显步怀远问的是水晶棺。
    “给你治疗。”言简意赅。
    步怀远眉毛一抽,按下心情,继续问道,“小祈呢?”
    “回娘家了。”柳扶风十分正经的回道。
    这下步怀远眉头皱得更紧了,瞪着柳扶风,“哪个娘家?那个苗疆!?”
    “是。”柳扶风点了点头“就是这个。”
    “那里的人敌友不明,你怎么擅自就送小祈去了那里!?”步怀远微一沉吟,冷声质问道。
    “这是穆祈自己要求的,何况崇神族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应该相信穆祈可以应付的来。”柳扶风耸了耸肩,说道。
    步怀远闻言蹙眉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而是转回话题到自己身上,“我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治疗和你当初所说不太一样?”
    柳扶风晃晃脑袋想了想,“昨天晚上带你过来的,你醒得比预计的还要晚一些。”走到寒潭边半跪着,扶着水晶棺稳住,“直接泡寒潭你肯定支撑不住,用水晶棺装载,效果会好些。”
    “我体内的经脉似乎有自我修复作用,你……”步怀远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自然,你喝了半瓶玉琉璃浆液,没有效果的话,无音岛圣物的名号它就担不起了。”
    “……那小祈呢?”
    “他喝了三分之一,你是剩余的三分之二。”
    “………………”步怀远无语,翻翻眼睛盯着上方墙壁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我要躺多久?”之前柳扶风说是七七四十九天,如今他想,应该用不了那么久了吧。
    “先躺个七天看看吧。”柳扶风微微一笑,很是随意地说道,“这段时间你莫要进食了,这里寒气重,饿个七天也没不会饿死的。”
    步怀远也勾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随即闭上眼不再搭理柳扶风。他还是第一次看错人,原以为这个表弟是个淡然清冷的世外高人,哪成想实际上却是这般爱计算不饶人的人,这回是大意着了道了。不过,步怀远对柳扶风的小小刁难并未放在心上,只要小祈没事就好,而且他还是相信柳扶风的。
    “你醒了就慢慢躺着吧,我守了半天了,先回去睡了,若有事大喊一声便可,我在内殿外面安排了巡查人员。”柳扶风也不再搭理步怀远,打了个哈欠,挥了一下手,便拖着衣服离开了。
    柳扶风一走,整个内殿就只剩下步怀远一个人,殿内又恢复了他刚醒来那时候的样子,静得连头发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轻哼了声,步怀远放空思维,尽量让身体保持在最轻松的时刻,以迎接接下来的七日。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步怀远在寒潭呆的这七天,可以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个炼狱,至于第一个则是在二十年前受伤之时,当时受的痛苦也是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如今这第二层炼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日醒来的时候的感觉,他现在每一天都要感受一次。
    不管怎么说,第七天傍晚,柳扶风再次出现时,已经躺了七天的步怀远也忍不住眼睛一亮。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浑身没有力气的他在两名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侍从帮助下出了冰棺,当然……是被人直接架着出来的。
    柳扶风趁着步怀远被架着的时候,伸手探了下对方的脉搏,挑了挑眉,“你的经脉全通了,接下来好好养个几天就可以了。”
    “嗯……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步怀远声音很虚弱,虽然精神还算清楚,但饿了几日早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还早。”柳扶风突然抿着嘴唇笑了起来,按照穆祈的吩咐,起码得能答应他的时候吧。
    步怀远瞥了柳扶风一眼,没有再问,冷静地被人扶着走出了寒华殿。
    很快回到步怀远之前的住处,影十已经带着照顾步怀远的侍从从岸上回来,下人们知道步怀远今日回来,早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因为步怀远饿了好些天,这会儿刚吃东西也只能吃些粥之类的,还不能吃多。
    勉强喝了一碗,恢复了些体力,步怀远才放下碗看向坐在对面的柳扶风。他好像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个样子,沉静冷淡,超然物外,真是好一层伪装。
    步怀远还没有开口,这边影九影十抱着铭儿走了过来,两人见到步怀远直接屈膝跪下,默然相对。步怀远冷睨了两人一眼,因为身上还没多大力气,也没有去抱起铭儿,只无声地让两人跪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微沉地说道,“起来吧。”
    影九影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步怀远出声两人就默默地站起来退到一边,他们两虽然护主不利,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步怀远从来也没想过要为难他们。视线从影九影十两人身上收回,步怀远才看向柳扶风,轻叹着说,“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完罢。”
    柳扶风支着头无声地勾唇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也没什么,穆祈临走时把你交给我了,我就得把你治好。”说着顿了一顿,啧了啧嘴继续道,“说起来你真是福气好,三分之二瓶的玉琉璃浆液都能让你的经脉脱胎换骨,完全重塑,接下来的日子你会轻送很多了。”
    步怀远哼了一下,他早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虽然这七天内每日都痛的死去活来,但一旦经脉真正全部打通舒畅以后,那种通体顺畅的感觉实在很赞,而且那一股压制在他体内的内息,也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他自己的经脉血液之中。
    “那原来要散去的内力现在已经全部为你所用,这样你又白赚了些,减少了最少十年的努力。”柳扶风努了努嘴,继续说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会教你武功,等你学成就可以出岛了。”
    步怀远皱了皱眉,没想到柳扶风会提出这个要求,但心系穆祈的他哪有那个心思呆在岛上习武?“我要先去找小祈,其他的以后再说回来!”
    柳扶风冷笑一声,“你现在这半吊子样子,去了能帮穆祈什么?也许关键时刻还要对方来救你,有什么意义?只为了一解你自己的相思之苦?”
    步怀远闻言垂下眼眸沉默,柳扶风则是再接再厉,“穆祈费那么大劲带你来治疗,你就这么半途而废吗?穆祈可是再三交代我等你完全康复了之后才能让你离开的。”
    “……”步怀远沉吟片刻,道,“最快要多久?”
    “欲速则不达。”柳扶风冷淡地说道,“你如今基础已有,且我听姑姑说过,你当年受伤前已经学有小成,若你认真,最迟五年以内就可以出师了,若速度快得话,三年也可以的。”
    见步怀远还有些不甘,柳扶风又说道,“你且管放心,穆祈这回回去前,我已经派人与崇神族目前的长老联系过,穆祈不会有事的,你有时间担心的话倒不如直接用来练武。”
    “我知道了。”步怀远闭上眼不大高兴地吐出这句。
    这一天晚上是步怀远这之后三年内休息的最好的一个晚上,从第二天开始,柳扶风就开始教其武艺,之后的三年,步怀远为了尽快出岛,拼了命的学习,他本就是习武的好料子,之前不过是因为经脉被毁无法习武,如今隐患已除,甚至还有着知识基础和那不知名的内息相助,学习起来更是一日千里。
    除了睡觉和会抽时间陪陪儿子,步怀远这三年的其余时间都是在练武学习,终于到第三年的时候已经基本可以打平柳扶风,甚至小赢几次,在最后一次力拼柳扶风赢了之后,柳扶风便笑着告知步怀远,让其准备准备,可以上岸了!
    46章
    极南之地经年潮湿,多为沼泽密林,越往南边人迹越是罕见,基本过了越国的国界,便少有人踏足了,而南岭苗疆之地更是与东海、天山、西沙并称四大极地,神秘莫测。
    而在苗疆深处的沼泽部落幽都,穆祈已经住了快有三年,此刻,他正穿着短袖劲装,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身后,眯着眼睛神态慵懒地躺在一大树的树屋的竹椅上。
    三年前穆祈瞒着步怀远独自一人从无音岛回到岸上,随后就跟着幽都来接他的人一同到了苗疆的部族――幽都,刚到幽都的时候,因为环境等各方面的因素,穆祈还有些不适应,虽然之前也去过东海,但无音岛的气候环境倒是与昭国相差不大,甚至比昭国更为舒适,除了吃的东西稍稍单调了些,其他也都还算好,但幽都地处沼泽之地,阴湿的坏境加上恶劣的天气,让穆祈刚来的时候甚至水土不服了好一阵子,好在后来在慢慢地调养下习惯了。
    习惯了环境之后穆祈就想着迅速的解决所谓的圣子问题,但了解之后才发现想要就这么丢下幽都印就走根本不可能,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来,边善后着娘亲留给他的遗留问题,边等着那个人来接他。
    打了个哈欠,穆祈一手撑着头一手摇着扇子,他现在对幽都这样明明天天下雨,天气阴湿的地方却每天出奇的热表示非常不解,嗯……难道这就是当年娘亲出走的真实原因?
    “少主!”树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叫唤,听上去年纪倒不大,十分有活力。
    穆祈皱了下眉头,瞥了一眼屋外,都躲到这儿来还能找来,真不愧是何长老派来的人。叹了口气,对着屋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个穿着特色服饰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或者更小,短短的头发贴在耳际,长得十分清秀却也带着些还未长透的明艳,已经能看出,再过几年必是倾城的绝色。
    少年进门以后几步就跑到穆祈身边,弯着月牙一般的眼睛冲穆齐笑着道,“少主,小h找到你了吧!”
    穆祈继续扇着扇子,斜睨了少年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淡淡问道“什么事?”
    少年也不在意穆祈的冷淡,仍是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笑嘻嘻地说,“少主,何长老请您晚上过去,今晚要祭蛇祖大人呢。”
    蛇祖是幽都一族的守护神,当年穆祈的玉牌也就是幽都的圣物幽都印上雕纹的就是首尾相连的一条蛇,亦是蛇祖的图腾。幽都之人崇神,信仰的神氏乃是传说中的梦泽上神,而蛇祖则是梦泽神的宠物,亦得幽都一族的信仰,并且较之梦泽神,作为幽都守护神兽的蛇祖的祭司之日反而更得幽都之人的重视。
    传说幽都一族以前就是叫崇神族,后来不知哪一任族长觉得崇神族不怎么好听,就改了名字叫幽都,并且将自古传承的王印更名为幽都印,一直沿用下来,不过因为幽都从未入世,因此世人并不了解,至于无音岛、天相门和烟雨楼,已经多年不曾来往,因此倒更习惯叫他们是崇神族。
    穆祈刚来的时候对这梦泽神蛇祖什么的丝毫不知,但三年下来也渐渐习惯了这里人的信仰,虽然并不想继承这个什么族长,但也不好完全拒绝这祭司礼,只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回了何长老,我晚上会按时到的。”
    少年听完吐了吐舌头,没有动身回去,反而是凑近了穆祈,夺过穆祈手上的扇子,开始给他扇风,“小h不回去啦,何长老说让小h看着少主,晚上跟着少主一起过去,免得少主晚上忘了!”
    穆祈蹙了蹙眉,这少年是他来幽都之后,何长老安排给他的“侍从”,名叫傅h。虽然说是侍从,但穆祈却知道这个傅h原本是要安排给他做“侍君”的,只不过回来以后,何长老知道他已经成亲并且生过一个儿子,又在他强烈排斥下,才将这“侍君”改成了“侍从”,不过,这个叫傅h的可比一般的侍从身份高多了,大部分人对他态度都很尊敬。
    说到底,穆祈并不讨厌这个孩子,但也并不喜欢,傅h的年纪小,三年前不过十三岁,如今也不过刚刚十六岁,其父亲曾经是长老,后来为了保护穆祈的外公受过伤,去世以后傅h没了依靠,便被何长老收为义子,身份自然较一般人要高一些,因此对外人有一些骄纵,但没什么坏心眼,在穆祈面前也从来是乖巧懂事,热情开朗,笑嘻嘻的讨好穆祈,但穆祈就是不大喜欢,或许因为对方太热情,目的性也太明确,让穆祈心里有些排斥。
    这世上,穆祈不喜欢的事除了步怀远和容楚华能勉强他做以外,对其他人,他还真是没这个耐心和好脾气,看着还在甜笑的傅h,穆祈心里一阵烦躁,皱着眉轻轻用手指敲了敲竹椅的扶手,很快一道影子刷的闪入树屋站到了穆祈身后,低声恭敬地唤了一声,“穆相。”
    穆祈嗯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傅h,说道,“你回去吧,影十晚上会提醒我,不会忘了的。”
    站在穆祈身后的人正是当年跟着穆祈步怀远一同上无音岛的影十,在穆祈去幽都之时,影十带着人回到了无音岛,随后被步怀远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步怀远再次派他出来寻到穆祈并跟随保护他。
    影十只知道穆祈所去之地是极南的苗疆,却迟迟寻不到幽都入口,毕竟幽都虽地处苗疆,但需要穿过一片迷沼,且四周毒物毒气众多,寻常人根本找寻不到,但偏巧影十碰到了当时也也在寻幽都的云墨之,有神医相伴自然能够轻松穿过那些那时候外人无法通过毒瘴迷沼,后来云墨之离开,影十便留了下来跟随穆祈。穆祈知影十是步怀远安排过来,又因身边确实无可用之人便就留下了他。
    这会儿,影十听到穆祈的话微微低头颔首沉声应道“是。”随后便一声不发地站在穆祈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傅h。
    傅h不会武功,被突然出现的影十吓了好大一跳,瞪着大眼睛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穆祈,但穆祈不为所动地闭上双眼,傅h转了转眼珠,最后只能恨恨地摔下手中扇子,大大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两年傅h在影十手上吃得亏可不少,穆祈虽然对一般人脾气不太好,但毕竟心底善良,很多事狠不下心,傅h仗着年纪小和自己的身份,经常喜欢黏着穆祈,穆祈自己不好动手,有几次烦不胜烦,就招出了影十,让影十将傅h打发走。
    影十是受过训练的影煞卫,对傅h可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第一次出手直接将傅h从屋子里扔了出去,把傅h气得要死,后来影十更是不同程度丢过傅h几次,有一次直接从树屋扔了出去,不会武功的傅h摔得不轻,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闹到何长老亲自来问了情况,穆祈自然护着影十,何长老没法,只能训斥傅h以后注意尊卑之分。
    从那以后傅h总算知道,对影十来说杀了他也是眨眼的事,对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因此在有影十在的地方会乖上许多,而穆祈也告诫过影十,以后尽量少动手,因此如今影十倒很少再扔傅h了,只是会站在穆祈身后,释放强烈的气息带着一丝杀意,让傅h自己识趣的离开。
    傅h哼哼唧唧地攀着树藤木梯离开了树屋,穆祈这才揉了揉眉心,拿起地上的扇子,继续给自己扇着,对身后的影十说道,“晚上你随我一同前去,不用隐了身形。”
    “是。”影十应道。
    穆祈点了点头,问道:“近期有没有盛京或无音岛的消息了?”
    “回穆相,前两日云神医传了消息来,说是云公子日前生了个女儿。”影十想了一下,回道。
    穆祈挑了挑眉,云公子就是云墨之当年的那个护卫,曾是烟雨楼顶尖的杀手“无命”,后来被云墨之收做护卫,改名“乐善”,再后来,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那护卫之前的两个名字倒是都不再用了,而是跟了云墨之姓“云”,并由云墨之重新起了名叫“云今”,两人还成了亲。
    如果说他穆祈这一生除了步怀远以外有其他朋友的话,云墨之绝对算第一个,因此两年前云墨之一头银发憔悴异常地带着那人到了幽都,说是寻一蛊王时,穆祈可谓非常,说之武艺虽不高,但一身的医术和毒术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是萧亦然也不敢轻易得罪云墨之。
    后来云墨之找到了蛊王解了自身的毒蛊,又将影十留给了他就离开了,这两年都没怎么听到他们的消息,今天听到两人的女儿出生了,穆祈也不免勾起嘴角为他们高兴。
    “你找个时间回了消息,代我恭喜墨之。”影十的信息来源都是影煞卫之间特殊的交流方式,穆祈知道一般这种信息交流都不会轻易外传,因此他也从来不过问,有何事都是让影十代为告知和转达,“除了墨之的事,还有什么其他信息?”
    “帝上又给副统领施加压力,让属下转达穆相,尽快回盛京的。”影十考虑了一下,还是优先说了容楚华要求转达的内容。
    穆祈点了点头,这个消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听一遍,当年虽然是容楚华同意后他和步怀远两人才离开盛京,但如今步怀远的身体已经已经治好,两人却迟迟不归,容楚华早就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了,可惜他们两人还都一时半刻回不去。不过离了这么久,穆祈还真有些不想回去的感觉……
    “穆相……”影十顿了一顿,再次开口说道,“影九也传来信息,侯爷已经离开无音岛了。”
    穆祈愣了一下,闭着的眼睛忽的睁开,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光,“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收到信息的时候是昨天。”
    “我知道了。”穆祈勾起嘴角,“你这两日有空去迷沼外走走,如果看到侯爷就带他进来,墨之留下的药你带着,莫要让毒气伤着他。”
    “是!”影十抱拳高声应道。
    穆祈挥了挥手让影十退下,再次闭上眼,扇起了扇子,不过这一回嘴角始终弯着一丝弧度。
    47章
    祭祀礼定在酉时,用过了晚饭,参加祭祀礼的人就要聚集到圣坛了。穆祈没有跑去和那些人一起吃饭,而是让影十去厨房端了饭菜回来,因为最后肯定会离开,因此他并不想和幽都的人太过亲近,很多时候都是能躲就躲。
    不过这种一年一次的祭祀礼穆祈还是推脱不掉的,毕竟他现在还是幽都挂名的“圣子”,相当于昭国“太子”的地位。其实,穆祈很不喜欢“圣子”这个称谓,总觉得听起来很别扭,但大部分幽都人还是非常尊崇族规的,见到穆祈仍是毕恭毕敬的称呼他“圣子大人”,也就只有傅h这个一心想讨好穆祈的孩子,知道穆祈不喜欢而特意改口称呼穆祈“少主”。
    想到那个下午被气走的傅h,穆祈又是一阵头疼,那个孩子下午这么跑了八成是又到何长老那儿去哭诉了,这样一来只怕何长老又会想办法找他聊天谈心了。穆祈揉了揉额角,他并不讨厌何长老,甚至是有些尊敬的,毕竟在上一任族长也就是他的外公去世以后,整个幽都都是靠着何长老为首的几位长老撑着的,而自从他来幽都以后,最关心他的生活,也最积极筹备想让他继任族长的也是何长老,这位老人确实是一位一心为着幽都的忠臣。只是可惜,他的忠心已经给了大昭,让他留下继承幽都,他是做不到的,因此只能辜负这位老人的好意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穆祈看时间也是差不多,起身活动了一下躺了半天的筋骨,带着影十从树屋一跃而下,向着圣坛走去。
    圣坛说是圣坛,但气势和昭国祭祖的太庙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过自古传承的古族圣地却也不是一般的地方,自有一股中原之地没有的灵气和神秘之感。圣坛在幽都族里靠南边,再往外便是蛇山和梦泽。
    梦泽是一片毒沼泽,传闻梦泽神曾住在幽都,为幽都划下的天然屏障,便是这么一片瘴毒沼泽,而与之相伴的蛇山则是梦泽神的宠物蛇祖的栖息之地。蛇祖是庇护幽都的守护兽,并且传说蛇祖跟着梦泽神飞升以后,还留下了自己的子孙继续庇护幽都。
    每年蛇祖的祭祀礼除了祭祀已经飞升的蛇祖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与现任的幽都守护蛇兽沟通,并献祭于它。
    对于这个环节,穆祈是不感兴趣的,也最嗤之以鼻的,至少来了三年,见过两次祭祀礼,他没有一点看出那条被称为守护兽的蛇有任何可以帮到幽都的地方,每次也不过当做一场豪华的驯蛇大会看着。
    穆祈和影十到圣坛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穆祈瞄了一眼,何长老和简长老已经在最里面圣坛边上坐好,傅h站在何长老身后,两位长老的左右各带有一人着一队人站着,分别是左神卫罗珏和右神卫夏q轩,再往外则是一些准备祭祀礼的人员,最外面是围观的族民。
    穆祈还在想怎么穿入人群之中,坐在最里面的何长老已经一眼看到了他,对身边的夏q轩小声嘱咐了几句,很快夏q轩就带着人切了个口子来接穆祈。
    穆祈对夏q轩不算陌生了,在到幽都之前穆祈已经和夏q轩见过两次,第一次以为对方也是来追杀他们的,没说一句话就先打上了,两人还对了一掌,第二次则是穆祈从无音岛出来,来接他的幽都人就是夏q轩。
    夏q轩这个人,穆祈这三年观察了很久,他的武功不是幽都最高的,比穆祈也差多了,但他的心思和能力却是幽都目前最强的,手段甚至比现在实际掌权人何长老还要厉害。穆祈这三年一直在找能够在他走了以后接手幽都的人,夏q轩就是他最中意的人选。这个人看上去谦谦有礼,尊卑分明,三年来对穆祈和何长老恭敬有加,对待下属也一向赏罚分明,态度平和,在幽都的声望一直很高,如果他走了,夏q轩接任族长想必族民不会太过排斥。
    幽都这些年虽说有何长老统领着,但内部早已分化,一派人坚持要寻回圣子王印继承族长,另一派人却是主张另立族长。何长老目前权位最高,并未明确加入任何一派,而是一面不停派人寻找他,一面在暗中培养夏q轩,在未寻到他的时候,何长老属意的下一任族长人选怕也是夏q轩。
    与何长老齐名的另一位长老简长老则是明确的保守派,他最主张寻回圣子接任族长,多年来也一直安排人在外寻找穆祈和他母亲,不过穆祈回归以后却很少见到这位简长老,对方似乎刻意躲着他,反倒没有何长老热情,除了几次必要的集会以外,平时都很少看到,几次见面对方也是冷着脸疏远的样子。穆祈不知道这个简长老到底什么意思,但对方既然不愿亲近,他也懒得回应。
    除了两位长老以外,往下便是左右神卫了,右神卫就是夏q轩本人,穆祈仔细观察过,夏q轩虽说看上去无害安分,但眼底的野心是隐藏不住的,不过三年来一直未有逾越,安分守己的辅助穆祈接管幽都,一个管得住自己的心和手的人,心思确实不简单。穆祈属意夏q轩除了他的能力以外,也是看中他这一份忍耐力。
    至于左神卫罗珏,那也是穆祈的老熟人了,当年在延国追杀穆祈的人就是罗珏,这人的立场不明,似乎一直站在要寻回圣子这一派的,但在延国却对他大下杀手,害的他失忆甚至差点丧命,可他也从未在这人眼中发现对族长之位的兴趣,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在幽都这三年,这个人倒是收敛很多,没有对他出手过,穆祈也就懒得去搭理。
    收回目光,这边夏q轩已经带着人走到了穆祈身边,恭敬的行礼:“圣子,请随属下走吧。”
    穆祈默然点了点头,带着影十跟着夏q轩走入圣坛。
    圣坛背靠蛇山,中间有一方祈福祭祀的高台,两边都是石柱,蛇山上则有一方山洞,这里养着上千条蛇,每年到蛇祭的时候,都会有专人控蛇而出并进行投喂,而两位长老和穆祈就会坐在面对蛇山的圣坛另一面,观看这场“祭祀礼”。
    穆祈倒并不怕蛇,但从小在盛京长大的他与幽都本地人还是有所区别的,他没法像他们一样将这些蛇虫当做信仰和朋友,在他看来这些蛇都是具有攻击性的敌人,因此每当蛇祭的时候他看到上百上千条蛇在面前晃动,他都会觉得头皮发麻,这也是他并不喜欢圣坛的原因。
    沉默地走了一段,很快就到了观礼席,何长老和简长老已经就座,穆祈来的时候简长老只是冷瞥了一眼没有说话,何长老倒是站起来迎了过来,笑着招呼着穆祈入座。穆祈坐在两位长老中间,影十则无声地站在他身后,每个座位之间也空了一段距离,并不互相影响。夏q轩带了人来之后就领着神卫队的人站回原位防备了,毕竟幽都人虽然亲蛇,但也并不是每个族民都有控蛇引蛊的能力,因此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的。
    穆祈扫了一眼,左右两边分别是由罗珏和夏q轩两人带着队伍围绕半圆守卫,圣坛之上则是控蛇和祭祀的人员,目前还在祈福祭神的阶段。穆祈左边坐着的是简长老,从穆祈来了以后除了入座时瞥过一眼,之后就是当穆祈不存在一般一直紧盯着圣坛,右边的何长老此刻也是关注地看着圣坛,偶尔还会观察一下周边的族民和神卫队的人,以防意外。
    很快,那些繁缛的礼节都快结束,就到了幽都人最期待的控蛇祭祀的环节。十三名穿着正式手拿竹笛的神卫走上圣坛,围绕圣坛坐成了一个圈,为首一人背对蛇山面向穆祈而坐。十三人坐定之后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吹响手中的竹笛,奇怪不成曲调的声音幽幽响起。
    穆祈皱了一下眉,即使已经呆了三年他还是不太习惯幽都人的习俗,尤其这个控蛇笛的声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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