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蒙西摩尔扑空落地,一把抓向教头,教头膝盖往外一晃一蹬,两脚掌似滑泥,身如虾缩,退的够快了,左手衣袖还是免不了被对方这一抓,给扯了半截下来。
    麦波尔更是弹步直追,这一拳如愿打中教头左手大臂上,一个薄弱的地方。
    中拳的地方,整块肌肉都凹了一点进去。
    教头右手棍一甩,麦波尔下意识挥拳又打他右腕。
    不料教头这一甩只是个假动作,五指一盘,棍身闪过扇形残影,变作棍尾向前,一蓬细密飞针在端口喷烟之时,疾射出去。
    麦波尔侧步一闪,躲开大半飞针,拳头又挥掉十几根,剩下寥寥几根针打在他身上,碰到那绷紧的肌肉,竟然像是碰到了冰天雪地里的石头,全被弹了开来。
    但他脸上表情一僵。
    一根针尾扎在右腹处,刚才被教头划开的伤口里。
    麦波尔刚跟教头交手第一合的时候,是措手不及被伤,感受到伤处热血,就知道顶端三寸尖刃无毒,这才敢放心用那种险中求胜的打法。
    可这些飞针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刚插进去,那一小块地方就已经麻痹了。
    他也真是个狠人,手往下一抓,直接把侧腹那一块的肉给抓掉了一块,痛嚎一声,噗的一捧血喷出来。
    迪蒙西摩尔在他受伤的地方拍了一下,血水立刻止住。
    麦波尔扯下衣服缠腰包扎,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不敢再多动。
    “居然用这种东西,真是奸诈的远东人!”
    迪蒙西摩尔视线冷冷的扫过去。
    教头一言不发,挡在马志行身前。
    棍尾里藏的毒针,本来是他最后一着保命的手段,当初被叛徒出卖,重重包围的时候,都没用上,没想到今天提前用掉了。
    但不用不行,刚才那种情形,但凡教头慢上一分,就是两面合杀。
    那个洋人壮汉的拳法,绝不逊于大拳师,而且还是杀人最狠的那种。
    至于这个西摩尔,更是古怪。
    他刚才那一扑一抓的动作,固然算得上是纯熟,但在教头眼里看起来,身上发力还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偏偏就能那么快,那么轻灵。
    他帮洋人壮汉止血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不管哪一国的医术,哪有轻轻拍一下就能帮那么大的伤口止血的?
    只听说八卦掌开山祖师董海川,晚年三练大成之后,有过类似的事迹,凭八卦掌的劲力一拢,帮肚子被划开的人闭合肌肉、封皮止血,可也绝不该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
    那迪蒙西摩尔,手指尖竟然好像有一点隐约的白烟袅袅,他身子向前一抢步,五指本来松空似抓,垂落向下,在手臂一抬之时,忽的变拳向上击出。
    这一拳动作如同甩箭,穿插直取咽喉,是十九世纪后的拳击比赛中已经很少见到的夺命打法。
    教头脸面只向后移两寸,右手一挑,棍头尖刃,嗖的一声,先一步挑刺迪蒙西摩尔。
    刀刃认准的是肋骨的缝隙,以教头呼吸挟气,手腕发力的速度,能在皮肤痛觉还没传过去之前,就已经刺穿内脏。
    迪蒙西摩尔根本没闪,刀刃被他身子往前的力量撞中,直接崩断,红木棍顶在他身体上砰的一响,迸现出许多裂缝。
    教头右手虎口开裂,迪蒙西摩尔已经撞到眼前,气势如同一头食羊的巨鳄,上下双拳齐出,一打锁骨一打小腹。
    呼!!!
    教头的身子向后一弹,越过马志行上空撞在墙上。
    迪蒙西摩尔的拳头却没有实感。
    他不是被打飞的,而是自己撞上去的。
    一道长得分不出是呼是吸的气音,从教头口里发出,浑身的重心晃荡变化,整个人如同一个蓄满弹性的弧形皮囊,本来是肩部先撞上墙体,在整个墙上一压,就从肩先起,顺劲至胯到脚后跟,反弹回去。
    转瞬之间的变化,教头就借着这面墙的存在,把整个身体移动的速度攀升到了极致,左手五指按压推掌,如花盛开,跟迪蒙西摩尔迎面撞上,击中他的胸膛。
    迪蒙西摩尔身子一挫,空气里想起一道骨裂声,却不是他的肋骨受损。
    教头刚才左臂被打了一拳,力道不足,此刻手肘错位,但在这左手一抻之间,力道更猛的右手,已从下穿插,一掌打在西摩尔胃部上端贲门的位置。
    当年天津大拳师会盟演武,教头就是其中一个重要角色,从北方拳师手上学到太极的挤靠劲,学到八卦的贼滑身法,还学了一手山西镖客反算马匪的机关暗器。
    但大拳师的功夫根基,都是早已经定了型的,会盟演武的时候有些东西他们不能学,有些是死也学不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早年练功留下来的一些微末处的坏习惯,成为了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到真正搏命的时候,还是得露出练得最长的看家本事。
    袖里藏花掌,一指定中原!
    右手的手势是大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屈握,唯食指竖立。
    教头右掌击中的瞬间,左手撤开,右手的食指粗大了一圈,殷红如血,往上一戳,指尖内扣,死死扣在西摩尔下巴与脖子连接的那一道颈纹上。
    此刻即使是一块铁板在面前,也要被教头这一指扣穿,抠掉气管。
    迪蒙西摩尔像是被烈火惊到的冷血动物,眼睛里的瞳孔瞬间拉长,有那么一弹指的时间,存在于他眼眶里面的,是一对骇异嗜血的竖瞳。
    鳞纹幽光,闪过了他整个头脸,颈纹处被击中的那一点尤为清晰、深刻。
    教头感觉自己身体正面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被一股寒气激的悚然起来,本来力道发挥至极的右手,更一刹刺痛,失去了知觉。
    肉眼可见的寒霜包裹了他整只手掌。
    西摩尔仅仅是脸上多了一层像刺青似的鳞片花纹,教头就陡然诞生了一种深邃而冰寒的明悟。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彻底不同于世上任何武斗流派的异类!
    嘭!!!!
    教头的身体撞穿了院墙,在碎砖和沙土齐飞的动静里,落向祠堂外七八步的街道上。
    刚走到祠堂另一侧河对岸的人影,见此一幕,惊急之下,一步跨水而过,身影呼啸横穿近三十米,双臂却柔韧如厚棉布,抄住了教头的身体。
    河面上划开一道横向的波澜。
    关洛阳半旋身屈膝,将教头放下,视线一抬穿透烟尘,看到了院子里面那个充满异质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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