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县外浓烟冲天,数百清兵在城外的街巷中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昨天还一片安宁生活的当地百姓已经有不少变为了地上的尸体,一些房屋中传出女子大声的尖叫。
    当上万清军进入兖州,以迅雷之势把近期因清军主力南下而喧闹起势的榆园军尽数赶回了数百里榆林之中,坐镇济南的李率泰和托便立刻秣兵历马来。
    这次便是和托领兵,由商山出兵,连夜疾行五十里,正午前杀到了临淄县城下。
    然后可不就是饿狼入羊群了?
    根本就没接到消息的临淄县,面对这骤然而来的危机毫无应对之力。
    和托拎着一口大刀,狞笑的看着临淄县城墙上那些颤颤巍巍的民勇,整个县城于他言就是一个门户大开的美娇娘,他想什么时候享用那就什么时候享用。
    现在之所以还忍着不上,更多是为了看益都的“表态”!
    临淄与益都近在咫尺,也不知道益都的明军会不会见死不救?
    强大的骑兵优势让和托完全相信自己能掌控的了明军的所有动向,但凡益都的明军出城,他就会很快收到消息。
    所以眼前的临淄更是他吊着益都的一个鱼饵,也是他和李率泰来试探益都明军的一个步骤。
    之前的商山一战,似乎把益都明军给打怕了。
    别说趁着清军主力尽去的机会猛攻济南府了,明军甚至连济南府一步都没迈过。
    这在之前时候当然是大好事了。
    李率泰、和托和续顺公沈志祥,豪格多铎南下后,清军留在齐鲁的人马就他们这三部分。
    李率泰和托是三千人且都不到,沈志祥部亦不过三千左右,拢共六千人,既要看着滋阳,又要盯着榆园军,镇压半个兖州和东昌府之余还要镇压整个济南府,李率泰和和托即便人再自信,那也不希望益都的人马再过来掺和上一脚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
    眼下清军有了上万人马支援,尤其是这上万清军还是含鞑量很高的清军,这个时候的李率泰和和托就再不希望看到益都的明军老老实实的待在青州不动弹了。
    而是希望益都的两万明军能支棱起来。
    比如眼下就是个让他们支棱的好机会,只要明军援军来了,他就会落荒而逃。
    要一点点加强益都明军的信心,这样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所以和托才会在还没有拿下临淄县城的情况下,放任一半以上的人马去肆意的烧杀抢掠。
    但这样的情形也正对生性凶残的和托胃口,此时的他立马在临淄城外,周围传来的惨叫哭喊声如仙乐一般动听。
    临淄县城对此没有任何的防备,城头上只有的民勇数量也不少,同滚石、火油、万人敌这些守城器具也都有,但唯独没有坚决抵抗的意志。
    知县在一阵麻爪之后,已经紧急召集青壮堵塞各个城门了。
    这个时间点也是和托故意给临淄留出来的。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但是叫和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头到尾,益都城内就没有奔出过一兵一骑!
    “朱由棷是属耗子的不成?不,耗子他娘的都比他有胆。”
    和托不说暴跳如雷吧,却也真气的够呛。
    对身后的人一挥手臂,下令攻城。
    既然益都城一兵不发,那他就给这些南蛮一个厉害瞧瞧。
    和托身后只有三四百人,但鼓号一响,那些个正肆无忌惮的抢掠放纵的清兵们一个个就跟被牵着鼻子的老牛一样乖乖到位。
    很多人甚至衣衫都不怎么整齐。
    然而清军里严格的军令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纵放肆,什么时候又一定要乖乖听命。
    “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响起,临淄县城的城门全被炸飞了开,露出了内里被堵死的城门洞。
    和托也不觉得震惊。
    他都故意给出这么久的时间了,南蛮子要连城门洞都没堵住,他们就真笨死了。
    不过这又能顶的了什么事?
    看看城头上那些个民勇的模样,和托就一万个不相信他们能顶得住一波强攻。
    而在和托的身后,不管是八旗兵还是绿旗兵,早一个个眼睛发红。
    这次出兵他们急行军数十里,那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虽然他们人人都骑的有马。
    现在别人全都发了横财,还有白花花的娘们来舒服,就他们苦逼。
    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现在主子终于发令要打城池了,那把县城打下来了,他们可不也一样能发横财一样能舒服了?
    很快速的扎起了二十多副简单的长梯,和托把手一挥:“攻城!打下来,里头的钱粮娘们就全都是你们的。敢有退后者,死!”
    简单粗暴的动员令数百八旗绿旗齐齐的发出兴奋的呐喊,随即蜂拥而上,一排排长梯在清军弓手的掩护下搭上了城头,而城上的民勇们在此之前就早被清军弓手射得不敢抬头了。
    长梯顶端的铁钩牢牢挂住墙头,凶悍的清兵把刀咬在口中,攀着梯子蚁附而上。
    城头丢下来稀稀落落的几块石头,当然也有万人敌,炸死炸死了少量清兵,可是很快就有数名凶悍的绿旗兵登上了城头,然后那段城墙上的民勇就一哄而散,继而溃势就蔓延至整面城墙,连堵塞城门洞的杂物砖石都没来得及搬开,大批的清兵就已经顺着长梯登上城墙,然后大呼小叫的冲入城内,一边挥刀砍杀所能看到的所有本地百姓,一边沿街一一破开店铺房门,翻箱倒柜的寻找一切财物,城中陷入一片大乱。
    和托自己都带着包衣兵丁闯进了城内最有名的财主王家家里。
    却是上次清军进兵青州的时候,这王家人事先前就跑了,跑了不说,还在清兵退出青州后立刻把之前伺候鞑子们最为舒服的杨家给连骨头带肉一口吞下了。
    和托要为鞑清的忠民杨家人报仇不是?
    哪怕那王家的主支很多人都已经搬入了益都了,但现在那大宅里也多少有些王家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作为临淄县排第一的大户,王家大宅所在区域显然也是临淄县的富人区,那全都是深宅大院。和托先让几十号清兵把路口一封,其余人分成十多股,用铁锤破门而入。
    药粉可不是浪费在这里的。
    几个卖力的包衣舞着铁锤上去使劲砸门,里面当然有人早用家具死死顶住,铁锤砸了几下已经将门板打破,透过缝隙可以能看到里面几张慌张的脸。
    里面的人大声喊道:“各位爷高抬贵手,要什么价钱尽快开口,俺家老爷一定答应。”
    和托哈哈大笑道:“本将军要你王家所有的银子和女人,却不要你答应,老子自己来取便是,给我砸。”
    这王氏一族明显的站在了朱明这一边,和托可是再正宗不过的旗人,便是没有杨家的事,他又岂能放过王家人?
    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在临淄县城内上演,无数的罪恶也同期开始,然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湮没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
    二月初二,这是个好日子。
    意味着冷冽的寒冬即将过去。
    登莱巡抚官署,气质儒雅的登莱巡抚曾化龙拿着一封急信,正是衡王朱由棷连同避居益都的德王朱由栎和齐鲁迅速王国宾送来的一封求援信。
    济南清军复寇青州,显然是因为援军的抵到让他们气焰重复嚣张来,所以益都向登莱求援了。
    这可不是他们青州一地的事儿,清兵屠戮临淄,然后纵火焚城,这般的穷凶极恶,会把兵锋只限于青州一地吗?
    如果益都顶不住清兵的攻势,他们势必要杀入登莱的。
    所以此事登莱不能视而不见啊。
    曾化龙看到信末尾的“齐心合力”几个字,手微微发起抖来,他虽然常跟人吹嘘自己很知兵,也的确在昔日登莱大乱时力挽狂澜,先孤身入敌营说服了贼首之一的李好贤,然后再以李好贤擒巨魁张大雅等十数人,斩首顽抗者千余级,解胶州之围。
    但李好贤、张大雅那伙人跟眼下的鞑清可是全然的两码事。
    近两年来登莱兵唯一历经的战阵还是此前的潍县之战。崇祯十五年末,清军再次南略,曾经分兵攻略登莱,潍县县令周亮工与典史王汝济率领全城军民严密防守,又有告老的户部尚书郭尚友、陕抚张尔忠等散尽家财招揽勇士,参政王瑉、主事胡振奇等倾力资助,再加上明面上增援的上千登莱军,潍县军民与清兵交锋对战了足三个月,熬到清军北返,潍县方才解围。
    这一战把周亮工的名头给打响了,本来是要拔入京中重用的,可惜老李来的太快了,崇祯帝落跑金陵,周亮工也跟着跑了过来。
    然后被崇祯帝又派回了登莱,任莱州知府。
    因为莱州的前任知府跑路了。
    周亮工到任后倒是立马就开始着手整军备武,可惜莱州财力有限,便是周亮工可着自己在当地的声望来筹措钱粮,数量也相当有限。
    哪怕他背后有曾化龙的全力支持,可登莱本就不是什么钱粮阔绰之地。曾化龙的大力支持也相当有限。
    以至于折腾到现在,莱州兵也才号称五千军。
    但这五千莱州兵已然是曾化龙手下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了。
    谁叫黄龙往南去了,登州水师名义上还是登州水师,实则那是秦朗的人马,包括交州浮山城。人家根本就不听登莱的命令。
    现在青州忽的来求援了,就莱州那未经历过战事的几千号人,真的能顶用吗?
    曾化龙想来想去,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秦朗军身上。
    首先这都二月了,冰雪快要消融了,这也就是说登州的水师又有了用武之地了。
    而就眼下的青州战场上,青州水师中的中小战船,不但可以沿着小清河往内里杀去,遮蔽整个青州的北部区域,更完全可以顺着大清河往济南杀去,直接威胁清军后方。
    当然,这般想倒是是远了些。
    大清河小清河里能跑船,至少要等到二月下旬,甚至是三月初。
    而现今才二月初二。中间还有一个月呢。
    那么就是秦朗军的陆勇?
    曾化龙转脸又琢磨了起秦朗军的陆军了。
    登州的秦朗军是有一部分步兵的,但他们的任务更多是驻防登州水城。
    就连交州的浮山城,兵马也都更多是预备兵(治安兵)。
    曾化龙与其说琢磨秦朗军的正式步兵,倒不如说他把主意打到了浮山城的预备兵身上。
    所以他思索一番,心中就有了盘算。一边传令给莱州的周亮工,及早做好准备,一边使人请来水城的安义飞。
    安义飞本来只是个参将,但在津门之役后,直接挂上了副总兵衔,作为他副手的沈懋爵则接替了他的参将职位。
    自从打津门撤回来后,安义飞已经闲了好几个月。
    水城都上了冻,不说出海一趟要先使人砸冰开道,便是每天夜里也都要专门安排人捣冰冰。
    要不然,次日一早起来,一尺以上后的冰层就已经把整个水城给封住了,一艘艘船只也全给冻在冰冰里不能动弹,那是很伤船体的。
    几个月时间里,登州水师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人拉到海上操练,然后再沿着凿开冰层的水道回到水城泊地。
    他真是有点无聊的紧。
    知道这二月里气温已经暖和了一点了,他也依旧提不起神来。因为这距离他能骚扰北直隶沿海还有一段时间呢。
    而且一个冬天过去了,不管是津门还是其他地方,也都已经变得有些不同了。
    今年想要再复去岁时候的风光,那可没那么简单。
    安义飞又隐隐的为此感到发愁,这个时候曾化龙突然使人来请,安义飞虽然困惑,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也应邀赴宴。
    “出兵青州?”
    安义飞嘴巴张的老大,这事儿能是他决定的吗?你与其来宴请我,不如早早的使人快马报去徐州战场。
    “非是建制兵马,老夫只求一两千治安兵。”
    “浮山的?”
    “正是!”
    据曾化龙所知,浮山城的治安兵权利完全掌握在安义飞本人手中。从理论上讲,只要安义飞答应了,那浮山城的人马就能出动。
    “中丞见谅,此事干系重大,末将一时间不能决断。待我回去与人商议一二,若有决断,必立即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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