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无言。
    陆放低头,声音嘶哑:“这几天我每天都来这,就是为了等你,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韩彬,你不该活过来的,作为朋友,我要把你重新埋葬,在我离开之前。”
    “所以,与其说是你在找我,不如说是我在等你。”
    一把四十公分短刀出现在手里,陆放左手戴上面具,冰冷的眸子望向韩彬:“作为曾经的朋友,我送你一程。”
    杀人就要伏法,这是他贯彻的正义。
    唯一动摇的一次是面对复生人亲姐姐,他跪着求上司,能不能给一个机会。
    但对方给他的回答是不可以。
    他记住了那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和大义凛然的话。
    谁知道随着人造血的诞生,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都变了。
    上一秒还喊打喊杀,下一秒就去车站接复生人回家团圆。
    上司,同事,同学,他们都和家人团聚,别提多开心,他们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憎恨复生人,完全忘了被复生人夺走的一条条人命,和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唯有他没有忘。
    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来自底层的呐喊没有人听到,那他就捡起放下的屠刀,一个人战斗。
    不,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千千万万个被复生人毁掉的家庭,和没有能力报仇的普通人。
    利用检查复生人购血登记册机会,他很轻松摸清他们经济情况,购血时间。
    杀掉第一个复生人后,他留下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三个字,清道夫。
    他要扫清这些垃圾。
    无视陆放手上锋利的刀,韩彬沉重道:“是呀,你有你的正义,我也有我的坚持,多说无益。”
    “你死后我会把你葬进去。”
    韩彬望着墓碑上英雄两个字。
    “不,这个坑是你的。”陆放笑了,指着远处一块墓碑道,“我姐的在那里,我的在她旁边。”
    韩彬点头:“挺好,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那不一定,以前我们俩比武,你没有一次赢过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盯着韩彬几秒,陆放放声大笑,笑得很阳光,一如当年那个少年:“好,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话落,冒着寒光的刀锋朝韩彬脖子扫去。
    连带着几片雪花一分为二。
    不闪不避,韩彬猛烈的一脚踹出,偌大的铁皮垃圾箱被他一脚踹散架,人也会是一样。
    陆放没有躲,哪怕这一脚让他莫名的心惊肉跳。
    刀锋抵达韩彬肌肤,即将划破喉咙。
    后发先至的脚却先到了。
    轰!
    陆放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脏腑呻吟,仿佛被火车撞了。
    王力那一脚和这一脚相比就是个弟弟,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一刻,时间过得很慢,倒飞在半空中,他看到韩彬黑瞳下的嗜血眸子,那种疯狂,他只在梅红身上见过。
    韩彬是特殊复生人。
    还是很强很强那种。
    人在空中,陆放扭动身体,双脚稳稳落地。
    抬头,一只拳头无限放大,死亡笼罩心头。
    这一拳,几天前的他躲不过去。
    但现在能。
    默念甲咒术,一瞬间,他的肌肉隆起,力量变强,身体仿佛披上一层无形铠甲。
    在肌肉和视觉的强化下,这一拳,变慢了。
    单手握住韩彬手腕,转身,弓腰,利用杠杆原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过肩摔完成。
    这一摔,能把普通人砸死,能把复生人背脊骨砸断。
    就算是特殊复生人王力中招,怕是也顶不住。
    咚!!
    地面颤抖,附近树叶上的积雪被震落。
    韩彬背部没有落地,落地的是双脚。
    后背离地面还有五十公分。
    双脚抬起往后扫,落空,陆放后退,在失手的瞬间他就退了。
    如此大力的打击韩彬还能应对下来,他就知道,眼前的韩彬已经不是他认知中的韩彬了。
    韩彬不可思议盯着陆放:“甲咒术,你怎么可能会?”
    陆放会甲咒术,他没想到,因为这点差点翻车。
    “你怎么知道甲咒术?”陆放比韩彬还不可思议,这门秘术是机密,只在不良人内部流传。
    就连苏妃都不知道。
    “甲咒术不应该出现在滨城,他到底想干嘛?”韩彬自言自语。
    “谁?”陆放追问。
    韩彬摇头:“我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会甲咒术还是巡查司很多人都会,但我明确告诉你,这门秘术对人类没好处。”
    “每用一次,离死亡更进一步。”
    “我知道。”陆放活动脖子,咔咔作响:“你既然这么清楚,想必也会吧?”
    “自然。”
    “很好,这样我就不用胜之不武了。”
    反手握刀,陆放冲上来,刮起一阵风雪。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
    一刀逼开韩彬,陆放怒道:“你瞧不起我?”
    到现在,韩彬没有使用甲咒术。
    衬衫无风自动,衣角猎猎炸响,韩彬气势变了,宁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常年厮杀,陆放知道有一种人身上有气场,不威自怒,不发一言就能让人心惊肉跳。
    这么多年,他只在胡君身上感受过。
    韩彬是第二个。
    深呼吸一口气,陆放把刀横在身前,攻势变成防守。
    刷!
    一道白色身影飞来,韩彬消失在原地。
    “好快!”
    没等反应过来,陆放中招,一只洁白的手掌印在胸口,肉眼可见,胸骨凹陷下去,挤压肺,食道,气管。
    强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身体蝴蝶般向后倒飞。
    砰!
    陆放后背重重落地,滑行四五米才停下。
    噗!
    张嘴,大口大口血液喷出来,其中夹杂着内脏碎片。
    这么重的伤,一半是韩彬打的,一半是甲咒术被强行攻破,肌肉撕裂,内脏受损同时爆发。
    “这就是特殊复生人吗,同样是甲咒术,相差竟然会这么大,怪不得师傅说不能流传出去。”
    “复生人身体素质普遍比普通人强,加上强大生命力,甲咒术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
    “特殊复生人要是配合甲咒术,那就是行走的导弹,韩彬必须死。”
    嗒,嗒,嗒……韩彬解开甲咒术,踩着雪,一步步靠近。
    中了他一脚一掌,加上甲咒术的反噬,陆放活不了了。
    “咳咳咳!”不知道哪来的毅力,陆放强行撑起身体,他利用外套遮挡,在韩彬看不到的视线内,掏出一把漆黑大口径手枪。
    这是早上胡君发放的,不良人标配,专打复生人,比普通手枪伤害猛十倍。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陆放脑袋嗡嗡响,强大的后坐力也让他脱手,再也握不住枪。
    一股气血上涌,陆放的心脏跳动停止。
    视线旋转,他看到远处姐姐的墓碑,十六岁的姐姐穿着碎花衬衣,扎着辫子,温柔的朝他招手。
    他看到并肩作战死去的同事笑他,说老陆你也来了。
    他看到被复生人杀死的百姓跟他鞠躬,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有男人,他们嘴唇无声地上下合动。
    是谢谢两个字。
    他看到韩彬肚子上拳头大小的洞,血淋淋内脏清晰可见。
    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去梦巴黎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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