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这边正在抒情,身后突然来了人。
    来了人也就罢了,他希望是秋渭水。
    如果此时秋渭水温柔的从后面拥抱住他的虎背熊腰,那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来的是王真尧老爷子。
    老爷子欣慰的说:“王老师你大学生脑瓜子就是灵光,我刚才教了你挖海蚯蚓的五个要点,但有一点没跟你说,那就是到了沙滩上不急着下手,要先居高望远,找找哪里窝洞多。”
    王忆暗道我确实是在居高望远,但我没有找沙虫洞,我在欣赏八月清晨的海上盛景。
    老爷子这边伸手在眉目上搭了个凉棚仔细的看向周围,说道:“老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行了,咱往南边走!”
    王忆懵了。
    我草这老爷子一眼就看遍沙滩找到了沙虫多的地方?这有点神奇了吧?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鹰眼?
    沙虫洞比较好找,朝阳光芒之下,平整的沙滩上有一撮一撮的细沙鼓起来,旁边还有蚯蚓爬行留下的痕迹,这就是沙虫的洞抠。
    王真尧老爷子确实经验丰富,他挖沙虫已经接近七十年,真是会走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奶奶挖沙虫。
    年轻时他又跟队里挖沙虫的老能手们学习,一手本事勤奋苦练,练就出了非凡技艺——
    这不是王忆脑补出来的东西,是老爷子一边走一边低声向他诉说回忆。
    “我小时候不会挖沙虫,硬挖,一个潮只能挖上几两。”
    “后来经验多了,也学会了窍门,这样收获也多了,最多的时候一个潮挖出来了十四斤的沙虫!”
    老爷子向他感叹:“不过那会身强力壮,不像现在身子骨不行了,不服老不行。”
    82年的人跟22年的人在身体素质上差距很大,22年好些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还神采奕奕的能到处旅游,甚至能结伴去乡下偷菜抢菜。
    82年的人在六十岁就显老了,七十岁弯腰又驼背,有些七十岁的老人都需要拐棍助力才能走路。
    王真尧的身体素质算是好的,他继续给王忆介绍。
    说自己年轻时候挖沙虫总是提前守护在海岸旁边等着退潮,海潮一退,他就开始放眼观察,然后做到心里有数、手上有数,这样下手效率高。
    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轻缓的走,突然之间一个箭步上去挥舞沙虫锹砸了下去。
    ‘唰’一下子一块沙被抠出来,他伸手扫掉沙子从中便抠出来了一条沙虫。
    王忆赞叹不已。
    牛逼。
    老爷子开始下手了,一路走一路挥舞沙虫锹,走出个三五步就能挖出一条沙虫来!
    王忆这边成了给他打下手的,专门帮他收起沙虫。
    按理说老爷子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才对,然而并没有,老爷子一副火眼金睛,再隐蔽的沙虫洞口也能看见。
    随着他飞快挥舞沙虫锹,正要往洞里钻的沙虫们纷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光天化日之下它们扭动着纤细透亮的娇躯,王忆骂了一句不知廉耻把它们全给收了起来。
    王真尧有意在王忆面前露一手,所以一鼓作气大有收获。
    可是毕竟上年纪了,社员们赶海出门的早又没有吃早饭,这会没劲了,喘着粗气说:“不、不服老不行呀,难怪、难怪领袖说……呃!”
    他打了个嗝,一口酸水逆流到了嘴巴里。
    太饿了。
    他吐掉这口酸水后歇了歇,继续说:“难怪领袖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我们已经老喽,已经上年纪喽。”
    感叹一句后,他对王忆点了点头:
    “王老师,你去试试吧,你观察了一路,现在应该积累了一些经验,去试试,你们有文化的人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干活也是这样,看得多不如干得多。”
    王忆信心十足:“看我的吧!”
    他端起沙虫锹慢慢的往前走,眼睛跟雷达一样扫来扫去。
    咦,怎么没有沙虫洞了?
    后面有人走过来低声说:“王老师,你不能这么走,你弯下腰,对,屁股撅起来,两腿要岔开走——哎,对了,鬼子进村就是这样!”
    “去你娘的。”王真尧抓起一个贝壳扔在逗弄王忆那老汉身上,但周围的人已经看到了王忆走路姿态,都在忍不住的笑。
    王忆站起来无奈的摇头。
    老头子们胆子很大啊,竟然敢涮他?
    那要不要反涮回来呢?
    王忆这方面歪心思还是挺多的,比如把李岩京和毛海超叫来可以给老头子们来一出《大出殡》,那绝对的起劲!
    结果秋渭水也走过来笑吟吟的说:“王老师你还是站直点吧,确实像是鬼子进村。”
    这样王忆没有意见了。
    媳妇儿开心就好啦!
    他看到秋渭水腰上挂的布袋子里湿漉漉的,问:“你挖到沙虫了?”
    秋渭水说:“嗯,小花嫂子很会挖沙虫,我跟着她呢,已经挖到八条了,你呢?”
    王忆摇了摇自己的布袋子。
    沉甸甸的,数量显然很多。
    秋渭水很佩服他。
    王老师干什么都比别人更能!
    她期待的看着王忆表现,王忆站起来扶着沙虫锹的长柄目视前方并伸手在下巴上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
    “海上讨饭吃不容易,真累啊。”
    秋渭水便默默地走开了,让王老师歇一歇吧。
    王忆赶紧盯着沙滩仔细找,终于找到一个沙虫洞,他学着王真尧的架势一下子将沙虫锹砸了进去又搂上来。
    扫掉沙土,一条沙虫还在挣扎,他一把抓起来哈哈大笑:“小样,哪里跑!”
    不远处的秋渭水扭头看到这一幕,给王忆来了个无声的鼓掌。
    王忆低头看看自己的处子虫,突然不好意思再继续去挖沙虫了。
    沙虫们很给他面子,他继续挖下去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秋渭水那边收获的挺不错。
    她用梆子挖沙虫动作慢,但是正如黄小花说的那样,只好有耐心,这种方法能把看到的每一条沙虫都挖出来。
    自然,这样效率比较低,还是王真尧那种挖的方式效率高。
    不过除了王真尧等几个老手,多数老汉或者少男们用沙虫锹挖沙虫也并不快。
    这个方法讲究一个眼疾手快,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沙虫锹甩错方向。
    所以首先要对准沙虫洞,因为沙虫洞一般是与沙滩面斜交的,所以还得判断具体倾斜的方向。
    这需要经验,得从洞口的小沙堆倾斜方向来判断,王忆除了第一次瞎猫碰了个死耗子,后面几次再下沙虫锹他都没有收获。
    王真尧见此摇摇头给他再次演示。
    但这事需要经验,真没那么容易。
    下锹的要点王忆都懂了,真要下锹还是不行。
    王真尧那边真是信手拈来,他隔着沙虫洞四五米就能有所发现,然后接下来一套动作是连贯的:
    发现沙虫洞,迈出一步同时调整沙虫锹。
    再迈出一步举起沙虫锹。
    两个箭步之后的第三步就到了沙虫洞跟前。
    这时候他快速下锹一脚踩在锹背的凸起上将它连同沙子给翻出来,那么一条沙虫就到手了。
    他总能在半路上截住沙虫。
    王忆这边做不到这样的效率,如果不是要维持在媳妇心里的巍峨形象,他都想去妇女队里用女式挖掘方式来挖沙虫了。
    邓公说过,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嘛。
    还好他看看其他人的表现有所安慰,多数人做不到一发入魂,第一锹挖不到紧接着得铲下第二锹,再挖不到那只能放弃了。
    这样王忆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糟糕,毕竟是第一次挖沙虫,效率差点可以接受,于是他又闷头挖了起来。
    人多干得快,不到一个半钟头,相公滩已经被挖了一遍,至此就可以返程了。
    这时候有人喊:“小秋老师,来首歌。”
    秋渭水笑道:“唱什么?还是唱《好日子》?又或者唱《军港之夜》?”
    王真尧扶着沙虫锹手柄说:“跟王老师一起来一首,这样你们唱什么都行!”
    王忆愕然:虽然我是个出众的男人,无论躲到哪里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亮的星明、亮的耀目,可我是三哥家里的萤火虫,飞的时候捂着屁股啊,怎么还有人注意我呢?
    结果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了:“王老师,来一个,王老师,来一个!”
    “王老师,你大姑娘见女婿,怎么还羞羞答答的?”
    “别让小秋老师等着急了,王老师,你快点跟小秋老师一起来一个。”
    王忆挠挠头,没办法了,大家伙都开始起哄,他逃不开了。
    于是他跟秋渭水去商量了一下,秋渭水点点头冲他抿嘴笑,见此秀芳就说:“王老师肯定使幺蛾子了。”
    王忆咳嗽一声用慷慨激昂的语气朗诵道:“但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啊,谁愿意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我们抱定必死的决心,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国’字落下他推开,伸手示意秋渭水开始表演。
    秋渭水便用清亮的嗓音唱起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好几个老汉当场感叹一声:“我草!”
    王忆溜达着回船上,反正我表演了。
    听着秋渭水的歌声,大家伙推着渔船入水里,然后挽起裤腿下海爬上船去。
    船队徐徐离开相公滩,他们走远了回头看,海滩上还是有一艘船在慢慢行驶着。
    陈进涛还是蹲在船头。
    王忆忍不住摇摇头,自己跟自己较劲,何苦呢?
    其他人也有类似观感,心里都挺不得劲的,天涯岛的社员们心善,看不得这种不好的事。
    于是摇橹的加快了速度,尽快回到队里。
    到了队里沙虫要统一上交,王真尧挖的最多,他一袋袋的往船上倒,前前后后倒下五袋子,得有好几斤。
    王忆这边收获普普通通,王向红过来问他:“你今天收了大概多少?”
    “一斤来沉吧。”王忆估摸着说。
    王向红听到这话很高兴,第一次出海挖沙虫就收获一斤多沉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继续问:“能来到几?”
    王忆说:“来到八九吧。”
    王向红笑道:“行啊,一斤八九两?那你可以说两斤了——等等,你为什么不说两斤?”
    王忆讪笑不语。
    王向红陡然反应过来:“啊?不是一斤八九两,你说的一斤来沉是八九两啊?”
    王忆讪笑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王向红作势要拿烟袋杆敲他,却只是虚晃一枪指了指他笑了起来,说:“你王老师也不是样样都行。”
    王忆很会给自己开脱。
    他没有拿挖沙虫这件事来说事,而是感叹道:
    “我的注意力就没在挖沙虫上,一直琢磨回学和陈进涛的事,陈进涛和陈进波兄弟摇橹在相公滩,我看陈进涛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果然,王向红跟着感叹起来:“我听说了,陈进涛——唉!”
    赶海归来的社员们准备散开,该上工的要上工,该看孩子的去看孩子。
    王忆看出大家伙饥肠辘辘,便喊了一声说:“我门市部里进的方便面多,卖不掉都要过保质期了,这样,我请大家伙吃煮面吧。”
    一听这话,要散开的人群顿时重新聚拢起来,纷纷高兴的笑了起来。
    孩童们更是兴奋的欢呼:“有方便面吃啦、有方便面吃啦!”
    方便面现在就是高级的面,毕竟产量低下。
    王忆查过资料,方便面出现在56年的曰本,最早叫鸡肉方便面,因为这款食品的设计初衷就是要方便。
    到了70年国内开始发展方便面产业,由沪都的益民食品四厂来承办,厂子用了国内的土设备,发展出了鸡蛋方便面,当时年产量仅有200吨,外岛的供销社压根没有销售资格。
    还好现在是82年了,从80年开始方便面产业在国内发展很迅速,自从邓公78年访问曰本并代表中国政府出席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互换批准书的仪式,从那之后大量曰本的生产线被引进了国内。
    方便面生产线就是其中重中之重,国内一口气引进一百多条生产线,现在方便面生产量已经突破万吨了。
    当然,洒落在十亿人口的神州大地上这还是不够看,只是这样一来王忆在大量带来方便面就好解释了,毕竟这是万吨级的食品了。
    老人妇女孩子们纷纷回家去拿碗筷,路上有人问:“王老师说保质期要到了,什么意思啊?”
    “管他什么意思,有方便面吃就行,这是高级食品,城里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
    下方便面还是挺简单的,毕竟大灶有三口大锅,现在阳光炽烈,各组还有太阳能灶可以用。
    王忆将方便面块给拿出来分出去,现在他支持国货上白象方便面,也收集了白象方便面的调料包。
    不过调料包不便于收拾,所以他用各种浓汤宝来调味。
    菜园蔬菜多,其中小油菜长得快,于是他让学生们去铲了小油菜洗干净,下到方便面里搭配面来吃。
    门市部里鸡蛋多,他还往里加了鸡蛋——
    这些鸡蛋都是白羽鸡下的蛋,王忆不用掏钱买,王向红开会表决这白羽鸡最后会用于分给社员们解馋加补身子,鸡蛋则统一放入门市部处理,免费交给王忆处理。
    方便面汤里加鸡蛋,这样问道更可口,而且会让面汤变得醇厚浓郁起来。
    今天海风猛烈,于是随着风吹,浓汤宝那霸道的味道横扫全岛!
    猪骨汤、老母鸡汤、牛肉汤还有菌菇汤,不同锅里的面是不同的汤。
    但风一吹这些味道难免会搅和在一起,那味道就霸道了,把全队的狗给吸引过来了。
    狗子们真是馋的流哈喇子了。
    王忆不想吃方便面,他中学时候吃这玩意儿吃怕了,所以他让漏勺帮自己弄点别的。
    漏勺就地取材直接给他炖沙虫粥。
    库里一直存了冬天的萝卜,现在有点糠了,但还能用。
    漏勺便说:“咱之前不是说萝卜沙虫汤好喝吗?嘿嘿,那我再给你配一个萝卜沙虫汤吧?”
    王忆问道:“粥配汤?”
    漏勺挠挠头:“那就中午再喝汤,这会先给你熬个粥。”
    听说他要给王忆做沙虫粥,等着吃饭的妇女们很勤快的立马上手去把沙虫处理干净了。
    沙虫肚子里有沙子,这个处理不好没法吃。
    切好沙虫放点油爆一爆,闻到香味后漏勺搭配米和水煮上粥。
    这种粥带点瘦肉最好了,可是队里没有鲜瘦肉,于是他说:“我用点腊肉吧,味道应该也行。”
    王忆发狠了,对王向红说:“支书我要去买一台冰柜回来,这岛上只能说我每次去县里才能带点鲜肉,天气热了怕坏了还得赶紧吃,不方便。”
    王向红挺为难。
    他不想让王忆自己破费,毕竟王忆的钱还要攒着盖房子,可是队里现在也得攒钱。
    最后他也发发狠,说:“现在咱有大功率的发电机了,是该加上点电器,最近服装队给队里赚了不少钱,那就以生产队的名义加一台冰柜?”
    还是忍不住的用了疑问语气。
    不太舍得。
    王忆说:“不用以队里名义加冰柜了,我门市部里加个冰柜,人家百货商场和供销社都有冰柜,就咱这里没有,不方便!”
    他们正商量着,方便面煮熟了,社员们立马排队准备去领面。
    王向红叮嘱说:“多焖一会、多焖一会,让面使劲吸吸水,这样一样的面出的更多。”
    王忆笑了起来,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支书版《粮食增产法》啊。
    他招呼王向红去领一碗方便面,王向红摆手就走:“不吃,我又没去赶海,吃什么方便面?早上吃过了,我吃的很好,炖了个南瓜粥,你给的那南瓜真香!”
    王忆拉住他说:“支书行了,不差你一碗……”
    “队里一千多口子人,你算一算差的是一碗吗?”王向红打断他的话,“要是我没去赶海、没有立功就要跟着吃一碗,那其他社员呢?老的少的不更得吃一碗?”
    他摆摆手回去:“王老师你忙你的,我继续去跟文书算账了。”
    “文书干什么事了要跟他算账?”
    “算工分的账,上半年的工分该发了!”
    正在准备领泡面的人听到这话很高兴,叫道:“又要发钱了?”
    “这次是算工分,你高兴个什么劲?你家里工分估计都换粮食了吧?”
    “草,还真是!这他娘的,人活着怎么还得吃粮食?不吃粮食那不是省钱了?”
    王忆手头方便面多,他给社员来了个泡面管够,反正一波下不完还有第二波。
    这两天他还要去市里一趟,到时候再运输一批方便面回来就是了,小事。
    大热天的吃方便面多少有些遭罪,但这面真的太劲道、面汤真的太香了。
    里面还加了鸡蛋,这一碗连汤带面的吃起来让人太满足。
    山顶上蹲着好些人,都在低着头热烈的吃面,面太烫,丝丝的声音不绝于耳。
    学生们有的在门市部账上还有钱,便跑去共同买一盒午餐肉,分一分一人一片花不了一毛两毛钱。
    但是泡面加午餐肉那真是绝配。
    颜色也配,红的肉绿的菜黄的面白的汤。
    这顿饭吃的山顶欢声笑语不断,也吃的全岛四处飘面香。
    最后文书顶不住了,掐了五毛钱过来买两包方便面要回家煮面。
    王向红在他后面骂他:“你是真没出息,这辈子没吃过面啊?看看,你口水滴在账本上,把工分都给我模糊了!”
    人群顿时哄笑。
    王忆去舀了一碗沙虫粥,旁边的人探头一看愕然问:“王老师,你这是炖沙虫还是炖粥啊?怎么一碗沙虫?”
    “沙虫补啊。”又有人说。
    王忆赶紧解释:“不是啊,是漏勺给我炖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用这么多沙虫。这家伙不过日子,回头我得批评他。”
    “你可行了吧,就是你要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要不然你为啥不吃方便面?”
    “我吃腻了,真的,大学时候光吃这东西,现在这味道我一闻着胃就感觉不舒服。”
    人群更是哄堂大笑。
    王老师真有意思,撒谎的时候像模像样的。
    方便面这东西还能吃腻?海货才能吃腻!
    青婶子对秋渭水点点头:“小秋老师,王老师真是个好男人,提早给你补上了。”
    秋渭水一脸狐疑:“啊?啊!是好男人。”
    王忆摇摇头。
    队里人真是喜欢开玩笑。
    各取所需,美滋滋的吃完饭,好些人打着饱嗝去忙活了。
    王丑猫正在跟一群小伙伴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然后跟王老师一样吃腻方便面,吃到闻着方便面的味道就胃不舒服。”
    “王老师那是骗咱们哩,方便面这么好吃,怎么可能吃腻啊?不可能的,它比肉香。”
    王忆听着少年们的争执声连连摇头。
    妈的,二十年后你们就知道王老师没糊弄你们。
    他进厨房把碗递给漏勺说:“再给我来一碗粥,那个不是还有什么白芷白芍党参吗?怎么没给我煮粥里去?”
    漏勺解释说:“这些药太干了,得泡发一下,你等我泡发好了明天给你好好补。”
    “嗯——不是,补你妈啊!”
    王忆骂骂咧咧的端着碗走了。
    接连便是社员们感到难懂的话,什么“夏虫不可语冰”,什么“我跟火箭专家谈论烧煤还是烧煤气”之类。
    早上要赶海起的早,于是他跟大迷糊说了一声自己要补觉让他看门,进屋便去了22年。
    邱大年这边昨天得到他的消息就去街头巷尾的书店弄了一套十大禁书回来。
    王忆翻看了一下,嗯,这纸质、这印刷,纯盗版啊,行,连印刷时间都没有,完美!
    他又把一些采购信息交给邱大年,并将昨天刚收上来的凤尾鱼干等干货展示出来。
    邱大年撸起袖子说:“嘿哟,老板,今天我得锻炼身体了。”
    王忆问道:“你身子骨行吗?”
    邱大年说:“现在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王忆恍然大悟:“那你真的肾亏啊?你现在天天喝龙落子药酒,把身体给补回来了?”
    邱大年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老板你、你看你瞎说啥呢,我以前是穷,穷的!”
    “我那是缺骨气,人穷没骨气,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我有钱了,工资高奖金多,所以我现在身体可强壮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明白、都明白,那啥啊,咳咳,沙虫干和海肠干一个能滋阴一个能壮阳,两个都能补肾亏。”
    邱大年陷入沉思。
    这两样东西怎么吃呢?
    王忆将邱大年父母从家里发来的半成品衬衣全给搬进了公务员小区,忙活一通打开手机给《花间集》拍了照片发给袁辉和饶毅。
    他手机信息挺多的,还有上次认识的那很奈斯的网红姑娘苏霓裳。
    苏霓裳给他发了不少条信息,起初信息萌萌哒,后来有点急,最后来了一条‘行,算你狠,你段位高,我认输’。
    这把王忆看的满头雾水。
    自己和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不管了,时间耽误到中午了,该继续回82年了。
    他吹着口哨出门,去门市部里扛出来一卷结实的帆布给服装队送去。
    下午裁剪帆布准备正式做出躺椅!
    午饭是萝卜沙虫汤,这道菜很简单,汤是清汤,萝卜刨成丝,先下沙虫再下萝卜丝,简单翻炒上清汤,煮沸后就可出锅了。
    王忆嗅了嗅,鲜香的滋味当真是开胃。
    他惊奇的说:“这沙虫味道也太好了吧?”
    难道又是野生沙虫的霸道之处?22年沙虫多,但多是养殖的,这是钓鱼佬的心头好,主要是为了供应钓鱼。
    可他琢磨了一下觉得不是这样,早上的粥里用了不少沙虫,味道却没有这么鲜美。
    最终还是漏勺给他揭晓答案:“我用的是鱼骨清汤,先炖鱼骨头出鲜味,配合沙虫和萝卜丝来做汤菜。”
    王忆没话说了。
    难怪!
    一碗汤一个窝窝头。
    这窝窝头可不寻常,上午黄小花给王忆送来一些之前春天采摘并晒干的槐花,泡发之后漏勺中午给混上玉米面、豆面捏了槐花窝窝头。
    滋味甘甜,搭配鲜香可口的萝卜沙虫汤非常合适。
    他吃过这顿饭继续午休。
    下午的时候王祥高来找他,两人一同去了祠堂。
    王祥高已经量过了成品躺椅上帆布尺寸,自己生产了好些躺椅骨架也清楚所需帆布的尺寸,因此他给服装队的员工进行仔细介绍:
    “它上面的帆布我仔细研究了,你看我还把它拆下来带过来了,大家看看……”
    “看见没有?它好像是一整块,其实不是,这里中间有加工,这是为了配合几个支架的使用,只不过针脚很细密一般看不出来……”
    “难度挺大的,你们先摸索一下,我把尺寸给你们写在纸上了,贴在这墙上——都能看清吧?”
    妇女们凑在一起看成品帆布,讨论几句后脸上都有些犹豫。
    这东西不好弄。
    组装模块差距较大,边缘还要打卷以套入躺椅的支撑架上,对于她们来说技术要求比较高。
    王忆一看大家伙这是还不懂流水线工作的道理,于是他给妇女们做了分工,将帆布椅面模块分开,专人专护,这样妇女们不用学习整体怎么做一个帆布椅面,各自学个小模块即可。
    将这件事安排好,他去把躺椅要用的油漆给王祥高拿出来。
    这得用油性木油。
    木材能用的防护漆种类多见,比如水性木蜡油、水性木油、水性木器漆、油性木蜡油还有他用的油性木油。
    这些防护漆各有优点、各有适用对象。
    像是最常见的水性木蜡油环保无异味、硬度高、耐磨强、防水防潮也防虫,寿命还长,常用在地板、家具、栈道、栏杆扶手之类的地方。
    偏偏这东西有个致命缺点,不能长期泡水,这对渔家来说问题太大。
    王忆选的油性木油防水防潮防虫、硬度高、耐磨性好、抗晒抗老化,缺点是涂刷有味道、干燥起来慢。
    这对天涯岛来说问题不大,戴上口罩、护目镜上漆然后日晒风吹即可。
    他把油性木油并入了一个塑料桶里,店家还给搭配了色浆,这样可以调和使用,让木油拥有多种颜色。
    本身躺椅用了好些钉子固定,但王祥高拿出了老木匠的硬功夫,给改成了榫卯结构,只有一些关键部位又用钉子进行加固。
    这样在木头支撑架上刷上一层油性木油,晒干之后透明发亮,混合白色使用让它有一种这时代罕见的色泽。
    这色泽代表的是高档感。
    服装队齐心协力,第一套帆布裁剪出来,他们将帆布固定到躺椅上,最后用鱼线给砸边——
    鱼线透明又耐磨抗老化,很适合用来给帆布做固定。
    就此,一件躺椅出来了。
    王祥高拉开又合上,妇女们看的是眉飞色舞:“这是咱队里手工做的躺椅?看起来很高档!”
    “快给支书去看看,不对,这应该让王老师看,王老师,这躺椅怎么样?”
    王忆一直在看着呢,他坐上去试了试坐、倚、躺的功能,功能完善,仅仅从舒适感上不比他带来的那件躺椅差多少。
    他把评价和观感说给王祥高听,王祥高听后那是摘下草帽扔在椅子上哈哈大笑:“太好了,我可算是给咱队里干上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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