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大怒。
    翁柯被骂得毫无办法,想向人求救。
    左看,秦胤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就要吃人;右看,林繁面色上看不出端倪,可办案的就是赤衣卫。
    再往前看,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翁柯在心里骂了句“阉货”。
    前几年, 这阉货没少收顺妃的好处,结果,妹妹得宠时,锦上添花他跑得欢;妹妹近来因二殿下的缘故被皇上冷落,雪中送炭根本没影子。
    这种货色,指望他替自己说好话,断无可能。
    翁柯只能硬着头皮,顺从皇上的意思,手脚并用从御书房倒着爬出去。
    而后,老老实实到赤衣卫衙门报道。
    他确实给马贵当了中间人,但他对马贵奸细的身份毫不知情。
    贪财也好、好脸面也罢,什么罪过,翁柯都能认,唯有通敌一说,他一定要跟林繁说明白。
    这关系的不仅是他,还有他们忠勤伯府上上下下。
    树上那个烦归烦,至今没有听说过胡乱给人安罪名的传言。
    想来,会认真核实他的证词。
    在与林繁好好说一说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老实些,不在皇上的火气上浇油。
    翁柯离开了。
    指尖点着大案,皇上沉着脸交代林繁:“审仔细些,奸细之事不能马虎。”
    “定会细细审, ”林繁应道, “除了马贵及其伙计, 年前还有一道士亦是奸细,臣想, 若能查出两者之间的联系,顺藤摸瓜,许是能找到更多的有心之人。”
    皇上道:“你掌握着,要审问那道士,就跟国师说一声。”
    林繁又道:“不止国师那里,若人手不够时,也想借三司之力。”
    “唔。”皇上的眼珠子转了转。
    赤衣卫几乎就是林繁的一言堂,抓奸细很要紧,但有人看着林繁、不让他以公谋私,也很重要。
    三司的官员一道审查,就不怕林繁多做手脚。
    “准了。”皇上道。
    林繁先退出去办事了,秦胤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
    永宁侯拱手,高声道:“臣请出兵。”
    皇上皱眉,道:“爱卿,奸细潜伏已久,不审清楚,怎么行?“
    “臣出兵,点兵点的也都是武将,并边关驻军一起,杀一个威风,”秦胤直直道,“抓奸细、审案子,是赤衣卫和三司的事,他们又不去打仗,互不相干。”
    皇上:……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
    “师出有名,”皇上抿了口茶,理了理思路,“等审出结果,发兵有因。”
    秦胤对此很不赞同:“我们大周与南蜀、西凉,不是盟友,也从未休战,想打就打了,要什么因?”
    “行了,”皇上摆了摆手,“爱卿不用多言,朕不答应现在发兵。”
    秦胤的谏言被驳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告退。
    从御书房里离开,脸上写满了气愤,回到千步廊里,老侯爷闷声不响。
    谁都知道,君臣的交谈不顺利。
    坐了一刻钟,秦胤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走人,回了侯府。
    到府里,秦胤又是笑呵呵的。
    一来,朝堂的外情绪不带回府里,二来,他那坏情绪原就是装的。
    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提一提,永宁侯了解皇上,根本没指望皇上会答应。
    如果,仅仅是抓到几个奸细就能让皇上主动打出去,秦胤等几个主战的老将军手下,早就有死士主动牺牲了。
    正屋里,侯夫人用着枣糕。
    见永宁侯回来,她睨了他一眼:“今儿挺早。”
    秦胤落座,把伺候的人手都打发了,压着声与老妻说了番经过。
    侯夫人想了想,道:“黄太师真会如此配合?”
    “在他眼里,他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皇上,他当然会配合。”秦胤道。
    “当皇帝的笼在阴影下、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当臣子的却对皇帝信心十足,觉得他无所不能,”侯夫人嗤笑,“他们这对君臣也真有意思。”
    赤衣卫衙门中,林繁仔细问了翁柯状况。
    “那马贵是个中人带来的,许诺了一笔银钱,”翁柯道,“我当时推举到衙门里,说得也很明白,我就介绍,马贵这人怎样,货又怎样,他们衙门自己弄清楚。
    我若知道他是个奸细,我能给他走这个门路?
    国公爷,这儿也没其他人,我掏心掏肺说一句,前些年,顺妃娘娘够得宠吧?比起体弱的大殿下,二殿下生龙活虎。
    翁家就没有不顺心的事,我怎么可能和奸细往来!”
    林繁抱着胳膊,听翁柯叨叨“看走了眼”。
    以他看来,翁柯的确不知情。
    财是贪了,通敌的胆子绝对没有。
    可是,这案子若结在马贵这里,就太浪费黄太师的“好意”了。
    林繁笑了笑,慢悠悠道:“你也说了,忠勤伯府那些年很顺,你不会自毁前程,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害你?”
    翁柯一愣。
    “那位中人,”林繁点拨了下,“什么来历?”
    话一出口,林繁就见翁柯的脸上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害怕,而是一阵青、一阵白,很尴尬,又不敢相信。
    “二老爷很信任那位中人?”林繁追问。
    翁柯讪讪。
    “你不说,马贵也会交代,”林繁道,“从马贵口里说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子,我不保证。”
    翁柯一个激灵。
    马贵那么个细作,能说什么好话?
    落在赤衣卫手里,肯定是能多咬一个就多咬一个,大周越乱,他越高兴。
    “是,”翁柯吞了口唾沫,“是二殿下宫里的华内侍。”
    林繁挑了挑眉:“一个中人做中人。”
    边上,记录文书的赤衣卫扑哧笑出了声。
    这笑话很普通。
    但他们指挥使,真是有趣。
    翁柯苦着脸,他笑不出来,不过,为了林繁能好好查案,他半讨好半奉承地,干巴巴笑了两声。
    “案子查好之前,”林繁道,“辛苦二老爷在我们这儿住些时日了,招待不周,多包涵。”
    翁柯哪里敢挑剔。
    赚中人银子,赔钱、挨罚,少不了,但夹紧尾巴,性命无忧。
    总比被打作奸细砍了强。
    此时,冯靖审米庄的那些伙计,也审得差不多了,拿着供词来见林繁。
    林繁翻看完,与冯靖道:“去把二殿下身边那姓华的内侍请来,若二殿下不肯,让他带着那内侍去御书房,我到御书房跟他说。”
    冯靖听完,揉了揉发木的脸。
    二殿下虽然乱来了些,但不至于说,不让内侍来衙门回话。
    应该,不至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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