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伯见儿子这么油盐不进,气白了脸。
    可偏偏,万承的理由也说得通。
    一旦京师被围,城里还真就未必有城外安全。
    万承见老父亲气急,垂下肩膀,说了些缓和的话:“儿子知道您在气什么,您气得是我无端端被停职在家中。”
    忠义伯撇了他一眼。
    “儿子倒是觉得,真在衙门里凑着,倒不如在家稳妥,”万承扶住父亲的胳膊,一面往里走,一面劝道,“您看外头气氛,您敢说最后谁输谁赢吗?
    儿子看不清。
    若真是有人想改朝换代,儿子没多少本事也得去守京城,保住大周。不然我们万家几十年前对先帝的一切支持都化作泡沫了。
    可现在是,侄儿与叔叔闹起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真是皇太孙赢了,以我们与秦家的关系,忠义伯府还是忠义伯府。
    若是皇上胜了,他之后一定秋后算账。
    长公主的瑰卫一个都跑不了,语兰到时候怎么办?
    我们迫于皇权,把语兰交出去了,皇上也不会再重用我们万家。
    您将来是替阿妙招婿,还是从族中过继一个,万家都是一路下坡……”
    忠义伯皱着眉头,品着万承的话,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万承把老父送到书房里,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往自己院子去。
    院外,他见到了万妙。
    万妙把担忧写在了脸上。
    家中氛围的起伏,万妙心细,自能感受。
    祖父几次施压,父亲又被停职,一点一滴的矛盾累积着,迟早要爆发。
    万妙绝对不希望祖母回府,也绝对不会原谅她。
    同时,她亦十分牵挂秦鸾与秦家。
    万妙看向万承,想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些情绪,来知道状况。
    万承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了笑:“不用担心,你母亲呢?”
    万妙指了指屋子里:“母亲在看书。”
    “我寻她说事,”万承道,“阿妙与我们备些茶水?”
    万妙闻言,应下了。
    进了屋里,见楚语兰抬眼看向他,万承揉了揉脸,挤出个笑容来。
    在妻子身边坐下,他道:“都被你猜到了。”
    楚语兰握住了他的手。
    “父亲会说什么,在意什么,都被语兰你看得清清楚楚,”万承苦笑,“我照着你说的那些,给他堵回去了。”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可我出身何处,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忘,”楚语兰叹道,“倒是难为你,丢了职,还得应付父亲。”
    “夫妻之间,不用说难为不难为的,”万承深吸了一口气,“是谁让我现在还能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没有忘。”
    一年前,若非阿鸾相救,他已经是个鳏夫了。
    即便之后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但人死不能复生,只能满腔遗憾。
    忠义仁孝,每一个字都太沉了。
    他不是个能面面俱到的人,但万承想,他还是得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我听说,忠勤伯点了指挥使包逵守西城……”他低声道。
    日落了。
    京城钟鼓齐鸣。
    离原本关城门的时间还远,但随着钟鼓声,所有守备都忙碌起来。
    拦住了还要进出的百姓,沉甸甸的城门关闭。
    忠勤伯登上城墙,站在城楼上,远远看向南方。
    林繁与秦胤率领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很快,大军安营扎寨,迅速建起了塔楼瞭望。
    忠勤伯冷冷看着。
    两军毫无动静时,他即便敞开城门,在秦胤眼里也就是个“请君入瓮”,他们不会贸然进城。
    而且,就这么敞着,皇太孙没有进城,他翁某人指不定就被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家伙给告了,直接丢了这总帅位子。
    这活儿真太糙了。
    还是得有些动静才好。
    两军交战时,城门被“攻破”,敌军顺势入城。
    这样固然天衣无缝,但一定会有损伤。
    为此,他给秦胤准备了份礼物。
    忠勤伯摸着胡子,与身边守军道:“盯仔细些!一有什么动静,当即来报。”
    远处,永宁侯登上塔楼,看向京城。
    他一眼就看到了城楼上的忠勤伯。
    可惜。
    老侯爷想。
    就是隔得太远了些,要不然,他一定要喊上两句,号召忠勤伯投降。
    看来,得等明日天明,去城下叫阵了。
    从塔楼上下来,永宁侯往大帐中走,背后传来匆匆脚步声,他转头一看,是个传令兵。
    “外头有人探头探脑,想见老侯爷,”传令兵递上一物,“手里拿着这个。”
    秦胤一看,倏地,眼睛瞪大了。
    他赶紧拿了过来,看仔细了,便道:“把那人带进来,再请皇太孙。”
    林繁得了消息,快步到永宁侯帐中。
    一迈进去,秦胤就把那东西交给了林繁。
    林繁低头看去。
    这是一块铜令牌,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养得不错,正中是一个“赵”字。
    “这是?”他问。
    “殿下没见过也不习惯,”永宁侯道,“这是大周建朝前,先帝军中用的令牌,数量不多,只有十六枚,能拿到的都是老夫、安国公这样的大将。
    建朝后,令牌就换了,就是殿下熟悉的四面围龙、中间一个‘周’字的令牌。
    原先的这块都交还了。”
    林繁道:“那这块……”
    “有一人没交,”永宁侯乐得直笑,“忠勤伯那老东西没交!他当时一身伤,养回来也打不了仗了,他就说,新的没用,看着还难受,倒不如老的留下,当个纪念。先帝听了,就随他去了。”
    传令兵把那探头探脑的领了进来,是个二十出头、长得毫不起眼的年轻人。
    永宁侯指着林繁手中的令牌:“这什么个意思?”
    年轻人行礼,道:“忠勤伯无意与殿下、老侯爷为敌,又怕旁人守城,两军交战,平白牺牲,所以揽了指挥。老伯爷说,三日后的卯正,请您率兵前压,他趁乱开西城门。”
    “卯正?”永宁侯挑眉,“天刚亮,他不怕,老夫很怕,万一中了埋伏……”
    年轻人愣住了。
    永宁侯却是哈哈大笑。
    忠勤伯还挺机灵,上了贼船,知道赶紧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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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友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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