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
    这话杨玄问过周宁。
    周宁说女人的心最简单。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但显然周宁还有一句话没说:你对我不好,我就对你不好。
    谢静平静的道:“其实奴本想等到了堂上再反口。”
    她没有被上绑,伸手进了怀里。
    “郎君小心暗器!”乌达提醒道。
    谢静旳胸怀很宽广,拉扯之下,难免春光外泄。
    老贼等人撇过头去,杨玄居高临下看了个清清楚楚。
    谢静摸出来一张纸。
    “这便是他欠下赌债的凭据。”
    这张纸在手,此事几乎马上就能翻盘。
    谢静再度摸出一张纸,“这是他口述,奴记录的经过。”
    男子愤怒,“我何曾写过这些?”
    谢静莞尔,“你口述,我写,你看,上面还有你的指印。”
    “你!”男子指着谢静,“你竟然趁着我喝醉弄了这个!贱人!”
    谢静平静的道:“赌场里的女人都是半人半鬼的活着,生不如死,既然你等想让我半人半鬼,那我就让你去做鬼。”
    事儿到此再无翻盘的机会。
    黄春辉震怒,当即令人拿下王楚,查封赌场。
    后续如何杨玄不关心。
    他想回去了。
    “敌情已经查明,三股,加起来三千余北辽骑兵。”
    杨玄去节度使府准备告辞时,正好遇到刘擎遣人传来消息。
    黄春辉说道:“刘擎带了两千余骑出去,敌军若是四面出击,他那点兵力定然会捉襟见肘。”
    谁去增援?
    黄春辉看着众人。
    杨玄心中焦急,“相公,下官正好带来一千骑,愿意去接应刘司马。”
    黄春辉笑了笑,“哦!那正好,去吧!”
    等杨玄走后,廖劲问道:“用陈州军去增援,桃县那些骄兵悍将又会发牢骚,说相公瞧不上他们。”
    “老廖。”
    “相公。”
    “老夫刚给了使者没脸,回头他会加油添醋在长安说老夫跋扈,北疆跋扈。”
    “那该解释?”
    “不。”黄春辉说道:“许多时候,忍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所以,老夫让刘擎与杨玄去,便是在告诉长安,老夫信任他们。”
    “这也会激怒长安。”
    “没错啊!”黄春辉笑呵呵的道:“他们有本事就换了老夫。”
    廖劲摇头,“就为了此事,他们不敢,否则我北疆军民的怒火就能淹没了他们!可如此会有人说相公是权臣。”
    黄春辉笑了笑,“老夫也不想做个权臣,可长安咄咄逼人,难道让老夫束手待毙?”
    廖劲叹道:“相公其实装病就好。”
    “老夫装了。”黄春辉说道:“你除外巡查的时候,长安来了医官,出手为老夫诊治,老夫运转内息动了动脉象,看似命不久矣。”
    “妙!”
    “可医官知晓。”
    廖劲身体一震,“陛下……”
    黄春辉点头,“陛下擅长权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棋子,北疆自然也不例外。陛下需要一个与一家四姓反目的北疆。”
    廖劲算算时间,“这一切都在刘擎来桃县之前。”
    “杨松成一直在谋划让太子翻身,近两年越发的急切了。陛下是个不喜欢意外的人,老夫断定不超过今年,太子就会倒霉。”黄春辉点头,“让刘擎来桃县为行军司马,是老夫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他微笑道:“陛下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于是反手就让老夫做了他的棋子,与一家四姓反目。”
    廖辉此刻才明白了一切,“难怪相公上次要和使者翻脸。”
    “老夫不和使者翻脸,就得和陛下翻脸。”黄春辉耷拉着眼皮,“老廖。”
    “在。”
    “那些子弟都是咱们看着成长起来的。”
    “是。”
    “看好他们,莫要让他们沦为长安政争的牺牲品。”
    “是。”
    ……
    刘擎此刻正在焦头烂额。
    “敌军分散了。”
    面对他的拦截,北辽军果断分散,一股股骑兵涌向了北疆深处。
    “援军呢?”
    刘擎此刻身边只有三百骑。
    “不知。”虞侯秦伦在警惕的看着前方。
    刘擎摇摇头,神色凝重,“看看敌军的动向,老夫总觉得不对劲。”
    话音未落,斥候来了,看着心急火燎的架势,刘擎冷笑,“来了!”
    “刘司马,敌军五百骑正在来袭。”
    刘擎眯眼看着前方,“先用小股人马让老夫疲于奔命,待老夫身边仅剩下三百骑时,再来突袭,手段精妙啊!”
    五百骑的动静很大。
    耶律和看着前方的唐军正在掉头,吩咐道:“从两翼夹击,记住,要驱赶唐军逃窜,尽力分割。”
    麾下领命,随即就展开了追逐。
    “不要散开!”刘擎发现了敌军的意图。
    “将军,唐军依旧聚拢不散。”
    耶律和淡淡的道:“刘擎那些年在陈州能力敌三大部,自然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他刚到桃县,此刻最怕威望受损,叫骂!”
    “刘擎老狗,妄称名将,今日却如丧家之犬!”
    “刘擎刘擎,逃跑名将!”
    “老狗,可敢掉头与我大辽勇士一战吗?”
    “老狗,你缩卵了吗?”
    “他年纪大了,早就没了卵子!”
    麾下将士怒不可遏,秦伦咬牙切齿的道:“司马,三百对五百,未必不能胜。掉头一击吧!”
    刘擎云淡风轻的道:“为将者不可因怒驱兵,从容些。”
    哒哒哒!
    侧面来了一彪人马。
    为首的将领先看看这边,然后招手:“老头……刘公!”
    “喊什么呢?那是谁?”刘擎老眼昏花看了看。
    “是援军!”秦伦看了一眼,狂喜道:“司马,是援军!”
    刘擎骂道:“那还等什么?掉头,杀他个狗曰的!”
    唐军掉头,秦伦一马当先骂道:“贱狗奴,有胆别跑!”
    耶律和毫不犹豫的喊道:“撤!”
    那一彪人马从北辽军侧面冲过,截下了数十骑。
    耶律和回身看了一眼。
    杨字大旗。
    将领很年轻,正冲着刘擎招手。
    “刘公!”
    刘擎骂骂咧咧的道:“先前你喊什么?”
    “刘公啊!”
    刘擎怒道:“老夫怎地听到了老头?”
    杨玄一脸担忧,“刘公,你的耳朵……”
    老贼叹息,“人老先耳背啊!”
    是吗?
    刘擎揉揉耳朵。
    “好着呢!”
    “那就是风把声音吹乱了。”
    今日的风儿……好像不大啊!
    刘擎嘟囔着。
    随后就是围剿。
    “此行要名声!”
    刘擎唏嘘道:“老夫的一世英名啊!”
    眼前是个大村子,这里已经是北疆深处,北辽军以往来袭扰时,因为担心被北疆军合围,很少出现在这等地方。
    但!
    眼前的村子大半成了废墟。
    “刘司马啊!”
    一个老人过来,问清楚了救兵的情况后,就跪下了。
    “老丈起来。”刘擎亲自扶老人,可老人却浑身放松不肯起。
    扶过老人的都知晓,当他们放松身体时,你会生出一种提都提不动的无助。
    刘擎扶不动,杨玄过来,单手就把老人提溜了起来。
    老了!
    刘擎唏嘘,然后问道:“看来没死多少人啊!”
    没人死伤是事。
    死伤多了就是事件。
    老丈说道:“敌军来时,正好有人在外面赛马,看到动静就赶回来报信,村里的老少赶紧跑……可……可……”
    刘擎面色一变,“邓侍郎呢?”
    老人叹息,“邓侍郎家大业大,搬东西慢了些,没跑脱。”
    “刘司马!”
    前方,一群男女嚎哭着过来,为首的老妪被几个晚辈扶着,近前就哭,“老身的夫君啊!没了!”
    扶着她的一个男人悲愤的道:“这里乃是北疆腹地,为何被敌军突袭至此?无能!”
    杨玄不解,看了秦伦一眼。
    秦伦低声道:“户部前侍郎邓演,这里是他的老家。致仕后他就居于此。”
    杨玄问道:“北辽军可洗劫了此地?”
    村正来了,“并未,也没怎么杀人。”
    刘擎说道:“如此,这是有预谋的突袭。”
    “北辽人如何知晓邓侍郎居于此?另外,抓他去作甚?”地方住着个前高官,这事儿也就是地方的话题,大伙儿茶余饭后拿出来絮叨絮叨,但不会成为一地的话题。
    所以,北辽人如何知晓邓演住在这里,而且还准确的长途奔袭成功。
    村正面色铁青,“小人也不知。”
    那个男子冲着刘擎喝道:“阿耶威名赫赫,自然被北辽人知晓了。”
    大唐的规矩,致仕的高官见官大三级,邓家看来往日没少跋扈,所以养成了骄矜的性子,竟然敢冲着刘擎咆哮。
    刘擎面色不变。
    杨玄走了过来,“致仕的高官除去当年的关系网之外,还有什么?值当北辽人冒险突袭。”
    男子恶狠狠道:“你是谁?”
    杨玄说道:“本官陈州刺史杨玄。另外,这位是北疆行军司马,就算是邓演在此,也不敢冲着他老人家咆哮,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跋扈当前!”
    男子蹦跳了一下,刚想喝骂。
    杨玄轻蔑的摆摆手,“老二!”
    呛啷!
    王老二拔刀。
    “你敢!”男子退后一步。
    杨玄森然道:“可敢试试?”
    为了保住家财,以至于被敌军突袭成功,这样的前侍郎,不用想,多半不是好鸟。
    刘擎说道:“好了。”
    男子退后,“此事若是没个结果,我定然要去信家父往日的同僚……”
    杨玄淡淡的道:“邓侍郎名声太大,以至于北辽皇帝都求贤若渴,这不,就派了大军来请……”
    男子面如土色,扶着自家老母飞也似的走了。
    “太缺德!”刘擎蹙眉。
    杨玄的这番话要是传出去,邓演最好别回来了。
    “可老夫听着,舒坦!”
    老头看着心情还不错。
    “北辽人轻车熟路来到此地,定然有人带路,马上四处查探。”
    刘擎冷着脸,“能知晓邓演在此,并能带路的,家中定然有好马,并且最近还去了边境一带。他会做贼心虚,急着赶回家中,就在此刻,找到他!”
    骑着好马,最近去过边境,最近两日归家……
    消息在第二日就传来了。
    “查到了。”
    嫌犯一家子被带了来。
    “丁青!”
    杨玄拿着名册念。
    一个中年男子出来,看着气质儒雅,你要街上遇到他,弄不好还会赞一句好气质,定然是个君子。
    “那是家奴自作主张。”丁青痛心疾首的道。
    边上跪着个遍体鳞伤的家仆,老贼用绳子牵着他,杨玄看了一眼,老贼就一拽绳子,家仆抬头,“是阿郎的吩咐,小娘子也参与了谋划。”
    丁茹站在侧面,看着亭亭玉立,气质不俗,让人想到了长安的贵女。
    这对父女的外表和气质堪称是无可挑剔。
    “此事奴不知。”丁茹从容的道。
    刘擎蹙眉,“子泰,抓紧!”
    敌军来袭扰,倒霉催的黄春辉派了刘擎来驱赶,谁曾想邓演竟然被掳走了。
    这事儿传出去,刘擎满裤裆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杨玄低声道:“刘公,您最近的运气可不怎么样。要不,回头拜个神?”
    刘擎干咳一声,“小崽子,做事。”
    杨玄伸手,“鞭子!”
    乌达递上鞭子,“主人,可要小人代劳?”
    杨玄摇摇头,拎着鞭子走过去。
    “邓演被掳走,你父女二人乃是罪魁祸首,承不承认都逃不过一死。若是能戴罪立功还有反复的机会……”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
    丁茹看着他,那神色让杨玄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女王,轻蔑而自信。
    “奴是被冤枉的。”
    杨玄猛地挥动皮鞭。
    “啊!”
    丁茹惨叫一声,贵女的气质荡然无存,尖叫道:“是阿耶开的头……”
    “太吵了些!”杨玄揉揉耳朵,再度挥动皮鞭。
    啪!
    “啊!”
    “奴都说了,是阿耶开的头,阿耶和北辽人有联系。此次是北辽人主动寻到了我家,和阿耶商议……我也在,说是有什么贵人要来巡视,要弄个大动静来,让贵人心满意足……”
    杨玄笑了笑,“我还真没好好打过美人,要不……你再坚持一会儿?”
    “奴该说的都说了。”丁茹尖叫道:“阿耶救我!”
    丁青叹息一声,“确实如此。”
    “什么贵人?”
    “老夫也不知,只知晓金山城的守将赫连羽很是重视,派人来寻了老夫,说是……要让贵人看到大好形势……”
    杨玄看了刘擎一眼,“刘公,事不宜迟。”
    刘擎点头,“令人去桃县报信,就说此次北辽突袭是为了掠走邓演,老夫和子泰去追击。”
    丁青缓缓跪下,“老夫知晓去金山城的路,还知晓何处少有游骑斥候。”
    “看你家也不差钱,为何做了内应?”秦伦不理解。
    丁青低头,“老夫家中的生意……大多是和北辽做。老夫也不想……”
    秦伦纳闷,“可你最后还是做了奸细!”
    丁青抬头。
    “他们给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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