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
    丁波站在庭院里,看着城头方向。
    万宇情不自禁的踮起脚眺望,“不知守将如何?”
    屋里,吴珞手拿一卷书,可心神却有些不定,耳畔都是丁波二人的滴咕。
    “凭他再厉害,也得败在国公手中!”
    “那是!”
    这些人对他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吴珞想到了北院大王。
    想到了赫连峰。
    和他们相比,杨玄的驭人之术显然更为高明。
    彭!
    一声巨响传来。
    丁波低声道:“多半是城头被砸坏了。”
    万宇回身,“吴娘子,吴念可会变卦?”
    我也不知……吴珞说道:“想来不会。”
    人心最难测,特别是在这等生死关头。
    她莞尔一笑,“要看哪边劣势。”
    若攻方劣势,那么吴念反悔才正常。
    所以,一切还得要看杨国公的。
    吴珞想到了自己当初说愿来劝降时,杨玄的神色。
    平静,还有些诧异。
    唯独没有欢喜。
    此刻吴珞才知晓,愿来在他的心中,从未把此战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当时在北疆之主的面前,她还觉得骄傲。
    可如今想来,自己稚嫩的可笑。
    杨玄手握十余万虎贲,横行当世。连长安帝王都得在那一声:谁敢动黄春辉,我诛他满门,中收手。
    想来,当时我的骄傲落在他的眼中,就是个笑话吧!
    吴珞摇头苦笑。
    轰!
    一块石头落在城头上,砸死数人,翻滚后,把数人撞飞。
    然后才缓缓停住前冲的势头。
    “撤吧!”
    一个将领面色惨白的建议道。
    撤?
    攻城一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只要他们一撤,随即就能冲上来。
    这是一次意志的较量。
    蒋晨看看周围,“投石机造成的死伤其实并不多。”
    这是事实。
    数十架投石机最大的作用便是震慑。
    用威势来震慑守军。
    另外便是摧毁城墙。
    若是不动,士气将会在不断打击中跌落。
    所以,蒋晨面临着抉择。
    撤离,北疆军绝对会扑上来。
    不撤,士气如何保障?
    蒋晨还在犹豫。
    “攻城!”
    投石机,竟然停了。
    他不用纠结了。
    “敌军来了!”
    城头守军各就各位。
    蒋晨站在那里,手按刀柄,神色坚毅。
    “最多七日,澄阳说了,七日后,援军就会赶到。”
    肖宏德并未说援军来自于何处,但自信的模样,还是让当时的金勋和蒋晨等人备受鼓舞。
    吴念站在侧面,看了他一眼,“来了!”
    北疆军蜂拥而至。
    “杀!”
    双方在城头展开了绞杀战。
    北疆军以悍卒为尖刀,突破一点后,后续毫不犹豫的投入兵力来扩大突破口。
    “看,破了!”
    韩纪眼神不错,看到城头一处被突破,后续北疆军迅速扩大了突破口。
    几个悍卒在前方扫荡,后续的弓箭手迅速集结,一一射杀对方的预备队……
    “好!”
    韩纪不禁击节叫好。
    城头出现了一把长刀,刀光闪烁,几个悍卒竟然不能敌,几息之间就被斩杀。
    “那是蒋晨!”
    江存中介绍道。
    “是一员悍将!”
    杨玄吩咐道:“张栩,带着兄弟们准备。”
    “领命!”
    “小心床弩!”杨玄提醒道。
    用麾下好手去冲一冲,若是能一鼓作气破城固然好,就算是不能,也能逼出守军的杀招。
    趁着城头一次反击,张栩带着人上去了。
    钟会说道:“子泰,为何不用我等?”
    杨玄说道:“敌军有床弩……”
    若是没经验的上去,弄不好会被钉死在上面。
    张栩等人厮杀多了,经验丰富。
    钟会他们纯属菜鸟。
    战阵中,最凶险的便是混战。
    两军纠缠,刀枪无眼,你不知晓啥时候飞来一支箭失,也不知晓何时会悄无声息的钻出来一个对手,捅你一刀。
    攻城战便是混战!
    而且是最混乱的那种!
    “老夫一根狼牙棍,怕了谁?”
    钟会豪气干云。
    换了别人,杨玄能直接拒绝。
    可这位是他当年的先生。
    面子必须要给。
    如何解释?
    杨玄斟酌了一下,“双拳难敌四手。”
    “老夫能以一敌百。”
    “好汉也怕偷袭!”
    “呵呵!老夫有秘技!”
    得了吧!
    你的秘籍就是话多!
    杨玄苦笑。
    韩纪干咳一声,“您这样的好手,得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钟会脸上的愠怒,迅速消散了,“原来如此!”
    杨玄附和道:“正是如此,否则我怎会放着先生这等好手不用呢?”
    城头杀的难分难解。
    不断有北疆军突破,随即守军出动预备队把他们驱赶下去。
    局势不断反复,这时候考验的便是韧性。
    “守军韧性不错。”江存中赞道。
    “蒋晨此人乃是悍将,当年绞杀舍古人时,一把长刀曾杀的舍古人闻风丧胆。且此人好杀,杀起了性子,从不留活口。”
    赫连燕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说完,就退后一步。
    知进退!
    韩纪微微点头,觉得这位隐形盟友越发有趣了。
    “张栩他们上去了!”林飞豹说道。
    杨玄看到了。
    张栩带着十余虬龙卫冲上了城头,当即就形成了突破。
    守军拼死阻截,张栩咆孝一声,双手握着陌刀,只是一个横扫,尽然把当面三人拦腰斩断。
    “是杨狗麾下的护卫!”
    守军有人尖叫道。
    “床弩!”
    一直未曾动用的床弩已经转向完毕。
    “有咱们的人!”
    操弄床弩的人犹豫了。
    蒋晨漠然,“放!”
    “放箭!”
    弩枪飞掠而来。
    张栩带着人无奈后撤。
    他回到中军请罪。
    “我看到了,守军不分敌我,够狠。”
    杨玄自然不会因此怪罪他们。
    “守军很坚韧,可见蒋晨用兵有方!”
    杨玄不会犯轻敌的错误。
    “攻城,不急于一时。”江存中给老板补充了一番,“今日只是试探。”
    试探就那么惨烈……钟会:“……”
    “主人,索云请战!”
    索云一瘸一拐的来了。
    此人用的好了,便是一大利器……杨玄温言道:“都是北疆的好儿郎,你部疲惫,且歇息!”
    该敲打就敲打,该抚慰就抚慰。
    一番话,让索云眼含热泪。
    等他走后,姜鹤儿都有些小感动,“看他涕泪横流,可见是忠心耿耿。”
    杨玄和韩纪相对一笑。
    韩纪说道:“他的忠心来自于郎君的强大,若是郎君穷途末路,保证第一个背叛的便是他。”
    姜鹤儿,“可我方才见他真情流露,绝非虚假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玄看着城头的进展,想着后续。
    ……
    “详稳,建水城两日被杨狗攻破,如今,杨狗领大军围住了金山城!”
    蒋晨的信使赶到了澄阳。
    肖宏德面色一冷,随即恢复了平静,“金勋如何败的?”
    “说是大人打孩子!”信使都有些难堪。
    赵多拉摇头,“金勋不足以抗衡杨狗。”
    “老夫本以为建水城少说能坚守五日,谁曾想……蒋晨可有话?”肖宏德迅速压下了心中的些许不安。
    “详稳说,他在,金山城就在!”
    肖宏德默然片刻,“去歇息!”
    信使说道:“小人请辞。”
    肖宏德抬眸,“嗯?”
    信使说道:“详稳说,杨狗气焰滔天,总得有人去告诉他,大辽,从不乏赴死之士!”
    肖宏德看着信使,“给他酒食!”
    信使被带走了。
    彭志摊开地图,“若是金山城破,澄阳就成了孤城。详稳,向泰州等地求援吧!”
    这时候说老夫是皇帝的人,估摸着泰州方面会嗤之以鼻,以为老夫是为了保命撒谎……肖宏德摇头,“老夫是左相的人,泰州那边是皇帝的人。他们疯了才会来救援内州。”
    党同伐异,便是这个局面。
    赵多拉说道:“当牵制杨狗,为金山城分担些。”
    “你忘记了当年杨狗伏击潭州军之战了?”
    肖宏德看着赵多拉,心中鄙夷,“当年杨狗以一部牵制三大部,主力赶往潭州军救援的必经之路。援军赶到,他领军居高临下,一击致命。那一战后,整个陈州的局面都打开了。”
    赵多拉默然。
    肖宏德说道:“去打探潭州援军的消息。”
    “是!”
    有人去了,赵多拉告退。
    出去后,心腹不满的道:“肖宏德越发对您不客气了。”
    “老夫是故意的。”
    赵多拉冷笑,“老夫装作蠢一些,肖宏德就会放心些。且等此战结束,咱们再见分晓。”
    心腹说道:“如此,要小心!”
    “老夫已令人把书信送去宁兴林雅处。”
    若是如此,林雅接到消息,定然会安排人出手弄死肖宏德!
    无论此战胜败,肖宏德都必死无疑!
    心腹不禁打个寒颤。
    “他不仁,就休怪老夫不义!”
    值房内,彭志说道:“赵多拉怕是有了防备。”
    肖宏德眸色深沉,“老夫已经遣人快马送信去宁兴陛下处,此战无论胜败,林雅都会对老夫出手。陛下需要老夫的投靠来震慑林雅麾下文武。用不了多久,鹰卫的好手就会赶到内州。”
    彭志笑道:“赵多拉还以为自己手中握着详稳的把柄,至为可笑。”
    “老夫此刻没工夫想他这事,老夫就在想,林骏何在!
    !”
    ……
    通往内州的原野上,十余牧人正在搜寻猎物。
    “看,那有一头黄羊!”
    一个猎人发现了一头黄羊,欢喜的招呼自己的同伴去追杀。
    “快!”
    黄羊开始奔逃,牧人们从四面阻截。
    最终谁射杀了黄羊就是谁的。
    距离渐渐拉近,十余牧人张弓搭箭。
    黄羊突然转向,大部分箭失落空。
    一箭却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它的嵴背。
    黄羊倒下。
    射中的牧人欢呼了起来。
    这只黄羊肥硕,回去大半弄成熏肉,内脏一家子能吃几天……
    牧人双手合十感恩神灵护佑。
    “什么声音?”
    有人回头。
    “打雷了吧!”
    有人说道。
    远方,一条黑线若隐若现。
    黑线很快变成了黑云,不断扩大。
    轰隆!
    雷鸣般的马蹄声令牧人们惶然不安。
    “闪开!”
    这是一支庞大的骑兵。
    牧人们赶紧闪避。
    看不到头的骑兵就从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疾驰而过。
    马背上,林骏突然问道:“距离!”
    身边的将领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依旧精神抖擞的他,“三百余里!”
    “我要准确。”
    “三百四五!”
    林骏眯眼看着远方,“希望肖宏德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随行的谋士沉长河说道:“肖宏德用兵了得,虽说前次败于杨玄之手,不过此次乃是固守,想来杨狗也对他无可奈何!”
    “这话,过了!”
    林骏摇头。
    沉长河讶然,“使君的意思是……”
    “若是我领军攻打内州,用不了半月,就能击破肖宏德,彻底占据内州各地!”
    他眸色深沉,“杨玄用兵了得,肖宏德,不是他的对手。”
    沉长河说道:“如此,还得抓紧赶路。”
    “走!”
    大军远去,牧人们这才敢过来。
    “完了!”
    那头黄羊早已被踩为一滩肉泥。
    “少说两万人马吧?”
    “有,也不知去哪!”
    ……
    金山城。
    这是攻城的第三日。
    城墙在投石机的轰击下伤痕累累,但并未坍塌。
    守军明显少了许多。
    但士气还行。
    每当城头被突破时,蒋晨都会亲率预备队赶来增援,屡次用自己的悍勇和修为,把突破的北疆军赶下去。
    屡次三番,守军士气大振。
    “杨狗!”
    又击退了一波攻势,蒋晨冲着城下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举起长刀。
    “详稳威武!”
    城头在欢呼。
    吴念站在后面些,目光复杂的看着蒋晨。
    虽说坚持了三日,可城中守军死伤惨重,剩下的还能坚持多久?
    先前敢死营试探攻击了一下,随即退去。
    吴念知晓,这是试探,下午,多半会发动总攻。而敢死营,将会成为箭头。
    能挡住吗?
    吴念木然。
    城中。
    “第三日了。”
    丁波看了室内的吴珞一眼。
    吴珞在看书。
    可翻开一页后,却许久未动。
    “念哥,再不动手,郎君会连你一起斩杀,丢在京观的最顶端!”
    杨玄对对手的狠,吴珞在府中都有所耳闻。
    ……
    午饭后,北疆军再度发动进攻。
    “索云!”
    杨玄策马到了前方。
    “主人!”
    索云跪下,知晓立功的机会来了。
    “今夜,我要宿在金山城中!”
    杨玄看着他。
    索云起身,“请主人看我敢死营破城!”
    杨玄颔首。
    索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为了主人!”
    敢死营出动了。
    一个个将士冲着杨玄行礼,兴奋的就像是要去洞房。
    “主人威武!”
    杨玄微笑,举起手致意。
    他指着城头,“敢死营突破后,屠公,令好手破坏床弩。张栩,随即领人扩大口子。骑兵!”
    江存中上前,“国公!”
    “准备突击!”
    “领命!”
    决战,来临!
    杨玄指着城头,“守将,死活不论!”
    “领命!”
    原先杨玄喜欢生俘守将,用于打击敌军士气。
    此刻说死活不论,也就是说,他动了杀机。
    “国公令!”骑兵们追上了敢死营,嘶喊道:“守将死活不论!”
    索云咆孝,“杀了守将!把头颅献给主人!”
    城头,吴念面色剧变。
    ——念哥,国公的耐心有限!
    吴珞的话回荡在耳畔。
    敢死营上来了。
    甫一接触,他们就用以命换命的厮杀方式给了守军沉重一击。
    蒋晨带着仅存的预备队冲上去,用一往无前之势,一步步把突上来的敢死营将士驱赶下去。
    “好一个悍将!”
    姜鹤儿不禁赞道。
    城头,蒋晨咆孝,“谁能杀我?谁?!”
    雄性的气息勃发到了极致!
    “我!”
    刀光来自于身后。
    匹练般的掠过蒋晨的脖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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