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城中存放了大量粮草,看护的军士被数百北疆骑兵绞杀,这些骑兵随即纵火。
    城中火光冲天,百姓毫不犹豫的选择躲在家中。
    外面马蹄声不断,还有惨嚎声。
    呼呼呼!
    “开门!”
    一个凶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真正的舍古人。
    往日,这家人必然要开门,随后不是妻女倒霉,就是钱粮倒霉。
    可今日男主人却手握着家中唯一的铁器菜刀,坚定摇头,冲着门缝外说道:“去死吧!y。”
    马蹄声接近,接着惨嚎声传来。
    “死的好!”
    女主人咬牙切齿的道。
    他们的女儿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城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天哪!”
    男主人听到邻居开门出去,接着是惊讶的声音。
    “我先出去看看。”
    男主人开门,悄然往外看了一眼,一家伙被血腥味冲的差点呕了起来。
    他走出家门,就看到街上到处都是人马的尸骸。
    那些往日凶神恶煞的舍古人,此刻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
    男主人和邻居捡起两把长刀,和附近的街坊一起去了县廨。
    县廨外,倒下了数百守军的尸骸。
    一颗脑袋被挂在县廨大门上。
    “是奇虎!”
    奇虎死了。
    城中百姓随即去火场抢出了些粮食,寻了城中残存的牛马,带着兵器,毫不犹豫的离开家园。
    男主人牵着马儿出城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我们还会回来的!”
    妻子牵着女儿,“再回来时,也不知谁是这里的主人!”
    男主人毫不犹豫的道:“杨狗不,尊敬的杨狗!”
    当马场城被突袭,粮草被焚烧一空的消息传到了临罗城时,以阿息保的深沉,依旧一脚踹翻了案几。
    “我的谋划从未出错。”阿息保咆哮道:“那些粮食足够我们支撑一个月。可杨玄绝不可能在北方再滞留一个月。他会撤军。随后我们一路攻伐,直至占据宁兴,拿下北辽北方故地。可现在,粮草……”
    阿息保看着德济,喘息道:“我们还剩下多少粮草?”
    德济闭上眼,心中叹息一声,“最多十日。”
    有人建言,“让勇士们少吃些吧!”
    军中的将士都是大肚汉,每日消耗的粮食不计其数。
    蠢货……德济看了此人一眼,“一旦减少粮食供给,勇士们就会揣测是否粮草不济。自古以来,再强大的军队,一旦粮草短缺,就没有不崩溃的。”
    阿息保的眼珠子有些发红。“奇虎呢?”
    马场城丢失是镇北城的一支斥候发现的,来禀告的也是他们。
    “奇虎的脑袋挂在县廨的大门上。”斥候带头,心中有些悲凉。
    “他辜负了我!”阿息保冷冷的道:“记下,奇虎的家眷战后用于赏功。”
    也就是说,奇虎的家眷从此就沦为了奴隶。
    王者无情,这是德济的认知。但阿息保却对跟随自己的老人颇为关照,哪怕是犯错了,也多番容忍。
    这一点德济觉得不对,但所谓疏不间亲,他也不好劝的太多。
    没想到马场城的丢失,让阿息保一下就转变了态度。
    “留一涸儿子,继承他的一切!”
    阿息保终究不舍曾经的伙伴。
    哎!
    德济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那些阿息保当年的伙伴走出来,跪下,发誓向他效忠。
    一个侍卫甚至拔出短刀,在脸上划了一道,鲜血顺着豁口往下流淌,德济看着就为他感到剧痛。
    阿息保随后扶起他们,历数着往事,甚至能说出每一个人和自己的趣事。
    德济深信此刻就算是百万大军围困在外,这些人依旧会为了阿息保厮杀到最后一刻。
    当热血沸腾的伙伴们出去后,阿息保坐下,揉揉眉心,“德济。”
    “大王!”德济上前。
    “十日存粮,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在十日击败杨玄!”
    “是的大王。”
    二人默然。
    十日击败杨玄,何其艰难。
    “我没有把握!”阿息保放开手,微笑道:“其实,从出山以来,这一路我都没有把握。第一战我心跳如雷。但我知晓,若是退缩,我只能退回山林中去。”
    “德济,当初我去了宁兴,去了桃县,我看到了繁华,看到了温文尔雅。这一切为何不是舍古的?为何上天令他们能享受温暖的宅子,美味的食物,温暖的衣裳,令人羡慕的学识,却让舍古人如同野人般的活着?”
    “这不公!”
    “66归来之后,我一天都不想在山林中待下去了。出山是我的建言,我巧妙的利用了父亲和几个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促成了舍古部出山。随后,我就剩下了一条路,往前。”
    阿息保指着外面,“若是我带着他们再度回归山林,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弄死我。”
    德济叹息,“当享受过了山林之外的红尘后,勇士们再也忍受不了那等孤寂和苦难了。”
    到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阿息保,重新选出一个愿意带着他们再度走出山林的舍古王来。
    这一点,和草原法则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舍古人更为凶悍。
    阿息保说道:“我也不想回去。所以,十日内,要么我死在两军阵前,要么,杨玄死在我的刀下!德济,你觉着,谁能获胜?”
    德济看着他,刚想开口,阿息保摇头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此战,必胜!”
    他轻松的说着自己的优势,“杨玄大军远离北疆多时,将士疲惫,这是我们的优势。其次,凌渡的夜袭好歹也成功了,打击了北疆军士气。最后,我们再无退路。当失去退路的舍古勇士爆发时,相信我,他们会令对手震撼。”
    “是!”德济说道:“老夫对此深信不疑。”
    “那么,出动吧!”
    舍古斥候和游骑重新开始密集出击。
    一时间,王老二压力倍增。
    “舍古人疯了!”
    看到王老二浴血归来,屠裳心疼的道。
    “虽说江存中还没回来,可我确信,马场城大概是成了废墟。”韩纪笑道。
    王老二下马过来,“国公,舍古人的游骑太多了,铺天盖地的。他们不但遮蔽临罗城方向,而且往两翼扩展了许多。”
    “江存中必然是成功了,也被发现了。这是想拦截他!”赫连荣摸摸光头,“国公,舍古人必然是要准备出战了。这是想在大战前用江存中等人的头颅来祭旗。当接应。”
    杨玄看看众人。
    王老二依旧不知疲惫的举手。
    这娃也不想想,老子的钱来的容易吗?许多时候还得拿私房钱给你。
    杨玄腹诽着,“裴俭去!”
    “领命!”
    北疆军最为犀利的两员大将联手,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江存中此刻正在逃命。
    从马场城离开后,他依旧按照原来的路线绕了远路,可第二日就被发现了。
    随后,舍古人就像是狼群般的不时出现。人少时就在周围环视,人多时就不时接近,伺机接近咬一口。
    北疆骑兵随即用小巧的弩箭教他们做人。
    第三日,左侧出现了大队骑兵,江存中知晓,危机降临了。
    是夜,他先是令麾下扎营歇息,就在半夜时,突然令麾下起来集结。
    他带着麾下一个突袭,把侧面的两千余舍古人击溃,随即驱赶着他们往南边去。这一下打了舍古人一个措手不及。
    昏暗中,敌军慌乱呼喊,以至于将领的命令无法及时传达下去。
    “杀!”
    江存中刀指前方,麾下一拥而上。
    有溃兵打头,江存中率部成功击穿了对手的包围圈,在黎明时,遁入了荒野之中。
    身后,敌将咆哮着,催促着麾下集结,随后追击。
    援军来了。
    带来了阿息保的命令。
    必须围歼这股北疆军!
    一股股舍古骑兵在这片荒野上拉网式的展开搜索。
    大股人马就在后面跟随,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他们将像狼群般的合围上去。
    江存中就像是一头狡猾的狐狸,靠着敏锐的嗅觉,带着麾下不断穿插,在大网中游走。
    第四日上午,当他在围歼一股舍古斥候时,听到了侧翼的马蹄声。
    千余舍古骑兵出现了。
    “撤!”
    江存中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对手,带着麾下遁逃。
    双方一追一逃,江存中发现对手突然减速,心中一冷,说动:“往右!”
    可晚了!
    数千舍古骑兵从左侧出现,而身后的追兵已经从右侧包抄过来。
    江存中几乎不用看,就知晓前方是个陷阱。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带着麾下一头扎进去。
    前方果不其然出现了数千舍古骑兵。
    他逃了数日,舍古人一直在缩小包围圈,就在今日,包围圈缩到了最后这里。
    “杀出去!”
    江存中喊道。
    北疆骑兵们呼喊着,一头撞进了前方严阵以待的敌军中。
    每个将士都在奋力厮杀,极力想在左右两侧敌军合围之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敌军韧性却意外的强,寸步不退。
    双方高呼酣战,十余虬龙卫主动突前,吴荣毫不犹疑的令云山修士跟上。
    十余根铁棍子扫出了一个口子,云山修士的长剑随即扎了进去。
    一个虬龙卫看了吴荣一眼,“好汉子!”
    吴荣心中一热,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油然而生,“你也是!”
    “拦住他们!”
    裴俭率领八千骑兵在外围拼命想打穿敌军的防线。
    可敌军却用层层防御来消磨北疆骑兵的士气。
    “左翼!”裴俭平静的指着左翼,身后的预备队出动了五百骑。
    五百骑的加入,令左翼敌军防线动摇,但很快对方派出了预备队,堵住了这个口子。
    “你还能如何?”敌将看着那面裴字旗,狞笑道。
    呛啷!
    裴俭拔出横刀,“出击!”
    他带着最后的一千骑出击了。
    “拦住他!”
    敌将同样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出动拦截。
    双方甫一接触,裴俭手中的横刀就化为夺命利器,刀光闪烁着逼近了敌将。
    他不肯一下投入兵力,便是要让敌将得意。
    人一得意,就会高估自己。
    这是父亲裴九当年的话。
    也是兵法!
    敌将举刀,眼神绝望。
    刀光闪过。
    人头落地。
    “万胜!”
    裴九一马当先,带着麾下击破了敌军最后一道防线。
    右侧,烟尘滚滚。
    麾下将领说道:“是舍古人!”
    裴俭看了一眼,“有国公在!”
    舍古人出动了两万骑兵。
    他们发誓要把裴俭也围歼在这一片荒野之上。
    可当他们准备包抄裴俭的后路时,一面大旗出现在了他们的左侧。
    “是杨字旗!”
    大旗下,杨玄从容的道:“若是阿息保想此刻便决战,那么,我奉陪。”
    快马送来了阿息保的命令。
    敌将喊道:“撤!”
    江存中和麾下此刻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敌军四面合围,他带着麾下反复冲杀,可每一次都会被敌军拼死围堵回来。
    后来他才知晓,这些舍古骑兵中,真正的舍古人有两千余。
    加上北辽降卒组成的优势骑兵,他们成功围住了江存中所部。
    “活擒敌将!”
    舍古将领兴奋的喊道。
    舍古人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必胜!”
    原来,由真正舍古人组成的小股骑兵,从侧面逼近了江存中!
    “当我手无缚鸡之力吗?”
    江存中冷笑,随即和这些舍古人绞杀在一起。
    他的杀的眼红,直至麾下喊道:“江郎将!”
    江存中抬头,看到远处来了千余舍古骑兵。
    气馁的感觉油然而生。
    “为了北疆!”
    江存中呼喊道,“为了国公!”
    “奋勇杀敌!”
    北疆骑兵们高呼着,跟着江存中往南面冲杀。
    “他们完了!”敌将笑道。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南面问道。
    一队队骑兵在快速接近。
    一面大旗突然举起。
    裴字旗!
    “是北疆军!”
    “是裴俭!”
    裴俭在大旗下举刀喊道:“杀敌!”
    他带着麾下冲进了敌军阵中。
    煮熟的鸭子不但飞了,而且还有反口吃掉自己的危险。
    被必胜的信念支撑着的北辽降卒们率先崩溃。
    裴俭和江存中合兵一处,随即远遁。
    一面大旗就在外围等候。
    杨玄微笑举起手。
    那些死里逃生的北疆骑兵高呼,“国公威武!”
    杨玄看着临罗城方向,说道:“决战就在眼前!”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这番话,一队斥候赶来禀告。
    “国公,临罗城的舍古大军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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