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溪过了科举后,马宏忠兴奋欲狂,本想回家大宴宾客,可马溪事儿还多,一方面是国子监那边需要一个总结和告别,一方面需要等待去吏部铨选。
    其中,吏部铨选最为重要。不但要看你长相,还得看你是否有为官的才能。
    长的让人惊悚的,或是看了不舒服的,一般情况下,吏部主管的官员都会委婉相劝:要么给你寻个少人的地儿,要么您还是……回家吧!
    若你是个愣头青,开口哥要革新大唐,闭口哥要如何如何,吏部的官员当着面会赞许,说你锐气十足,回过头就把你扔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直至把你磨的再无半点锐气。
    官场重一个磨字,而这个磨,包含着多少人的血泪。
    马宏忠终究耐不住性子,飞马回家先去祭告祖宗,然后大张旗鼓炫耀了一番。
    而国子监中,马溪正在和同窗告别。
    同窗们都颇为珍惜即将分别的时光,不少人为此落泪。临别时,许多人留下了自己老家的地址。
    宦海无情,谁也不知晓自己以后会飘到何方,兴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快,马上开始了。”有人在外面喊道。
    马溪和同窗们涌出课堂,汇聚成人流,在操场上集结。
    台子上,大伙儿看到了掌教宁雅韵,司业安紫雨,可二人簇拥着的那人是谁?
    “是陛下!”
    有人欢呼。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皇帝,就代表着国子监的背景硬扎。只要大伙儿不走错道,迟早都会有出息。
    火热的气氛令人迷醉,马溪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站在人群后面,笑容可掬。
    这厮倒是会混,马溪笑了,准备晚些去寻少年,留下自己的地址,以后有事儿联络。
    宁雅韵率先讲话,他提及了国子监的历史,提及了这所学堂的优良传统,希望大伙儿以后能学以致用,能报效大唐,报效君王……
    完毕!
    老帅锅简单利落的讲话,赢得了学生们的欢迎。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反感的便是长篇累牍,最反感的便是长时间说教,故而在不少人眼中,平日里很少出现的掌教就成了贴心人。
    下面便是皇帝。
    皇帝看着这些学生,开口道:“当年朕出元州时,压根就没想过能进国子监。那时朕在想,若是能在长安进个小学堂,便是祖坟冒青烟了。”
    祖坟……众人忍笑。
    “后来机缘巧合,朕得以进了国子监求学。那段岁月,朕此生难忘。”
    那段岁月里,他颇为迷茫,正是国子监容纳了他,就像是个港湾,让他在迷失时有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读书所为何来?大多都是想求功名,其实,朕当初也是。”
    皇帝的话,一下就拉近了和学生们的距离。
    “朕梦想做官,做大官,然后再衣锦还乡,让家乡的小吏们笑脸相迎,让父老们赞不绝口。”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梦想。
    “朕的宦途从长安起步,刚开始只是个不良人。”
    这个起点比过了科举的学生们低了无数。
    “而你等一起手便是官。可朕却不羡慕,为何?因为正是那一段岁月,让朕看到了这个大唐的底层。看到了真正的民生!”
    “朕希望你等出仕后,不要高高在上,要弯着腰,要多去市井中走走,要多去田间地头走走,要把百姓挂在心头……”
    “有人说这个大唐已经很完美了。看看,北面没了对手,南面南周俯首,东边一统,西面也不远了。那么,咱们还能干什么呢?”
    这番话听着就像是在夸赞皇帝……每个人都想到了皇帝征伐天下的经历。
    “可朕想告诉你等,这个天下很大。”
    皇帝说道:“在南边是大海,大海之上,有无数陆地,有无数国家。在西面,洛罗国正在枕戈待旦,说不准,何时便会打过来。
    看似应当歌舞升平的大唐之下,实则依旧危机重重。
    内部,朕需要无数新人去搅动这个官场,去打破那些小圈子,激浊扬清。
    对外,朕需要无数人走出大唐,去宣扬大唐的文化,去探索大唐之外究竟有什么……”
    马溪有些小激动,只觉得这个任务便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但转念他又想到了老爹。
    他是家中长子,父亲给予他极大的希望,若是他走了,父亲会如何?
    “朕希望,多年后你等再度聚首时,能坦然说,我这一生,便是为了大唐奋斗的一生。如此,方不负此生!”
    皇帝的话也很简短,他为学生们描述了一幅蓝图,更指引了方向。
    马溪看到那些同窗面色涨红,当即就有人举手,“我愿出大唐!”
    出大唐,瞬间就成了热门。
    马溪也想去,但很遗憾,需要各项能力都达标才能报名。
    什么修为,什么传统学问……
    没有修为出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不懂传统学问,你出去难道教授皇帝的那些学问?
    那些学问是禁忌,不得对外传授。
    结果,科举没过的那些学生反而得到了青睐。
    马溪很是遗憾。
    当日,他和交好的几个同窗喝的烂醉,第二日头痛欲裂的才想起今日要去吏部。
    他赶紧洗漱了,来不及在国子监吃早饭,便急匆匆在外面买了一张胡饼,一边吃一边小跑。
    到了吏部,他被排在了后面,按照顺序,基本上得等一个多时辰。
    马溪打着哈欠,但却没有睡意。
    他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马溪!”
    “在!”
    马宏忠此刻才将进了长安城……昨日他来晚了,城门关闭,只能在城外逆旅歇了一宿。他进城后就急匆匆去吏部。
    马溪跟着小吏进了值房。
    “坐。”
    负责他铨选事宜的官员看着颇为严厉,马溪心中没底。
    “家哪的?”
    “咸阳的。”
    “家中几口人?”
    这些情况在科举报名时就已经填写过了一次,此刻再问,是借着问话观察马溪。
    一番问答后,官员说道:“如今陛下提倡办事利索,以往那等拖拖拉拉铨选官员的事儿没了。再有,陛下提倡让刚出仕的官员们去艰苦的地方磨砺一番……老夫看你颇为精壮,正好西疆那边有空缺,可愿去?”
    马溪想到了父亲打探来的消息:吏部官员问你是否愿去,实际上几乎就是确定了。你别说不愿,说了只会得个差评。
    马溪想到去西疆,不禁有些失望。
    “愿意!”
    “呵呵!”官员笑了笑,“年轻人,朝气蓬勃,令人羡慕啊!”
    他在马溪的名字后打个勾,“如此,你且去,后日再来一趟。”
    “是!”
    这时一个小吏进来,走到官员身边,俯身说了几句话。
    官员抬头,对走到门外的马溪说道:“马溪,且等等!”
    马溪有些失落,回身再度进来。
    官员笑道:“对了,听闻你乃是家中长子?”
    “是。”
    这些不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吗?
    马溪腹诽着。
    官员说道:“老夫再看看……”,他低头看着马溪的材料,嘴里说道:“在国子监颇为出色,尊重师长,友爱同窗。学业也不错。这是好苗子啊!”
    这怎么又变了呢?
    马溪满头雾水,只知晓笑。
    官员抬头看着他,亲切的道:“可想留在关中?不,留在长安。”
    “想。”马溪当然想。既然不能去大唐之外,那留在长安还能趁着休沐的机会回家探望亲人。而且也有利于家人来探望自己。
    “如此,这里正好有个地方适合你去。”
    “不知是何处?”马溪赔笑道,心想可别是看守仓库那等闲职。
    “东宫!”
    ……
    马溪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吏部。
    “大郎!”
    “大郎!”
    马宏忠刚赶到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儿子,不禁大悔,“这是分去了哪?可是舍古人那地儿?早知晓为父就不让你科举了,我的儿……”
    马溪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阿耶,你掐我一下。”
    “真掐?”
    “用力!”
    “嗷!”
    ……
    “祖坟冒青烟了。”
    马宏忠要疯了。
    东宫那是什么地方?
    未来皇帝的地方。
    年轻人出仕就在东宫,也就是另一种从龙。
    “什么职位?”
    马宏忠问道。
    “司经局正字。”
    “好位置!”
    马宏忠再度狂喜。
    随后,他在长安宴请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当他把儿子的官位隆重说出来时,商越叹道:“你家祖坟可真是冒青烟了!”
    ……
    “要抓紧布置!”
    杨新相交代孙岩,“老夫最近眼皮子老是跳个不停,心中不安。”
    “哪只眼?”孙岩问道。
    “左眼!”
    “要发!”
    ……
    官道上,三个锦衣卫一人三骑,正在疾驰。
    “让路!”
    路过关卡时,前面一人把牌子飞过去,关卡的军士看了心中一震,“是锦衣卫。”
    “拉开拒马!”
    “驾!”
    三人九骑,一路绝尘!
    “这么疯狂赶路,是去哪呢?”
    ……
    宫中,韩石头和怡娘在清查着。
    他们主要清查的是当年的老人,特别是宣德帝和武后的身边人。
    ……
    一队锦衣卫出现在了王默的家乡。
    两日后,他们一无所获。
    老贼来了,他接手了此事。
    “从边角去查!”老贼令人从王家的亲戚朋友,甚至从七姑八婆的口中去打探消息。
    没多久,他们就得了一个重要消息:当年王默在进宫前曾有过孩子,这事儿还是某位接生婆爆出来的。
    老贼狞笑道:“耶耶抓到你的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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