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预走出了院子,这才猛然发现,他习惯性的把周灵均放自己屋子去了。
    现在去哪睡?
    夜里静悄悄的,李预想了想,要不去找老杨他们凑合一晚算了。
    当初人在泾阳的时候大家弟兄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想到这里,李预就径直往别院走去,没想到路过主屋的时候,门‘吱呀’打开了。
    崔小仙站在门前看着李预。
    “大晚上的你不睡么?”
    主卧之内,灯火微微闪动,崔小仙穿着白裙怔怔的看着李预。
    “中邪了?”
    李预走上前来,挥手在崔小仙眼前晃了晃。
    崔小仙面无表情,许久才看着李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忍了下去。
    “进屋坐坐吧!”崔小仙声音幽幽的,明显有很重的心事。
    李预看了下情况,人都不对劲,进去作甚,“夜深了早点睡吧!”
    “李预,我想跟你谈谈!”
    思虑再三,李预才点头道:“好!”
    主卧空间其实很大了,前厅放置好了桌椅,窗户边放置着人身齐高的镜子,李预记得这是崔小仙跟老杨他们要来的。
    室内的装饰富丽堂皇,一如崔小仙的身家一般,光桌子上的金银首饰就放的满满当当。
    李预找了个凳子坐下,正想给自己倒杯水去去酒劲,就听到‘咔’一声,崔小仙站在门后,已经把门给插上了门栓。
    “你这是做什么……”
    灯火微微,崔小仙清瘦的身形挪着莲步轻轻走来。
    锦绣白裙的她似乎散着淡淡的清辉,宛若月仙进入了凡尘。
    白皙的脸颊上,一侧迎着烛光,可见的修长睫毛在微微颤动,秋水般温润的眸子似乎在言语着什么。
    春露阁的胭脂在双颊点了淡淡一层,丰润的唇火红如夏日牡丹。
    性子本就恬淡的女子,此刻神色依旧清冷,清丽的姿容上带着凤鸟金饰,又显得她有一丝雍容华贵。
    锦袍白裙勾勒出妙曼的曲线,李预这才发现,长安第一美人的确是名不虚传。
    “你这是做什么?”
    李预又问了一遍。
    崔小仙来到桌子前,带起一阵幽香,随后坐到了一侧。
    “李预,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李靖近距离的看着崔小仙,妆容精致又不失淑雅,明显是发现李预给周灵均治伤后,躲回屋子精心妆点过的。
    看到李预不说话,崔小仙才幽幽一叹。
    “家父最近来信了,说母亲想我,让我回去看看,我趁着你去泾阳大营的时间回去了一趟,母亲憔悴了不少,她时时担忧我在这里过的可好!”
    见李预安静的听着,崔小仙才继续道:“我生在世家门阀之中,从出世起的那一刻命运,似乎就是为了与其他世家子弟结为姻亲,自父亲领下家主之位后,作为世家嫡长女的我就背负上了让家门显赫下去的任务。”
    “所以我早早的就被范阳卢氏一门定为了卢家媳妇。”
    看着李预端起水杯要喝一口水,崔小仙伸出手连忙拦住,态度不容置疑道:“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李预盯着杯子中的水看了许久,一脸不解。
    他喝水不是用耳朵喝的呀。
    看着眼前少女严肃的神情,他才放下水杯,轻声道:“然后呢?”
    崔小仙神色莫名的有点哀戚。
    “范阳卢氏你可能不了解,如今崔、卢、王、李为大唐四大一流高门,祖地乃河北涿州,如今虽因战乱迁往长安,但卢氏在河北一地的掌控,无人能出其右!”
    “便是当今被称为房相的左仆射房玄龄,因为出身河北,也需在宗室礼庆之时到我家中奉礼,前朝科举三次,卢氏一门共出了十七名进士。”
    “只不过如今陛下新登大宝,卢氏一门还未理清大唐将来如何行进,所以在去年没有派人参加恩科大典。”
    李预叹息一声,“所以,你是想和我说,你崔家结为姻亲的卢氏,是我无法企及的咯?”
    崔小仙摇摇头,“你的身份无比尊贵,自然比卢家子弟强了不少。”
    李预挠头,他实在不明白崔小仙要和他说什么,只能安静的听着她倾诉。
    “卢氏的地位,在前朝时尚且享有八大柱国的尊崇地位,如今大唐一脉,陛下有意的不选用世家弟子进入庙堂,倒是提拔了不少跟随他一路征战的功臣组成了当今的朝堂。”
    “看似大权旁落,可在河北以及江南一道,卢氏有着无法企及的影响力,或许你已经感知到了,如今陛下为何迟迟不与世家门阀起冲突。”
    “若是陛下刻意打压,势必引起河北与江南生乱。我虽然不聪明,但也能看出陛下不惧打仗,只是不忍他治下再度爆发民变,你教长歌她们唱歌以安民心,陛下能迅速同意正是基于如此考量。”
    “可你想过么,你的出现,已经让世家门阀对陛下的蚕食举动有了戒备,他们已经在谋划除掉你了!”
    李预眨眨眼,“傻姑娘,这不明摆着了么,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看到周灵均在我府邸门口遇袭,心生愧疚!”
    崔小仙没有说话,但春水明眸中已经有了泪光。
    “李预,你想的太简单了!”
    “我既然到了你的府邸里,你就没有想过,谁才是最有机会对你造成威胁的么?”
    “我的命运不在我的掌控之中,门阀斗争也不是轻描淡写能搪塞过去的,那是数百年的权谋斗争,才有了如今的名门望族,李预,对不起!”
    看着崔小仙哭了起来,李预实在没办法。
    “所以,你时常带着一些熏香,有时候还会给我刻意的端茶递水,闲暇时还刻意接近我,你是为了刺杀我?”
    崔小仙抽泣道:“我不愿意,我不忍心这么做,可他们实在逼的太过,我父亲已经愁白了头,母亲也重病不起了!”
    “或许他们不想自己的女儿遭遇不测,但清河崔氏从来就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说了算的,没有了我父亲,还有上百的家族子弟可以担任大位!”
    看着崔小仙苍白的面颊,李预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细嫩洁白的下巴。
    “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被捧的太高,以至于你小看我了!”
    崔小仙噙着眼泪,闭上了双眼。
    李预自信的看着她的面颊,哀叹一声。
    “何苦呢?”
    “我们两个都是突如其来就遇见了,我本无意打扰,但你实在笨的不行。”
    “我既然能看穿你那可以的熏香,又见着你亲自做着丫鬟才做的活计,你一个大家小姐刻意的出奇,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提醒我小心防范么?”
    崔小仙睁开了双眼,猛然口中溢出了鲜血。
    李预无奈,“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用情至深了,宁愿把准备给我的毒药自己喝个精光。”
    崔小仙拖着沙哑的嗓子,轻声道:“那一晚你在给陛下写奏疏,我立在你身旁,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了!”
    “别说了!”
    李预掏出几颗药品,强行塞到崔小仙嘴里。
    “我自凉州回来后就防了那么久,实在没防到你这刺客为了那短短的时刻,宁愿葬送自己性命,把药吃了!”
    崔小仙自知饮下的毒无药可解,只能吞下李预的药。
    下一瞬,李预将她抱起,重重的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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