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人来了。
    齐誉循声望去,却见是冷晴一叶扁舟飘摇而至,此时的她,正轻轻一跃登陆在那儿。
    她,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讨厌模样,要不是刚才的那声淡笑,谁会认为她是个有情感的女人呢?
    景象虽然很美,但却是相看两相厌。
    “哼!”齐誉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说,我正在遥祭北方缅怀先组,有什么好笑的?”
    冷晴不以为意道:“我也没笑什么呀?只不过是见你比以前黑瘦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罢了。”
    这到底这是褒,还是贬呢?
    呃……
    我不介意,装作没听到!
    这时,齐誉对身旁的衙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撤去供菜。而后,才对冷晴发出了邀请,说是请她到府衙里说话叙旧。
    在归途中,冷晴一点都不矜持,她几乎不加思索,肆无忌惮地就钻入到了厢车之中,与齐大郎通乘。
    “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同卧一处,咱这……”齐誉觉得别扭,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什么这?什么‘同卧’一处,别乱用词!”冷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道:“总不能,你在车上坐着,却让我在下面走着吧?也行,你若是觉得男女同处不太适合,可以下车步行的嘛,这样的话,就不用与我同乘了。”
    啥?让我步行?
    想得美!
    “好了好了,那啥,咱俩就互相将就一下……”
    “哼!”
    咳,吐!
    俩人,继续相看两相厌。
    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响着,车厢内静愜如斯,气氛上略略显得有些尴尬。
    终于,齐誉有些忍不住了,他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此行都查到了些什么?”
    冷晴斜他一眼,哼道:“本来呢,我还是打算告诉你一些的,可一见你对我这么无礼,我又反悔了。”
    啥?我无礼你?
    咳咳,我简直比他么窦娥还冤,我一介文官,有那本事吗?
    齐誉尴尬一笑,道:“这说这话毛病忒大,我怎么可能‘无礼’你呢?即使我有那份闲心,也没那份闲工夫呀,误判!绝对严重的误判!”
    “哼,巧舌如簧。”
    “呃……”齐誉陪笑着点点头,想了想,抛出了一个诱饵诱她道:“咦?真是怪哉了!”
    “什么?”
    “瞧,你这娇滴滴的粉嫩的白脸蛋,怎么被海风吹得这么干燥了。还好,目前有的补救!”
    冷晴颤声道:“你说……”
    齐誉大言不惭道:“呵呵,刚好,我自幼习得一种特殊秘法,可以让干枯的皮肤重现生机,变得粉粉嫩嫩,吹弹可破。这样吧,咱俩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你告诉我你此行的打探所得,我告诉你我的美容秘法,这样可好?”
    冷晴听得眼神迷离,居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俏脸后点头同意了。
    “你那秘法,可是真的?”
    “当然!我齐大郎从不骗人,不信,你可以去问哈里!”
    也是。
    之前曾有传言说,那个左正一就是他举荐的朝廷命官,他们二人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论道,关系处得不是一般的好,确实没有传出过谁骗谁的不良说法。
    这可是官场内部的消息,无假。
    这一回,轮到冷晴开始主动了。
    “我如你的愿!谁先说?”
    “当然是你啦……”
    最终,冷晴做出了让步,率先说起了她此行的调查结果。
    细听如下:
    首先还是关于庸王,这也是她此行南下的任务所在。因为牵扯到一些机密,她不方便全盘说出,所以也只能拣一些能说的说上一些。即使如此,她还是采用了春秋笔法,相对隐晦地表达。
    按照冷晴的阐述,然后再加上齐誉自己的脑补,最终得出了以下结论。
    当初燕王蓄谋造反,可谓是机关算尽,在总体上的布局几近完美。他北结东虏,以求战马上的援助;然后南联赵王,以求战时的遥相呼应;此外,他还拉拢了粤地的庸王,以求采买到所谓的火器,此次来对抗朝廷军。
    谁知,他的这份结盟却出现了意外。
    东虏一方的如意小算盘,被齐誉进献的离间之计击得粉碎,那一道‘天聪可汗’的圣旨,如愿地撩起了鞑靼和瓦剌的怒火,激得他们兵兵乓乓地大打了一通,连高丽棒子都落井下石地掺合了一把。
    赵王虽然素怀野心,但其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他既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贸然激进,最后,却被皇帝的软硬兼施给压了下来。而在皇帝御驾亲征时,他继续蛰伏在自己的封地里,老实的就跟那猫似的,连句对燕王的声援话都没敢发出。
    至于粤地的这个庸王,就显得有些特别了,他既不参与燕王的造反,也不朝皇帝委曲求全,他一直致力于提高自己的综合实力,以求雄霸一方。
    据冷晴所述,庸王和燕王之间纯属是金钱方面的交易,并没有太多的复杂牵扯。据说当时,就是因为燕王的出价过低,所以庸王才没有售卖火器给他。
    说到这里,问题就来了。
    庸王和火器怎么扯上联系了?
    这要说起来,还多亏了肖云岩的口供,若不是顺着他提供的消息顺藤摸瓜,还真难捋清楚这其中的关联性。
    目前已知,在东莞县境内一个名叫屯门的小地方,那里正聚集着一众佛朗机国的商人。而事实上也正是他们,在私造和买卖着热型火器,冷晴就顺着这个脉络溯源,慢慢地就追查到了庸王的身上。
    简而言之,这位皇族的藩王就是幕后的真正大东家,他和这些个洋人们一个负责提供保护,一个负责制造火器,共同瓜分其中的利益。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吃里扒外吧!
    最近一段时间之内,由于庸王致力于壮大自己的人数,故而出现了口粮不足的现象,也因此,他才提出了要求货商以粮食来交换火器的交易方式。
    这也间接说明了,当初肖云岩搜刮粮食的根本动机。
    可是,这小子为什么会热衷于火器呢?
    像他这种级别的芝麻绿豆小官,即使是造反,也达不到那种一呼百应的声望值,既是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花费财力的去搜罗火器呢?
    这,又是另外一个方面的范畴了。
    冷晴对此也没瞒着,她说,但凡是试图搜罗火器的势力,大多都和假倭寇脱不了干系……
    明白了,这是想做无本生意。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这些假倭寇抢来的货物具体又是怎么销赃的呢?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在看清楚了事情的表面之后,还要分析其本质所在。
    冷晴对于这些丝毫不敢兴趣,她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答道:“芬港。”
    不过,她看在美容的面子上,又补充了一句道:“据我所知,庸王暗中在芬港某处开放了一处买卖市场,以为销赃之路。”
    芬港,是隶属于东莞县的一处孤岛,因历史上商贸芬芳的香料故而得名。目前来说,那处地方荒僻落后,教化不深,属于是行政上三不管的真空地带,故而走私猖獗。
    假倭寇之所以如此盛行,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销路作为支撑,再加上暴利驱使,所以才难以打压。
    齐誉心中一叹: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站着的真正大佬居然是庸王。
    庸王,可是一点都不庸啊!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巡抚他不派府军进行大规模的剿杀行动。
    想想也是,在没有获得真凭实据以及万岁爷的首肯之前,还不方便对这位实力斐然的庸王爷出击动手。
    真要杀他就要果断,绝不可拖泥带水,否则,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齐誉眯缝着眼睛陷入了深思,心道:看来,要想彻底摁住这股假倭之风,就得设法干掉庸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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