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带来。”老板点头称是,关照道:“客官,明天就是除夕了,小老儿这店铺今天下午就开始歇业,要等过了初五才开张,您可千万莫要白跑。”袁峥记下,道谢离去。
    朝会。
    高凌递上两份奏折,一份要求立即下发西疆有功将士的赏赐。皇帝点头:“准奏。”
    另一份奏折:官员调整名册。皇帝假意看了一遍:“准奏。”
    高凌暗地正要长舒一口气,却听有人出班奏道:“皇上,臣认为还有一个人该调动。”
    “秦爱卿,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天雷出班奏道:“皇上,近日东南海岸倭寇横行,劫我渔船,扰我百姓,福建总督剿寇不力应予罢免;西疆副帅岳崧,在睿郡王呈交的功劳薄上排名第二,仅次于安疆王爷,年轻有为英勇善战,调他补这个缺,实乃人尽其用,亦可体现朝廷用人之初衷。”
    皇帝闻言,摸着胡子沉思,看他神情,竟有点头同意的趋向,高凌大惊,岳崧是袁峥最看重的部下,如果真把岳崧也调离,那么袁峥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秦家要逼死袁峥还是要逼他造反?父皇若真允了这事,那我前面所有的努力便全部付诸东流!再也无法挽回!不由急急说道:“父皇,万万不可调走岳崧!”
    秦天雷不慌不忙,对高凌说到:“睿郡王,你虽嫁了安疆王,可是举贤不避亲,岳崧的武功作为有目共睹,你不好意思提,下官帮你奏与皇上。”
    “秦天雷,你身为户部官员,本职也未能做好,还要去管吏部的事!”高凌满头冷汗,双膝跪倒:“父皇,此事不妥。西疆初定,一切都方兴未艾,众多邻国尚在观望想要乘机占点便宜,而且如今安疆王身在京城,对部下指挥不便,西疆广大疆域全靠岳崧等几位猛将守护,若突然调走军事主官,军心易散,难保不会让各邻国蠢蠢欲动,开疆难,守土更难,一旦战事再起,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岳崧是西北人,不熟水务,冒然调去海岸防守,未必能打胜仗。依儿臣看,不如在江浙山东等沿海地区甄选武官去福建驻防,行程近得多,也可早日见效,具体事项可由兵部处理。”
    皇帝想了想:“也好,这事儿就交给兵部,让太子去处理吧。退朝。”
    跪送走皇帝,高凌只觉得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衣,出了太和殿,寒风一吹,冷得好似入了冰窖,直打哆嗦,浑身无力。受惊劳累加上一整夜未睡,心力透支过度,高凌脑袋阵阵发晕,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去吏部做好人事调动的廷寄,免得父皇再度变卦。
    看着下属将加盖了玉玺和吏部大印的官员调动廷寄一一寄出,高凌才长出一口气,浑身松懈下来,立刻便觉得眼前发黑,刚刚站起的身子晃了两晃,幸亏司擅赶紧扶住:“殿下,可以回府休息了吗?您太累了。”
    高凌点头:“好,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门被重重推开,陈铿出现在门口。陈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上来猛地一把推开司擅,揽了高凌坐下:“十殿下,看你脸色,又熬夜了?你不要自个儿的身体了?累出病来可没人心疼你!”
    高凌皱眉:“表哥,你吃火药啦?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是吃火药了!我问你,姓袁的混蛋派了爪牙来监视你,你不但为他开脱,是不是还忙着为他回西疆铺路?”
    高凌已是面呈不悦之色,还没来及开口,一旁的司擅沉下了脸:“陈公子,请你说话客气点,看在殿下的面上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你骂我无所谓,再有下次辱及王爷,我可不管你是谁,对你可不客气了!”
    “哟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袁峥恩将仇报,猪狗不……”
    司擅牙关紧咬,手已经握上刀柄,手背上青筋暴出,极力控制着怒火,陈铿仍是满眼挑衅。高凌暴喝一声:“陈铿住口!”站起来挡在二人中间,面对陈铿:“你再出言无状就给我出去!”额头也是青筋蹦出。
    陈铿不服不忿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双手撑在桌案上气得呼呼直喘。高凌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司擅说:“司将军,我和表哥有话要说,麻烦你出去一下。”
    “这……”司擅一脸为难,“殿下,王爷让我贴身保护您……”
    “哼,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还不承认监视!”陈铿冷笑。
    眼看司擅的娃娃脸拉长了,高凌瞪了一眼陈铿:“你住口!”板了脸对司擅说:“司侍卫,我饿了,麻烦你去观鹤楼买份红豆粥回来,我只吃那家的。”
    没拿皇子和郡王的身份压人,高凌已是极给面子了,司擅无奈,只得点头称是。临走不放心地看了眼陈铿和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石小四。
    观鹤楼距此不近,看着司擅快步走远的身影,陈铿对小四说:“你也去外面盯着,别让他偷听我们的谈话。”小四也应声去了。
    高凌倒回椅子上,撑着沉重的脑袋,语气不悦:“表哥,你过分了,昨天司擅还救过我。现在就你我二人了,有什么话就说。”
    “昨天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为了袁峥你也不至于受这惊吓,可惜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还处处堤防着你,我真替你不值!”
    高凌不看他:“你又打听到什么?直说吧,我受得住。”
    “我且问你,大婚前我给你配的那盒药膏用掉了多少?”
    高凌看他一眼,微微脸红:“你问这干什么?我干嘛要告诉你?”
    “我猜还没怎么派上用场吧?”陈铿瞟他一眼,“我没说错吧?”
    高凌又窘又怒:“真无聊,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在自家人的份上,我劝你皇子的威风该使就使,别让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还自以为贤惠!你累死累活为他铺路,等去了西疆,人生地不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被欺负死都找不到人哭!还不如留在京城,至少他还要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不敢真把你怎么样!”
    “表哥,我知道你对袁峥有看法,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别这样说,他毕竟救过我……”
    “这些年你为他做了多少,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怎么不说?”
    “他……没你说的那样坏……”高凌心虚,想到这些天的委屈,鼻子略略发酸,声音也渐渐无力低沉,心里着实堵得慌。
    “我知道你喜欢他,受了气也还要替他说好话。”陈铿恨铁不成钢,“今早我去刘家戏园看戏,见到那混蛋了!你知道他和谁在一起谈笑风生,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吗?”
    高凌惊愕地抬头,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心跳加速,却紧张得什么也说不出口。
    陈铿不理他,自顾说道:“袁峥和路彦、叶轩、钟时素混在一起!喝花酒,招妓女,你知道他们看的什么戏吗?打金枝!看戏看到公主挨打一折,别人都坐着,袁王爷竟然还兴奋地站起来!他怀里抱的粉头是万花楼的红牌,花名叫桃红还是柳绿的……”
    “你别说了!”高凌紧闭双目,心脏猛地纠成一团,似有万把钢刀在刮一般,痛得浑身发颤。
    陈铿紧逼不舍:“你为什么在他面前就那么好欺负?你的魄力呢?手段呢?”
    高凌痛入心扉,无力到极点,双手紧紧抠住椅子两侧,声音也飘飘忽忽地:“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表哥,求求你别再说了……”
    陈铿只顾自己激动,没注意到高凌的反常:“还打金枝,我看也就是升平公主这个没心计的笨蛋才会让驸马欺到头上,要是换了安乐公主,岂能让驸马如此嚣张!你们成亲还不到半个月,还是在天子脚下,他都敢如此不顾你的感受,若是放虎归山……无毒不丈夫,高凌你也并非甘居人下的,既然求不得,何不……”
    高凌头痛欲裂,在椅子上坐不住,身子竟往地上滑去。
    陈铿这才发觉不对劲,赶紧一把抱住他:“高凌,高凌……”一手掐他人中。高凌长长吐出一口气,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手脚冰凉,身体还在打着颤。陈铿不禁大为后悔,这刺激太大了,高凌又劳累过头,不知道会不会气出病来,暗恨自己太沉不住气,只有拍着他后背安抚,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开贴安神的药给他。
    高凌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有些涣散。陈铿担心地叫他:“高凌,你不要紧吧?对不起,我气糊涂了……”高凌摇摇头,机械地转动脖子,眼神聚集到桌角放着的食盒,忽有一丝清明注入脑际,急急抓住了陈铿袖子:“表哥,你一定看错人了,你见到的一定不是袁峥,你只见过他一面,认错人也是正常的……一定是这样,你认错人了!”语气忽地无比坚定,心中却更加空虚,拼命想着袁峥的好处,可惜实在是屈指可数。
    陈铿好气又好笑,敷衍道:“是是是,我认错人了,袁峥他不是花花公子,你别再吓我好不好?”
    高凌不依不饶:“你看那个食盒,昨天那么冷,王爷他半夜走了五条街给我送热汤来,靴子袜子都湿透了,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的!一定不会的!”
    陈铿心疼地看着高凌急到喘气的样子,长叹一声:“但愿如此,今天算我多事,害你难过。今后若有委屈,只管来找我,表哥疼你,表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高凌“恩”了一声点头,鼻音浓重。
    29、第 29 章
    伴随着小四的大嗓门:“你这么快回来啦?”门外脚步声响起,司擅拎着一大盒红豆粥进来:“殿下,属下把粥买回来了。”等看清高凌红红的眼眶和惨白的脸色,司擅不禁怒从中来,满含敌意地瞪着陈铿。陈铿也不理他,抢过粥硬塞到高凌手里:“吃点热的甜食,会舒服些。”
    高凌接过,一小口一小口住嘴里塞,强迫自己咽下去,不要吐出来。
    看高凌艰难地喝粥,陈铿碍着司擅在场,想了想说道:“殿下,喝完粥,回府洗个热水澡,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也别急着理政,伺弄伺弄你喜欢的花花草草,散散心比什么补药都强。你院子里那几株夹竹桃长得太旺盛,该修剪修剪了。”看高凌默默点头,陈铿告辞:“我这就走了,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自己保重。”
    高凌回到住处,已过午时(将近下午两点),袁峥还未回来,马管家禀告:“王爷中午回来过一次,现在去京兆尹府了,王爷请殿下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悠然去做,外头的事他会处理,府里安全,您安心睡觉。”高凌懒得说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管家退下。
    面对一桌热腾腾的美食,高凌毫无胃口,匆匆洗了个热水澡闷了身汗出来,才感觉到没那么冰冷彻骨,吩咐小四和司擅也去休息。头痛得一抽一抽地,什么也不愿意细想,只想快点睡过去,忘却所有烦恼琐事。
    被子刚刚晒过,暖洋洋地,膨松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累到极点,全身像散了架般酸软无力,高凌拼命想快点睡着,却偏偏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皇贵妃笑里藏刀的眼神;袁峥暴戾的巴掌;父皇震怒的龙颜;袁峥挥剑的绝情;张泯小人的嘴脸;袁峥抱着粉头得意地笑……一张张各型各色的脸在脑海中走马灯似地转,却连一个温暖的神色都看不到。恐惧和不安牢牢笼罩在心头,似乎安稳的睡眠是十分奢侈的享受,高凌无法得到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连着被子把自己抱住,在背后轻拍,有个磁性低沉的嗓音在不断地叫着:“高凌,醒醒,高凌,你梦魇了。”
    高凌勉力睁开双眼,发现安疆王正略显焦急地抱着自己,心中抗拒,身体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袁峥怕他尴尬,很快地松手:“别踢被子,你一身汗,小心着凉,做恶梦啦?”边说边解开身披的大氅自己去衣架挂好,看来是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脱外衣就进卧室了。
    高凌看着他不言语,面无表情,袁峥以为他还没完全清醒,自顾说道:“把汗和眼泪擦擦,昨天早晨惊吓过度所以做恶梦了?”
    高凌抹了把脸,发现已是满脸泪水汗水,凉凉的。他发现袁峥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晚上送热汤来时的那身了,心中酸楚难耐,更不想开口。
    袁峥重又走到床边,低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快过酉时(晚上七点)了,醒了就起来吧,陪我一起吃晚饭,然后再睡。”袁峥身上的气味欺过来,带着压迫感,高凌重又闭上眼睛,拎起被子蒙住脑袋。
    袁峥只觉好笑,真的还是个孩子,睡不醒耍脾气了。轻轻揭他的被子想把他拎起来,手指碰到高凌肩头,发觉触手处极僵硬,肌肉紧张的样子。不由轻笑:“做恶梦哭有什么丢脸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双手手指改抓为捏,在高凌肩颈处轻轻揉捏,为他放松紧绷的肌肉。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却不料高凌的反应并非享受反而是更加抗拒,极力甩开他手,低低喝道:“别碰我!”卷着被子往里床滚去,险些摔到地上。
    袁峥一愣,面上顿时沉了下来,手也僵在半空。忍了忍没说什么,好半天才抿了下厚厚的嘴唇,转身去了外间。
    高凌穿衣洗漱来到外面,袁峥正坐在饭桌边等着他。桌上菜并不多,但还算精致,冒着腾腾热气。高凌径自坐下,拿起碗筷自顾地吃,连一眼都没扫过袁峥,只当身边没有这个人。悠然的手艺并未退步,高凌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只机械地吞咽着,垂了眸在面前碗里,什么也不想看。
    袁峥看了他一会儿,颇感无趣,微微皱眉,也拿了筷子开吃。室内静静地,气氛沉闷,只听到蜡烛灯芯爆燃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看他只吃面前的一盘青菜,袁峥伸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想放到他碗里:“别光吃素的,这大盘鸡是西疆的特色菜,尝尝看。”不料高凌把碗一推,站起身来:“我吃饱了,王爷慢用。”转身就走。袁峥夹着块鸡,手腕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之极。
    深深呼吸,袁峥提醒自己:他太累,又受了惊,没睡醒发脾气很正常……快速扒完饭走进卧室,高凌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对着外面黑沉沉的树影发呆。
    “高凌,还没胃口啊?等会吃点清淡的吧。”
    高凌好似没听见,呆坐不动。
    袁峥苦笑:“这几天辛苦你了,不让你出府是我不对,别再生气了,嗯?”
    “不敢。”高凌头也不回地答道。
    “高凌,”袁峥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放上他肩膀:“马车侧翻,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有劳王爷记挂,我没事。”高凌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耐着性子的热情被接连泼冷水,袁峥的笑脸有些挂不住,眉头皱起来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陈铿又和你说了什么?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
    高凌猛地拍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袁峥,你的话我不明白,我和表哥说说话怎么就不容于你了?你不让他进府也就算了,连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全要知道,你不嫌太过分了吗?我是阳明王朝睿郡王十殿下,不是你的犯人!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陈铿听命于你,为你做事,这我知道,你们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我也心里有数,我劝你安分一点,不该你得的就别去想!”袁峥也火了。
    “你怕我威胁到你舍命之交的地位,还是怕我听父皇的话害你?你干脆把我关到地牢里和张泯做伴好了!免得整天疑神疑鬼!”高凌想起不平遭遇,气得满脸通红,瞪着袁峥,胸脯急剧起伏。
    十几天来,袁峥是第一次见到高凌发这样大的脾气,面对他的顶撞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有难堪却并不怎么生气,反而有种难以描述的兴奋:原来高凌并非绵羊,也会发火,他生气的模样比一味忍让委曲求全的的样子真实多了,不由有些后悔刚才话说重了,戳到了他痛处。于是放缓了语气柔声道:“算我不好,说错话了,今天不讨论这个,你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出去听戏逛街,放松一下,好不好?”
    高凌冷笑:“好啊,我想听《铡美案》,王爷你陪不陪我?”
    袁峥一愣,脸色当时就变了:“高凌你什么意思?不要得寸进尺!”
    “王爷,”高凌转过身来,抬头凝视他,双目蒙上一层水光,声音忽地软了下去,“我不求你还当我朋友看待,更不求你宠爱于我,我只求你能相信我,看在我费尽心力安排你能早日离京的份上,到了西疆放我自由,你喜欢什么人尽管娶回王府,我绝对不会过问,更不会奏报父皇……”高凌越说越揪心难过,声渐哽咽,心酸的滋味如潮水般涌入眼眶。
    “住口!”袁峥刚起的怒意又被他眼中的雾气浇熄了一大半,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心疼,只觉得胸口堵堵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天你累坏了说胡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再有下次,”袁峥顿了顿想想措词,“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我现在清醒得很,王爷你就答应我吧,我什么都不要,放我离开于你并无损失……”
    “够了!”袁峥终忍耐不住火气:“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好话也说了,礼也赔了,你还要怎样?莫非你要我和三驸马一个德行才满意?”
    高凌满眼受伤的神色:“原来在你眼里,我和高凉月是一样的?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学学三姐!”恨恨地咬牙:“袁峥,你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庆祝本文上分频红字以及过节,五一会双更。
    30、第 30 章
    袁峥面色黑得如锅底:“高凌,你太过份了!我对你客气可不是怕你!”
    “你手握兵权当然不怕我一个失宠皇子,可是你别忘了,现在你们母子被困京城,没有我的支持休想平安脱身!”高凌红着眼睛瞪视他,毫不退缩。手指向门口:“我是皇子,你是臣子,现在我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出去!”
    袁峥气极:“你……你,这是我的卧室,你凭什么赶我走?”
    “好,那么我走!”高凌干干脆脆拔脚就往外去。倒是把袁峥弄愣了:“你去哪?”
    高凌不理他,头也不回。
    “你给我回来。”袁峥大步跨到他身后,伸臂揽住他往回拖,高凌用力挣扎,却怎么可能是安疆王的对手,被拖回来重重丢回椅子上。袁峥双手撑在他颈后椅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给我好好睡觉,今天哪里也不许去,等明天恢复理智了,我们再谈话。”
    高凌抬着头不示弱地盯着他,忽然一口用力咬在他禁锢自己身体的手腕上!同时曲起双脚蹬向袁峥的膝盖。血腥味迅速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袁峥痛得一激灵,侧身避开他踢来的脚,用力抽回左手,只见手腕上一圈整齐的牙印,血丝正不断地从中渗出。不由怒从心头起,扬了巴掌就要打下去,可是眼神接到高凌倔强带着恨意的目光,扬起的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手掌握成拳头慢慢放下,袁峥强压下火气,低下头说道:“高蕴劝我家和万事兴,看在他的面上,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你记着,最好没有下次。”声音不大,却满含威胁的口气,说完转身往外走,房门被重重摔上。
    夜晚的空气寒冷清咧,带着浓郁的腊梅清香,让袁峥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今晚本来是打算和高凌同床共枕的,无关性爱,只想抱抱他,哪怕隔着被子搂着,安抚他受惊的情绪,稍稍弥补一下成亲以来亏待他的内疚之情,有个人在身边应该不会再恶梦不断了吧。可现在……不讲道理,喜怒无常,无理取闹,难道这才是高凌的真面目?……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不,不会的,他小时多么乖巧可爱,温润美好的印象一直留在自己心底,才会罔顾父亲的遗言赴京践约,难道皇宫那个险恶的环境真的会让人本性全失么?
    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心头有一丝不安升起,欲再回去,举了手去推门却迟迟推不下去,现在回头,只能自讨没趣。高凌性格中自有一份坚韧,应该不是会寻短见的人,就怕他不顾身体折腾自己。长叹一声,去了侍卫房:“石小四,起床,去陪陪你主子。”
    石小四睡眼惺忪,待看清眼前人,立刻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虽然不敢说什么,眼神中却明明白白露出“你又欺负我主子”的意味。袁峥懒得理他,去书房卧榻躺下,辗转了大半夜才睡着。
    高凌看着撞上的房门,忽然浑身无力,瘫倒在椅子上,连挪到床上的力气都懒得使。袁峥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高蕴劝我家和万事兴,看在他的面上今天我不跟你计较……看在他的面上……看在他的面上……”窗外北风刮过树梢,树叶的沙沙声似也在嘲笑自己:如果不是高蕴面子大,袁峥今天是不是就该对自己大打出手了?我宁可挨打也不要你看高蕴的面子!若不是秦家的人捣鬼,你我都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袁峥你个没心肝的混蛋!烂人!当初若不是高蕴非要拉着你赛马,我也不会遇狼,你也不必舍命救我,后来的一切可怕事情都不会有!他现在是太子了,你们不是舍命之交吗?为什么他不来帮你!
    气愤难平间听得有人敲门,以为是袁峥去而复返,高凌只当做没听见,缩紧了身子不动也不出声。很快响起更急促的拍门声和小四急切的呼喊:“主子,是我,快开门!”听动静似乎再不开门他就要破门而入了,高凌这才慢吞吞走过去开门,石小四几乎是冲进来的:“主子,你没事吧?他又把你怎么了?”一手扶了高凌仔细打量。
    高凌摇摇头:“他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睡觉跑来做什么?”
    “我在梦里头被他叫起来的,让我来看看你,害我以为你被打了还是伤着了……”
    “我没事,倒是他被我赶出去了,你放心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呢。”
    石小四撇撇嘴,心想把人都赶走了还说没事,肯定又吵架了。唉,好不容易出宫了,偏又遇人不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舒心日子啊?边扶了高凌上床:“你早点休息我才能放心,快睡吧,我坐在这陪你。”
    “不用,让我一个人呆会儿,你也回去休息。”高凌边脱衣服边赶人。
    “你真的没事?那他为什么特地跑到侍卫房让我来陪你?”石小四一脸不解。
    “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要睡觉了,你出去,不许打扰我。”高凌一把将被子蒙住头,不理他了。小四只得把炭火拔旺些,吹熄了蜡烛出去。
    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高凌又睁开了双眼,他很累,却睡不着,身体累,心更累。
    高凌双手抱在胸前,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陈铿的话又在脑中反复出现:“你们成亲还不到半个月……他竟敢不顾你的感受,喝花酒,招妓女……看的戏居然是《打金枝》!……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无毒不丈夫……夹竹桃该修剪修剪了……”夹竹桃……夹竹桃……高凌忽然浑身一凛,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年多以前,朝中有位大臣的独生爱女忽然得了急病,上吐下泻甚至吐血,延医半个多月都没能找出病因来,自然无法对症下药,眼看快不行了,那官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年轻的陈铿请去了府里,结果陈铿仅仅给小姐灌了几次绿豆汤,开了极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几服下去,那小姑娘又开始活蹦乱跳。从那时起,陈神医的大名便声名鹊起。
    后来陈铿在和高凌闲谈时说起那事,陈铿告诉他,自己只是到小姐发病前常呆的花园里去转了转,发现那里种了很多夹竹桃,粉的白的开得正艳,又询问了病人是不是误食了树上的花和叶,那小姐说是把夹竹桃花和茉莉花泡在一起喝了,于是真相大白。原来这夹竹桃是十几年以前某国进贡来的观赏树,只有达官贵人府上才有种植,虽然很美却少有人知道它全身都有剧毒,误服稍多便可致命!那小姐把夹竹桃的花当成桃花一般可食用的美容花茶喝了,难怪民间的名医都查不出病因!翠竹轩院里的夹竹桃并没有繁盛到非要修剪的程度,今天陈铿强调无毒不丈夫,难道言下之意是暗示让我给袁峥下毒?
    冷汗从额角渗出,高凌本能地不愿意去想这么做的后果。袁峥他也年轻气盛,只是犯了男人好色的通病,并非十恶不赦。不说他出生入死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仅仅他救过我这一条,就不该死在我手上……就算他真的该死,也须马革裹尸,而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他真的该死吗?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是袁峥的手腕被咬伤后留下的。上次划破他的脸,是我无心之失,可今天是我故意咬他的,为什么他的性子会忽然变得这么好?这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又在做戏?莫非除了高蕴的面子,还因为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心怀愧疚?还不放心叫小四来陪我……袁峥,你是在用行动请我原谅呢,还是怕我出事不好向父皇交待?
    大年三十,高凌忍着头痛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安疆王一身便装坐在外屋,独自打棋谱玩,看样子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小四和司擅静立在侧。见到高凌,袁峥出乎意料地竟笑了一下,露出几条抬头纹:“睡醒没有?用完早膳我们去天桥逛逛?”语带温柔,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凌摇摇头:“我有事要办,不能陪王爷,你请便。”
    “今天还有什么事?”
    “王爷,我要不要事无巨细向你报备啊?”高凌冷冷问道。
    袁峥有些笑不出来了,厚唇抿了抿:“好好好,我不问了,那我陪你一起去,这总行了吧?”
    “我只是郡王,用一个亲王作跟班,于理不合。”
    看袁峥面上呈现出不悦之色,司擅也是满腹不解,又出什么事了,明明两个人都在为对方做事,都拼尽了全力,怎么就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赶紧打圆场:“王爷,您也忙了好几天了,今天是除夕,还是陪陪老夫人吧,殿下有属下陪着,不会有事的。”
    高凌却不给他面子:“司侍卫,我今天办的是私事,除了小四谁也不带!”
    司擅愣在当场,好一会才说:“殿下,您别误会,属下决不敢干涉您……”
    高凌打断他:“不必多说,今天你们谁也不许跟来!”
    袁峥把手里的棋子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高凌,你想要出门的话,必须有人陪着,我和司擅,你自己选。今天是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袁峥!你对我处处监视,既然这么不放心,何不干脆休了我,岂不省心!”高凌气得口不择言。
    袁峥脸也涨红了:“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提出让司擅跟着的,怎么,现在后悔了?碍着你办大事了?”
    “我不让他跟着你会放我出府吗?我劳心劳力还不都是为了你!”高凌气哼哼地。
    “高凌,我不想和你吵,司擅跟着你,不是监视你的,”袁峥揉太阳穴,放低了声音缓缓地说,“你得罪了很多人你明白吗?昨天我去京兆尹府看了马尸,那四根钢针比明刀明枪可怕多了,京兆尹刘大人明明白白告诉我,他不敢一查到底,如果逼急了,他宁可辞官归故里!”
    高凌稍稍一呆,旋即冷笑:“你也明白是谁在背后使阴谋,还处处替高蕴说话,对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秦家暗地做的事,高蕴未必知道。他在西疆的时候,经常说起你的好,他处处为你着想,你不要把他看成卑鄙小人。”袁峥有些不高兴。
    高凌鼻子发酸:“秦家做的事,高蕴未必知道;难道吴家奴才做的事,就一定是我主使的吗?”强忍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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