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痒……饶了我吧……要摔下去了……哈哈……”眼泪都笑出来了,身体向下滑去。袁峥才住了手,把他重新安顿好,下巴搁在他肩上,得意地低低笑道:“高凌,原来你怕痒啊!”等了一会,高凌还是没反应,袁峥看不清他的脸,以为玩笑过头,有点慌神:“高凌?生气啦?”
    “没有。”高凌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我想到上回我们俩共乘一骑时的情景了。那时候你刚刚舍命杀狼救了我,混身是血,肩上被狼咬的地方都能见到骨头。我怕你伤重死掉,吓得一直在哭……”
    “高凌……”袁峥抱紧怀里微微发抖的身躯,“都过去了,忘了它吧,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忘不了,你还挨了老王爷的军棍,昏迷了好久……”高凌带上了鼻音,“你们忽然回了西疆,我也随父皇回了京城,可是很长一段日子,夜夜都做恶梦,直到后来太傅看我白天总没精神读书,才带我去骑马,偷偷教我一些粗浅功夫,以及兵法战策之类,然后告诉我再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甚至能凭自己的力量暗中帮你,我才抛开这块心病。”
    袁峥心潮起伏,好半天才说:“那我更要谢谢太傅大人了。”
    高凌却忽然换了话题:“刚才司擅和阿根去锐健营是为了看看你被兵部收编的兵马到底在不在那里吗?”
    “不是。仅仅是查看地形而已。将来司擅是一定要跟我们回西疆的,哪怕顶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也要离开京城。过几天入了营未必有机会看清楚全营位置,现在选好路径,有备无患,就算需要接应也会方便得多。”
    “原来如此。”高凌点头,“司擅在家乡可有妻室等他?”
    “没有。他十六岁开始跟着我们父子连年征战,没工夫谈婚论嫁,连亲事都还没订下,我娘也正在替他物色合适人选。”
    高凌笑了:“刚才那姑娘你看怎么样?”
    “那个武探花?”
    “是啊,女中豪杰,文武全才,长相也俊秀,父亲又是朝中二品大员,当初女扮男装参加武举就是为了逃避宫中选秀。我父皇明知她欺了君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笑了之,还给了她自主择婿的权利。姑娘眼光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如今十九岁了,还待字闺中,我看她和司擅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谁也不委屈。”
    “那也得他们俩自己看得上才行。对了,她到底是谁家姑娘?你好像和她很熟。”
    “我认识她十几年了,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捉弄小四……”高凌笑着,回头看袁峥开始皱起的眉头,“你不会吃醋吧?”
    袁峥恶狠狠呲牙:“她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可咬你了!”凑近高凌颈间。
    高凌一缩脖子,嘿嘿直乐:“小生怕怕,我招。她叫韦雁,太傅的独生女,今天原本是去五华楼(国宾馆)找君公主玩的,她们是手帕交,正好七哥也来找君公主,想带她去西郊军营巡视,于是就一起来了。七哥和将军们谈事,她们溜出来看风景,巧遇司擅他们,于是……”
    “原来如此。”袁峥点头,韦叔教出来的果然不一般,如果这事真能成功,倒确是佳话一桩,且一举多得。
    城门在望,袁峥重又骑回白马的背,远远地,司擅一行已勒停了马在等他们。
    司擅盯着石小四:“好兄弟,殿下和那只母老虎那么熟,你一定也认识,告诉我,她到底是哪路神仙?”
    石小四左右为难,不时地瞟一眼司擅面上青肿,不知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刚才高凌已经告诫过了,不许透露韦小姐的身份。只好一个劲地推说不认识。
    连虎大大咧咧:“管她是谁,下回见着,揍到她讲理为止!”
    “切,就凭你?”石小四不屑地翻白眼,“人家几年前就是武探花!”
    “你还说不认识!”司擅怒,“连人家功夫如何都清楚!”
    石小四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再不吭声。
    周阿根结结巴巴:“打架没意义。”看看三人都不理自己,又加了一句,“司擅他不是故意占人便宜的,是误会……”
    司擅狠狠瞪了他一眼:“阿根住口!”
    石小四大惊:“啊?你把她怎么了?”
    气得司擅面红耳赤:“我能把她怎么样,是她打我!”
    周阿根还待解释,被司擅一把捂了嘴:“周大哥,小弟求求你别越描越黑了!”
    周阿根点头,司擅刚拿开手,就听他说:“你只不过不小心碰到人家姑娘的胸口,不是有意轻薄……”
    司擅拍着额头翻白眼望天,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石小四和连虎正狂笑中,袁高二人赶到。袁峥拍拍司擅耷拉的脑袋:“好了,不就是挨了一下粉拳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让让人家姑娘吧。”一瞪大笑的两人,“以后谁也不许拿这事来说!猫儿带着东西随我们去拜访太傅,其余人先回府。”
    高凌赶紧吩咐:“小四,你去把我姨父和表哥请来王府,我们很快就回来。”
    袁峥想起或许要喝补药,一脸的无奈,却又不好拂了高凌心意,只得由他去,毕竟还有正事要和陈医正商量。
    司擅有些无精打采地跟在两人马后,袁峥不时回头看看:“猫儿,我说你至于吗?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在太傅面前丢我们的脸!”
    太傅府清幽静逸,湖心亭上,韦成涛正独自对着一盘残局沉思。袁峥高凌双双躬身行礼:“学生给老师请安;侄儿给韦叔拜年;祝老师(韦叔)安康。”
    韦成涛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来拜年还是谢媒啊?过来坐。”
    袁峥毕恭毕敬:“两者兼有。”
    两人并肩坐到他对面。韦成涛放下棋子,仔细看了看两人,眉头微皱:“半月不见,十殿下怎么瘦了这么多?”
    高凌站起身给韦成涛斟茶:“有劳老师关心,学生前几日着凉病了一场,已经痊愈了。”
    “哦,是吗?”韦成涛拈起茶杯喝了一口,眼望棋盘:“袁贤侄,听说你对高凌照顾有加,替他请假,还派了人贴身保护是吗?”貌似不经意地瞟过袁峥,目光却甚为凌历。
    袁峥略显尴尬:“韦叔,我……”
    高凌一笑:“是啊。原来老师也听说了。就是忠勇将军司擅,年轻英俊,机智有为,充作我的侍卫,真是委屈他了。今天他也来了,老师看看是不是屈才啊?”挥手叫司擅上前见礼。
    司擅以家礼拜见韦成涛后,代王爷奉上礼物。韦成涛狭长的眼睛精光一闪,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年轻将军,微笑道:“你们倒真会送礼,我喜欢。”
    司擅退到亭外。袁峥刚松了一口气,却听韦成涛又淡淡开口:“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护犊子,袁峥啊,你既然以后辈自居,那么我以你父亲结拜兄弟的名义说一句,高凌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你若有对他不起之处,休怪我不讲情面。”啪地放下一枚棋子,把对面一只炮吃下。高凌看一眼袁峥难得尴尬的表情,低头闷笑。
    韦成涛却又将话题转到了其他之上。坐谈不久,下人来报:“老爷,小姐回来了。”高凌偷笑着看了一眼司擅,袁峥面色不变,韦成涛却吩咐:“让小姐过来见见袁世兄。”
    第 62 章
    韦雁依然是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到了湖心亭先是叫了一声“爹”,不等韦成涛发话又向袁高二人一抱拳:“韦雁见过十殿下,袁大哥。”绝无寻常女儿家娇柔做作。
    高凌亲切地叫了声“雁姐”,袁峥起身还礼:“世妹。”
    韦雁酷似父亲的丹凤眼仔细打量袁峥:“袁大哥,小妹对您早已久仰,刚才见面,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
    袁峥笑笑:“妹妹非常人,岂可以寻常规矩视之,”摸摸身上,“只是我们来得匆忙,竟忘了给妹妹你准备见面礼,下回一定专程补上。”
    韦雁秀眉一挑:“见面礼就算了,只不知袁大哥可否满足小妹一个请求?”
    “请说。”
    “都说安疆王武功盖世,能否让小妹开开眼见识一番?”
    “这……”袁峥不禁为难,这姑娘怎么如此直接?只好苦笑:“什么武功盖世,以讹传讹夸张罢了,妹妹你是武探花,我未必是你对手,还是算了吧……”
    韦成涛眉头一皱:“雁儿,别不知天高地厚,叫你袁大哥笑话。”
    韦雁小嘴一嘟:“没劲。”眼珠一转又问道:“那你骑枣红马的那个手下来了没有?我有事和他解释。”
    没等袁峥发话,高凌亲自去亭外把藏身树后的司擅拉了进来:“雁姐说的是这位司擅将军吗?”
    司擅满脸尴尬,硬着头皮上前抱拳:“见过……韦小姐。”
    韦雁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喃喃了一句:“原来你就是在大街上斩马的忠勇将军。”顿了顿,清晰地说道:“司将军,我有样东西要请你过目,请跟我来。”见司擅低着头没反应,瞪了一眼:“你堂堂三品将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说完转身就走。
    司擅求救地看向自己主子,袁峥故意去望远处风景,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高凌却在他背后轻推一把:“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四人都随在韦雁后面向前院行去。路上,高凌故意走在最后,附到韦成涛耳边轻声说了事情大致经过。韦成涛边听边不住打量仍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司擅,目光如矩。司擅起初如芒在背,渐渐地反倒镇定下来,反正没做错什么,何必紧张!便不再畏畏缩缩,昂首挺胸,立时精气神俱现。
    韦成涛暗自点头,脸上仍是云淡风清波澜不惊。
    前院空地,韦雁见司擅走近,忽然将手中之物向他抛出。
    一杆银枪直奔面门而来,司擅下意识地单手接住。只听韦雁清脆的声音问道:“你看看我这杆枪,和你的可相似?”
    司擅的银枪白缨,韦雁的银枪除了在枪尖挂的是红缨,枪杆稍细,份量也略轻以外,两件兵器就连枪柄的雕花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只听韦雁不无委屈地说道:“刚才在山下,我看到你的枪和我的这般相似,一时好奇才去看看,却被不由分说当了贼!”
    司擅俊面飞红,弯了腰恭恭敬敬双手奉还银枪:“对不起韦小姐,在下鲁莽了,请原谅。”
    韦雁拿回自己的枪插入枪架:“算了,我也有不是之处,毕竟是我先闹出来的误会。”
    司擅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她说道:“袁大哥要陪爹爹和十殿下说话,你反正闲着,就陪我过几招吧。”未等司擅答应,粉拳直奔他面门而来。司擅吓了一跳,侧身堪堪避过。韦雁紧追不舍,一招快似一招。
    另三个人却似看得津津有味,无人叫停,司擅暗中叫苦,看来韦小姐非把这一架打完不可,自己若使出真功夫赢了,且不说扫了韦雁和太傅的面子,欺负女孩子又算什么本事?可若败了,更会连带自家王爷也要面上无光,真正难做。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却听太傅淡淡说道:“司将军不必客气,替老夫教训一下小女,也好让她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免得再跑出去逞强,丢人现眼。”高凌也加了一句:“司将军,雁姐虽为女儿身,功夫可不比男儿差,你若再藏着掖着可就是看不起她。”司擅顿时有了主心骨,微微一笑:“韦小姐,得罪了。”再不藏私,使出真功夫和她打在一处,只小心着不要再发生刚才那般的尴尬情况。几十招过去,两人难分胜负,韦雁鬓角见汗,司擅却仍气定神闲。袁凌二人微笑地看着,不发一言,韦成涛则掩饰着目中赞赏之色,神情未变。
    又过了一阵,只见韦雁变招,虚晃一掌假意要横切司擅脖子,下面一脚却真正踢上了他小腿,只是力道并不重,显见是留着分寸的。司擅跳出圈子,抱拳道:“韦小姐武艺高强,在下败了。”
    韦雁住了手:“多谢司将军给我留面子,你若不是因为我是女子而有所顾忌,未必会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司擅讪讪:“哪里哪里,韦小姐抬举了。”还待客气几句,韦成涛开口了:“丫头,摸摸你发间多了什么?”
    韦雁疑惑着摸了一下发髻,取下来一根细细的,约一指长的小树枝来,应该是和司擅打斗之际,不知何时被插上的,当即面红耳赤,瞪了司擅一眼,轻轻一跺脚,似嗔似喜:“原来我早就输了,你们都在看我笑话。”不经意流露的女儿态和面上羞意让她清丽的脸庞更添几分秀色,司擅忘了客气,直直得盯着面前的少女。高凌笑着轻推他一下:“谁输谁赢你们自己知道就行。”
    韦雁向袁峥和高凌福了一福,转身离去,临走,目光似有意无意地瞟过低头呆立的司擅。
    重新落座,袁峥见司擅站得远远地,貌似不经意地简要和韦成涛说了他的家世,韦成涛听着不置可否,三人又谈了谈当前局势。算时间,成氏父子应该快到袁府了,袁峥高凌正要起身告辞,铁夫人也来看从未谋面的世侄,又是一番见礼。
    韦雁也跟在母亲身后,已回复女儿装束,秀发绾了个弯月髻,简单却不失俏丽,缎袄红裙,薄施脂粉,明艳照人,就连韦成涛也暗自得意。韦雁附到父亲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太傅眉梢一挑,玩味地看着女儿:“儿大不由爹,你自己决定吧。”姑娘眼睛一亮,转身来到司擅面前:“司将军武艺出众,韦雁佩服,请收我为徒,教我功夫。”说着便要盈盈下拜。
    司擅慌了神:“韦小姐,我……你……不可以……”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急得手足无措。
    韦雁瞪大了双眼:“莫非司将军嫌我资质鲁钝,不屑教我?”
    司擅脸涨得堪比关公:“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哀求地看向袁峥和高凌。
    高凌笑着来解围:“雁姐不必如此,司擅是你袁大哥的好兄弟,你们年纪相仿,只要唤一声司大哥就可以。”
    韦雁求之不得,立即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司大哥”。司擅红着脸低叫一声“韦妹妹。”
    高凌又对韦雁说:“你想和司擅切磋容易得很,以后多来王府玩,或者让他来找你……”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元宵过后司擅就要奉旨去西山锐健营任职,也许没那么方便……”越说越轻。
    韦雁却笑了:“没关系,他出不来,我可以去啊,那里我熟得很。今天若不是太子被皇上急召入宫,让我护送君公主回五华楼,我还在那玩呢。”
    袁峥也笑了:“那就好,妹妹放心,阿擅若敢欺负你,我来替你出气。”
    韦雁得意地看司擅,后者避开她眼光,看不出是喜是忧。
    韦成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高凌,终没说什么,只伸手替他掸去落到肩头的梅花瓣。
    高凌迎上他目光:“老师和师母都请放心,袁峥和司擅情同手足,我和雁姐也是亲如姐弟,绝不致害她。”顿了顿又道,“老师您全家从小便对我关爱有加,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非身份不许,我,我早想称呼您……”
    “十殿下,”韦成涛匆匆打断他,“臣身为太傅,食君王禄,自然要负起教导皇子之责,殿下不必如此。”转了头向袁峥:“你爹曾经说过,你和袁岳若有做错,让我直接教训,不必顾及他面子。”
    袁峥恭敬非常:“是。家父是当着我们兄弟的面说的,侄儿都记得。”
    “记得就好。”话锋一转,“刚才你们不是说陈医正在等你们吗?快回去吧,下回来,我们一起喝个痛快。”
    “是。今日是小侄和高凌来看望韦叔韦婶,下回正式来谢媒。”
    “好,我等着。”
    第 63 章
    从韦府告辞出来,三人三骑缓缓走在京城大道上,袁峥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似乎在加重,腹中也开始泛起恶心,不禁暗自着急,好不容易与高凌消除了一切隔阂,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才好。回头看跟在后面一路傻笑的司擅,又生出了逗弄之心,故意问道:“猫儿,你在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啊?”司擅吓一跳,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看到了街角处正飞驰而来的快马,张着嘴愣住。
    那马瞬间飞奔到三人近前,驭者猛一拉缰绳,马儿人立起来一声长嘶。不等站稳,周阿根从马背飞身跃下:“王爷,皇上有旨,请您申时(15点)入宫赴宴,时辰快到了……”解下背上包袱呈上,里面是整套亲王朝冠朝服朝靴。
    看袁峥匆匆套上朝服,高凌问:“怎么没把我的朝服拿来?”
    周阿根回答:“传旨的太监说了,皇上只请王爷一人,殿下不必去。”
    袁峥拍拍高凌肩头:“你回家招待姨父和表兄,我尽量早回来。”
    高凌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叮嘱:“袁峥,吃东西千万小心!”袁峥微笑点头,却被高凌拉过来轻声耳语:“尽量别喝酒……晚上……我等你……”话未说完,已是连耳垂都已红到透明,最后几个字语声低不可闻。
    袁峥笑容满面,站直身子,唇似不经意间从高凌脸颊擦过,对故意东张西望的两人嘱咐:“这里离皇宫不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俩护送殿下回府。”
    高凌问周阿根:“旨意上说了皇上因为什么事请王爷赴宴吗?”
    “没说。”
    “知道还有哪些人会一起赴宴吗?”
    “说是请所有在京的各国使臣以及几位来京述职的戍边将军。”
    凡是戍边将领都和各邻国的关系皆十分微妙,敌多于友,父皇把这些人召集起来是想干什么?高凌皱着眉想各种可能,袁峥安慰他:“别胡思乱想,放心吧,老丈人请我吃顿饭而已。”
    “但愿如此。”
    回到安疆王府,有下人迎上前来:“殿下,姨老爷和表公子刚到,正在客厅待茶,马管家和石侍卫正陪着说话呢。”
    高凌洗了把脸匆匆过去,马管家见他来了,即刻告退。陈医正满口答应指点西疆民间郎中的事,并告诉高凌,自己父子假意效忠,虽不能完全取得皇贵妃信任,但她对礼物很满意,还赏了腊肉,多谢安疆王爷帮忙度过此难关。
    高凌松了一口气:“姨父客气了,自家人应该的。”
    陈铿说:“一路上小四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们了,看来袁峥真的是良心发现……”陈医正呵斥儿子:“放肆!怎么说话呢?真不知轻重!”
    陈铿不吱声了,高凌打圆场:“姨父,表哥是心疼我呢。”
    正说话间,袁母带着几个丫鬟老妈子来前厅了,陈氏父子要给老王妃磕头,被袁母拦住:“姨老爷不必见外,你是小凌的长辈,我们也就是亲戚了,何必这么多礼。”
    听两位老人家对养生之道说得投机,高凌对袁母说:“娘,周阿根的病没好全,我带表哥再去看看。”对陈铿悄悄使了个眼色。
    袁母赶紧点头:“唉哟,那是耽搁不得,你们快去吧。”
    高凌拉着陈铿去了翠竹轩,刚进门,一个雪白的毛团便“喵”地一声扑了上来,吓了陈铿一跳。高凌抱住猫儿:“红桃,想我了?”那肥猫扒着高凌衣服,脑袋直蹭他胸口,委屈地甩尾巴。陈铿看高凌顺猫毛,撇撇嘴:“猫养得这么肥,自己倒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高凌勉强笑笑,看看四下无人,连小四也没跟进来,这才放下猫,压低嗓门把毒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最后问道:“表哥,袁峥昨天下午就开始脸色不好,喝过两次绿豆汤了为什么还不见好转?”
    陈铿想了想问:“你放了多少夹竹桃叶子?”
    “十来片吧。”
    “绿豆汤里放别的药没有?”
    “没有,只加了点儿蜂蜜。”
    “绿豆虽有解毒的功效,但是要解夹竹桃的毒,还缺了一味甘草,并不对症,所以只是把发作的时间延后了而已。”看高凌后悔又急切的神情,陈铿赶紧给他宽心:“好在下的量少,只要不吃刺激大的食物和发物,两服药就能根除毒性,放心吧,我现在就开方子。”正要提笔却发现高凌忽然脸色迅速苍白起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高凌好似没听到陈铿的问话,只一把抓住他手:“如果喝了酒会怎么样?”
    “那就不好说了,眩晕恶心呕吐是一定有的,还会全身乏力,甚至呼吸困难……”还待往下说,却见高凌血色尽失,惨白着脸色扑嗵坐倒,吓得陈铿声音都变了:“你不会还给他喝酒了吧?”
    高凌摇头:“父皇宣他进宫赴宴去了……怎么办?表哥,想想办法……我不想他有事……他连个侍卫都没带……”
    陈铿后悔不迭:“都怪我不好,不该怂恿你……”
    高凌痛苦地以手支额:“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忽然站起来,叫来司擅:“准备马车,带几个人去宫门口候着,等王爷出来让他不要骑马了,就说是我的意思。还有,周阿根不宜露面。”
    司擅领命而去,高凌又颓然坐倒,暗自祈祷不要再生波折。
    陈医正要入宫值夜,前来告辞,陈铿则推说要陪高凌说话留了下来。天色越来越昏黄,还刮起了风,带着水腥气,看来新年以来的晴好天气终将结束。
    高凌坐立不安,不时到门口探头张望,陈铿好不容易让他坐下来,给他号了号脉:“你风寒倒是好了,不过还得调理一段时日。”
    高凌点头:“你给我开贴补药吧,等下袁峥回来,也用补药的名义给他开解药,免得他起疑。”
    陈铿边写方子边嘀咕:“你从小最怕吃苦的东西了,真这么紧张他,不惜自己喝药?”
    “表哥,之前都是误会,现在说清楚了,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放心吧。他其实对我还算不错,这么大的误会,也只冷言冷语而已……我并没受多大的罪……诶,你不会再怪他吧?”
    “我这么不识好歹么?他救了我全家,我就算不报答,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天已黑透,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袁峥还没回来,高凌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叫下人们看出来,只在翠竹轩抱了红桃猫儿来回踱步,看得陈铿眼晕,皱眉道:“我说你别太担心,先坐下来吃饭不行吗?有我在你怕什么?”
    高凌醒悟过来:“啊,表哥,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还没用晚膳。”赶紧吩咐开饭。
    陈铿边吃边问:“他真的当着属下的面以西疆最高礼节待你?”
    “嗯,司擅不会骗我,周阿根更不会撒谎,不信你可以问他。”
    “不用了,他不辜负你就好,今天看你说话还挺管用,我也放心了。诶,你怎么不吃?”
    用过晚饭,细雨已转成大雨,已经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高凌正准备亲自出府去看看,有侍卫急跑进来禀告:“殿下,太子爷亲自送王爷回来了,现在正在中堂,您快去……”
    未等他说完,高凌携了陈铿冲出门去,连雨伞都未来得及撑。
    高蕴一身团龙朝服,也不用杯盏,正抱着茶壶猛灌,马小晖侍立在侧。高凌急急冲进来:“七哥!”向太子施礼,眼睛却望向一旁坐倒在椅上的袁峥,神情难掩焦急关切之色。
    高蕴一把扶住:“在家里就不必见外了,他喝多了,去照顾他吧。”向袁峥的方向一抬下巴。
    委顿在太师椅上的袁峥正头晕目眩,听见高凌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笑了笑:“我没事……”就着司擅的手喝了两口热茶,便觉得胸中翻腾,一把推开茶杯。
    陈铿上前参见太子殿下,高蕴挺高兴:“哟,陈铿也在啊,那正好,省得去请御医了,替安疆王看看,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是。”陈铿和高凌悄悄对视一眼,去给袁峥号脉,然后扯过一旁的纸笔刷刷开方子:“太子高明,王爷不仅是喝醉,还有寒症在身,大概是多日睡不好了,胃肠也不调,一喝醉,体内寒毒就全激出来了,照我这个方子连服两日,每日三贴,第三天再换过温补之剂,七天便可痊愈。”写完看了看周围,递给司擅:“这么晚了,药房都打烊了,你认识我家,去找薛管家取药,还有我的出诊箱也带来。”
    “是。”司擅二话不说,披上蓑衣便策马而去。
    这边,高蕴拉了心神不宁的高凌走到一边,一脸的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小凌,年前他一个人来我府上,我还以为你们两闹别扭了,现在看你着急的样儿,看来你们俩处得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七哥关心。今日宫宴,是不是您大喜将至?”
    “你个鬼灵精,什么也瞒不过你。”
    “恭喜七哥。”高凌真心祝福。
    “且慢恭喜,大婚日期还没定,可是在这之前要按例先娶两位太子侧妃,今日宴会的目的就是要我决定侧妃人选。”高蕴浓眉紧锁,“什么月氏公主、吐蕃皇妹,我真的不想要娶侧妃,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办法。”
    高凌也皱眉:“就算你现在不娶侧妃,将来不可能六宫中只有一位皇后吧?”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当务之急是父皇一定要我先娶侧妃,说是哪怕一个也行。”高蕴烦燥地扯扯领口,“而且只给我十天时间决定。”
    “七哥你先别急,我想到法子一定马上通知你。”
    高蕴点头:“那我先走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呢。”附到高凌耳边,“好好照顾他,他为了陪你散心居然敢逃我的酒!”忿忿然的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高凌赔笑:“等过几天,我们作东给七哥赔罪。”
    “好,一言为定!”
    “我送你。”
    “不用了。”高蕴阻止弟弟以及强撑着想站起来的袁峥,“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一甩手干脆地走了,马小晖赶紧撑伞随行。
    第 64 章
    看太子一行人消失在雨幕中,袁峥只觉得眼前发黑,全身无力,再撑不住,重重地坐了下来。“扑通”一声吓得高凌脸色发白,奔过去一迭声地叫“袁峥,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
    似乎是酒的作用,安疆王脸色红得发紫,嘴唇却是发乌,呼吸中满是酒气。陈铿拉起已显失态的高凌:“殿下,叫人送王爷去内室,换件舒适的衣裳,能吃就吃点东西再喝药。”
    “哦,哦。”高凌清醒过来,未等他发话,马管家已经指挥众侍卫扶王爷回翠竹轩。
    高凌亲手给袁峥脱掉朝服,并绞了热手巾替他擦了把脸。袁峥靠在床头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难受,嘴上却调侃道:“高凌,你真贤惠。”
    若在平时,高凌早还口了,但今天却只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夺过小四手里的粥碗,亲自喂他,动作看似恶狠狠地,送到袁峥嘴边却又变得温柔,仔细看,似乎还有极轻微的颤抖。袁峥胃口全无,又不忍拂了高凌心意,勉强咽下半碗清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高凌替他放平枕头:“你先睡一会儿,药煎好了我再叫你。”
    袁峥点头准备躺下,身子刚一动,原本黑红的脸色忽然变得发紫,胸部剧烈起伏,猛地扑到床沿,“哇”地一声,将刚才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污物中还夹杂着黄黄的胆汁,脸色却变得惨白惨白,趴在床沿大口喘气。
    高凌大惊失色:“袁峥!”不住地帮他抚背。袁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勉力撑出一个笑容。小四安慰高凌:“主子别急,王爷没事的,喝醉的人都这样。”陈铿却暗中皱起了眉头。
    门被“砰”地撞开,周阿根冲了进来:“王爷,听说你病了……呜……”竟咧嘴哭起来。随后跟进来的司擅浑身半湿,显见是还未来得及换衣服。一把捂了周阿根嘴低喝:“不许哭!呆子,王爷只是喝醉了而已!”周阿根瞪大了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司擅这才想起还捂着人家的嘴,松手放开。只听周阿根认真地问道:“只是喝醉了怎么……怎么……还要,陈公子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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