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路过的二层小阁可是府里祠堂?我初来乍到,想先去给爹上柱香。”
    老王妃又惊又喜,不仅是感于高凌的懂事乖巧,更因那一声“爹”!
    祠堂门大敞着,高凌在袁岳陪同下缓步肃入。在众人凝视中极自然地点香、敬香、下跪、恭恭敬敬磕下四个头。无须多说一句,便领所有人暗自赞叹。
    重新回到居处,一个模样精明的中年人,捧着一大把钥匙恭立于院中:“殿下,小人叫周稳,是王府管家。老夫人吩咐从现在起,府中一切由您作主,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清楚,请尽管吩咐。”身后一众男女仆人齐齐施礼。
    高凌仍如在京城王府一般,以今后会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老王妃的好意,打赏过后只留下几个原来就照顾袁峥的下人服侍起居,其余的仍请袁母作主。
    腾了个清静院落安顿好韦成涛一家,司擅又赶着过来帮小四和尚清安排侍卫居室,归整从京城送来的东西。高凌倒有些意外:“司擅,你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将,不用再做这些侍卫的事。”
    年轻的将军丝毫不以为意:“殿下不必客气,您忘啦,属下本来就是王府家将,不打仗的时候就是侍卫。”
    “你也才回来,不先回家看望母亲?”
    袁岳笑着给高凌沏茶拿水果:“你就别操心了,他母亲就住在我们府里,刚才给你送葡萄来的就是。”
    桌上放着几盘西疆特产的果子:切块雕花的密瓜散发着浓郁香气;金黄中略带青翠的梨子小巧玲珑;苹果圆润饱满;在井水里湃了半天的鲜艳葡萄皮上凝结着晶莹水珠,在暑热尚酷的日子里尤其诱人。
    高凌眼睛一亮:“听说西疆水果最是美味,不过从来没吃过新鲜的。”拿起一颗葡萄就往嘴里送,清甜甘爽满口余香,不由赞道:“真好吃。”又拈一粒,“你们也吃啊,解渴。”
    司擅笑逐颜开:“殿下喜欢就好,这是我娘院里自己种的,想吃了随时能摘新鲜的。”
    第 112 章
    袁岳乘司擅出屋忙碌时向高凌解释:“司老将军为国捐躯以后,我娘看司夫人母子孤苦无依,于是接了她来和自己作伴,才十岁出头的司擅也就一直跟着哥哥,因此名为属下,实则情同兄弟。现在王府里也不仅住着司家母子,还有不少战将的孤儿寡母,我娘都以姐妹相待。所以当初遵旨建造王府的时候,为了能多住些人,特意把规模扩得很大。为了节约开支,我娘带头养蚕织布,并亲手为将士们缝制衣袍。各遗孀们也都是是勤快人,纷纷响应,于是府里有些院落甚至种了粮食棉花之类,刚才你看到的西院里一大片向日葵也是她们种的。”
    高凌点头,心头对袁母又多了一层敬意。
    周管家来报:“正殿已经备好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和小王爷入席。”
    酒席很丰盛,充满西疆风味的菜肴极富特色。入座正殿的人却不多,除了主人袁母、高凌和袁岳外,只有韦氏一家和一同回城的孙贺等几位大将及家人,另外还有一位长相甚是威严的威远侯岳氏夫妇。不用介绍,高凌也知道这是副帅岳崧的父母。司擅等人却没资格入主殿,在偏殿陪着各自的母亲。
    高凌和袁母嘀咕了几句,老夫人笑着点头。就见十皇子站起来大声宣布:“娘说了,今日是家宴,偏殿的各位婶婶和兄弟姐妹们,既然同住一府,便是一家人,无须讲究规矩,都请入正殿用膳吧。”
    西疆人大多性情纯直,既然老王妃和十殿下这么说了,便不再客气,谢过后由下人们把餐桌搬入正殿。原来就坐在正殿的人们皆无异议,唯有岳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又立刻舒展开。
    高凌和袁岳以晚辈自居,一桌桌地敬酒,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高凌尤其多敬了司妈妈一盅,以示亲近和感谢。母子二人激动得红了眼眶。
    酒终席散,高凌回屋洗漱完毕,赶了小四他们各自回去厢房休息。看着寝殿内温馨恬适的布置,禁不住想象着当初袁峥独居时是何等模样,定然不会这般舒适华贵,或许比侍卫房也好不了多少。夜晚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看着锦被上绣得精致的鸳鸯于飞图案,高凌难以抑制地想袁峥此时会在干什么?歇息了没有?明天这时候能赶回来吗?……正想得出神,就听轻轻的敲门声:“高凌,我是三三,能进来吗?”
    袁岳笑咪咪地站在门口扮鬼脸:“看你灯亮着,就知道你睡不着,想我哥了吧?”
    高凌拉了他进来:“个烂人有什么好想的,我在想你呢,这么巧你就来了。”
    “你就嘴硬吧。我听阿擅说,你和我哥可是历尽波折才情深意笃,不过他不肯说出了什么事,哥的信上也语焉不详的,到底怎么回事,说说,我好奇着呢。”
    高凌调皮地笑:“也没什么事,就是个烂人怕我到处乱跑给他惹麻烦,老想把我关在冷清清的王府里,不让我出去玩,所以和他闹了一场,后来他答应了就平安了呗。”
    “啊?就这样?”袁岳眨巴了会儿眼睛不信,“我哥才不怕麻烦呢,我看是他怕你出事。毕竟秦家在京城的势力那么强……”
    高凌微笑着给袁岳倒茶,不置可否。
    不管高凌说的是真是假,袁岳觉得有必要替哥哥说好话。“高凌,我哥他……是真的喜欢你,十年来一直都是。你看到司擅了吧,他跟着母亲入住王府的那年才十岁多一点儿,本来我爹想把他们当客人看待的,可是一向不愿意和陌生人太过亲密的哥,硬是要将他带在身边照顾,教他功夫和战场经验,还带着他一同上战场,寝食同步,生死相交。知道为什么吗?我哥亲口承认过,因为司擅小时候长得和你有点儿像,眼睛鼻子脸蛋都圆圆的,说话糯糯地,喜欢粘人容易掉眼泪,看着怯生生,实际上却猛得很。哥说他第一次看到司擅就想到你,他觉得你由于他的过失受了不小的惊吓,当年还没能告别,可惜没法弥补了,于是改为照顾这个有点像你的小孩子,当他亲人来疼。还拼命承担起安疆王的重任,开疆拓土荡扫顽敌,因为他想为你扫平天下……”说到这儿,袁岳忽然住了口,紧张地看了一眼高凌。高凌却不以为意,目光在墙上挂着的画轴上流连不去。
    袁岳咽了口唾沫,回归正题:“咳咳,当然司擅长大了就和你不像了,不过哥还是把他和我同样当弟弟的。”袁岳很尴尬,喉咙发紧,急急保证:“高凌,我……你不会生气吧,不过我保证,我哥对司擅真的只有兄弟情,你不要想歪……”
    高凌第一次听说这事儿,看来这内情连司擅自己也不知道。慢条斯理地拿盖碗撇茶叶沫子,好笑地看紧张兮兮的袁岳:“三三,你怕我再和你哥闹?放心吧,他要是真对司擅有那个心,还能等到今天?司擅和雁姐的事也是我们俩一起牵的线。”
    “哦。”袁岳松了口气,抹抹头上冷汗,暗自庆幸高凌明理,哥怕高凌初来乍到,一个人无聊,特地嘱咐自己陪陪他,却险些不慎闯祸,要真起了反效果,看哥对高凌的紧张样,回来不得撕了自己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真心地笑意。
    夜色已深,两人又都有着不少共同话题,谈兴虽未减,袁岳却注意到了高凌渐趋明显的疲态,正要告辞让他休息,就听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未等屋里人回应,一个人便夹带着室外清凉的空气推门走了进来。高凌本能地将袁岳往身后一拉,挺身挡在了前面,待看清来人却立即松驰了下来。
    袁岳从他后面探出头来惊喜地叫:“哥,你怎么回来了?”
    袁峥目光轻拂过两人,拿起桌上高凌的茶盏一饮而尽:“我困了,回来睡觉!”
    “哦哦,”袁岳偷笑,“是不早了,我正准备走呢,你们休息吧,不打扰了。”往门口走去,却被袁峥叫住:“三三,别告诉娘我今晚回来过。”
    “知道啦,王爷要回府得从正门进来,不会翻墙的,嘿嘿。”目光从哥哥衣摆下方沾的一小块油漆上掠过,没等袁峥再说话,做了个鬼脸赶紧溜了,门被紧紧关上。
    高凌又倒了一杯茶,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递上:“喝吧,不烫了。不是说明晚才回来吗?”
    空杯子被放下,袁峥双手搂住面前人的腰,额头相抵,低沉的声线带着安定人心的磁性:“我不想让你回家第一夜就独守空房啊……”
    “你个烂人……”呼吸相闻,预料中的热度从相抵的皮肤上传来:“咱家真好,我喜欢。”
    “恩,那就好,明天让三三和猫儿带你出去逛逛。”
    “你呢?”
    “本王要晚上才回得来。”
    “切。”
    “真的,要不然我不从大门进,翻墙干什么?”
    “噗。你活该!谁让你偷懒,把军务都推给岳崧的?不好意思见人了吧?”
    “还不是因为有个小坏蛋把本王的心勾过来,害得我无心军务?”安疆王满脸委屈。
    “那倒真怪不得你了,要不要我赔你一件袍子?”
    “当然要!不过你的钱都捐出去了,这样吧,以身抵债如何?”
    “你是债主,你说了算……”
    边疆夏夜的清风中飘散着淡淡的油漆味儿和怡人的花香,那是昨天下午才粉刷过的院墙,还没干透。走到蔷薇花枝攀缠的仿江南月洞门的院门口,袁岳回头看一眼哥哥的屋子,烛光把两个重叠的人影投射在纸窗上。
    蜡烛很快熄灭,屋子溶入了沉沉的夜色中,只有银盘似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映照着脚下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笑意自嘴角缓缓收起,袁岳伸手抚摸腰间悬挂的锦囊,里面有一朵小小的鸡血石雕成的芙蓉花,坠着一撮极罕见的极品白狐毛。耶律姑娘,你去哪儿了?为何失约?
    清晨的一缕霞光透入窗户,高凌闭着眼下意识地往身边倚去,却摸了个空。床的另一边温暖已散去,枕头上放着一条拴着小小平安符的细金链。明朗的笑意堆满高凌嘴角,把链子挂上颈间,起身洗漱。昨晚袁峥并没有要债,只搂了自己在柔软的榻上同卧了半宿,天没亮就悄悄起身出城了。
    陪着袁母用过早膳,袁岳拉着神清气爽的高凌就往外跑:“你来得巧,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市集,可热闹了,我带你逛逛去。”
    两人换上便装,一众侍卫也都悄悄地跟在后面出府而去,唯有红桃猫不在乎,在高凌脚边窜窜跳跳,翘着尾巴跑得不亦乐乎。
    高凌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热闹街景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两边,男女老少人头攒动,摆摊的卖艺的算命的说书的嬉闹的,把并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并不比繁华的京城人少。怕红桃被行人踩了,尚清把猫抱到怀里,却险些被抓破手,小四威胁说要是再不老实就炖猫肉火锅吃,红桃全身毛都立了起来,直到高凌安抚地拍拍它脑袋才老实下来。看得袁岳在一边直乐。
    观察着西疆百姓百态,没走出多远,高凌的眼光便被扑鼻的浓香引去了边上一个烤肉摊子,简单的炭炉子,一张破旧但擦得干净的桌子,摆满了各种肉串,火炉上的几十串牛羊肉滋滋地往下滴油,冒出阵阵青烟。好多人捏着铜钱等肉熟,更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含着手指站在一旁,不顾摊主的轰赶,眼馋地看着。
    高凌摸了摸身上,发现没带荷包,转头吩咐小四:“带钱了么,这些孩子每人给他们买几串。”
    小四应了一声就要去,被袁岳苦笑着轻声阻止:“别,使不得,让石侍卫去买一些我们自己吃的就好了,现在要是做好人,咱就走不了了,你看看。”抬下巴往四下一努。高凌仔细看,附近小孩子可不少,眼睛望着这儿的更多。
    “三公子说的是,人太多太乱了,做不得善事。”司擅也不同意,“几年前王爷有一次微服出去,也买了些食物施舍贫苦人家的孩子,结果被轰抢,连衣裳都扯破,狼狈地回府,把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为安全起见,高凌只好作罢。很快又被一阵维语的吆喝吸引了过去。戴着八角帽的维族父子身前堆满了麻袋,装着各式干果。核桃、巴旦木、奶酪、干枣、板栗、石榴、各种葡萄干……琳琅满目,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十分好闻。高凌眼睛一亮,没等他说话,袁岳已经拉着他过去,挑了些零食让他尝,摊主倒机灵,看了几人身上的光鲜服饰,然后高凌每点一次头,他便乐呵呵地嘱咐儿子包好一份,看跟着的侍卫双手抱不过来,又分了一只大麻袋给他们装东西。这笔生意做得双方都非常满意。高凌不用问也知道必是袁母或袁峥交待过袁岳自己喜欢吃零食,倒也不觉意外,只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第 113 章
    城里的主街呈丁字形,最繁华的大道上绝大多数都是食品买卖,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做生活辅助品的生意,充分体现了“民以食为天”的俗语。高凌走了一段发现,这里的集市不仅是货币交易,还有不少是以物易物,比如用一袋高梁便可以换两大包棉花。也许是宗教关系,倒是极少见猪肉生意,以牛羊肉和奶制品为主。
    高凌问了问粮价,吓了一跳,高梁小米等粗粮比想象中要贵得多,稻米是稀罕物,价格更是高得离谱,两升白米的价格在中原富庶之地几乎便可买一斗米了!就连必须品砖茶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这条整个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上卖侈奢品和文人用品的店子更是寥寥可数。可见连年征战令民生艰难,高凌越看心头越沉,早上的兴奋劲已去了大半。
    东街飘来一股浓重腥臭的味道,高凌不由得皱了眉头,袁岳告诉他:“东市是牲口买卖,没什么好看的,西街是果菜类,我们去西街吧。”
    高凌想了想:“既然都来了,也去看看吧。”率先朝东走。一众人等赶紧跟上。
    因为牧场多,这里牛羊价钱比中原便宜多了,只有马匹的价格还行,膘肥体壮正当年的马甚至要比中原更贵,想来是这里的马大多被征去做了战马,所以物以稀为贵。高凌等人衣着虽算不上侈华,却大多是绣花织锦,非富贵人家穿不得的,神情气度更是百姓所不能比拟。因此一进东街便被当成了大主顾,围着他们的马主人一个接着一个,侍卫们只好拼命地护着主子们。
    最让高凌惊异的是,牲口市场里居然卖人!男女老少都有,有被人贩子卖的,也有头上插了草标自卖自身的,尤以女人和孩子居多。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有这种事,但是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高凌震惊中却也清醒,比起给小孩子们送吃的,这种救人水火的好事现在更做不得,因为作为货物的人太多了!光这条街上就有十好几个!哪里帮得过来!
    看高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袁岳暗自后悔为什么没让人预先清一下场,至少别让高凌刚来就心情不好。
    司擅提议:“天这么热,两位公子要不要去茶楼喝口茶歇歇脚?”
    茶虽是上品龙井,却是储存不佳的陈茶,汤色泛黄,香气不怡。茶博士搓着手解释:“两位公子原谅则个,这龙井自江南运来,路上就要好几个月,因此价格不便宜,一年到头又没几位客官会点它,小店的一点点存货也是托其他商贩顺便给带来的。”
    出了茶楼,袁岳决定让高凌轻松下,拉着他直奔西街。街道两旁尽是水果摊子,瓜果堆得座座小山一般,空气中飘散着香甜的味道。摆摊的大多是女子,穿着美丽的维族服饰,叫卖自己家的果物。买的人却不多,人气比主街差远了。瓜果价格也低廉,稍有不新鲜便差不多半卖半送,只因这里几乎家家都种水果,区别只在于所裁的品种不同罢了。
    几个维族大妈看高凌几人的样子像是外地来的,围着不停地招呼:“公子买些尝尝吧,这是哈密的甜瓜,咬一口能甜到心里去……”“这是库尔勒的香梨,比蜜瓜更甜……”七八只手一起来扯高凌的衣服。
    高凌从未见过此种架势,扭回头找侍卫,发现袁岳也被包围了,正拼命地往自己身边挤。
    不敢暴露身份,对女人们又不能推不能骂,司擅和小四等人的额上都见了汗。
    有位卖葡萄的姑娘见挤不进人圈,竟抓起一串碧色晶莹的葡萄往高凌身上扔去,嘴里还唱起了欢快的歌儿:“远方来的客人哟,请您尝尝香甜的葡萄;勤劳的维族女儿,比葡萄更美丽哟……”
    司擅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葡萄串,才没砸到高凌胸口。那姑娘笑得更欢,又抓起一串,这回扔的对象是司擅:“哥哥别抢,葡萄多的是,你也尝尝,快接着!”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满头黑亮的辫子甩得甚是好看。
    高凌觉得司擅尴尬的样子特别有趣,替他捞住了第二串葡萄,还摘了一个直接往嘴里送。果然香甜可口,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忍不住又吃了一颗,赞道:“果然好吃,和昨晚吃的一样甜。”小四赶紧付钱。
    这下可就坏了,大姑娘小媳妇老妈妈纷纷效仿着把自家的水果扔过去。侍卫们赶紧护着主子们。尚清被一个大果子砸中额头,吓得急叫:“唉哟,谁扔的苹果?”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在女人们力气不够,没人拿蜜瓜来丢,才算无人受伤,不过几乎所有人的衣服都沾满了各色果汁,倒也缤纷好看。
    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高凌和袁岳都看着对方身上的狼狈相哈哈大笑,心头的阴霾也暂时被驱散。
    回到王府已近傍晚,下人告之王爷已回来。高凌吩咐把水果零食分送各院便匆匆回到自己和袁峥的荷田居。袁峥正和衣而卧着小憩,沉沉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令高凌顽心忽起,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想要捏他鼻子,待看见他疲惫的脸色和淡淡的眼圈却又住了手,改为去拉床里侧的薄被想要替他盖上。身体就自然俯到了袁峥上方。没等触到被子,忽然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后背用力往下拉。高凌站立不稳,吓得轻呼一声,整个人跌到了袁峥身上,立刻便被温暖的唇舌、安心的气息包围全身。
    用尖尖的虎牙轻咬一口肆虐的厚唇,高凌满意地听到夸张的“咝”,随后是一声轻呼:“谋杀亲夫啊你!”抱着人的手臂却丝毫未放松。
    “谁叫你偷袭。”高凌轻笑,伸手去呵他痒痒,没几下却被反攻到笑着喘气,在袁峥身上乱闪乱扭,可惜无处可躲,喘着气正要讨饶,却被袁峥苦笑着轻轻推开:“好了好了,不闹了,一会儿还要去陪娘用晚膳呢。”
    高凌了然地偷瞄一眼他身下已然微微隆起的地方,把脑袋埋到被子里闷笑,全身一抖一抖地。袁峥无可奈何地拍一下他撅着的屁股,下床找冷茶喝。
    高凌笑够了,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有半个时辰。”袁峥换了话题:“今天逛得怎么样?”
    高凌笑咪咪:“西疆姑娘很美丽很热情很好客,还唱情歌给我听,拿好多水果丢我,都带回来了,你也一起吃。”跳起来拿了葡萄就往袁峥嘴里塞。
    “以后不许一个人微服去果市!”恶狠狠的口气,恶狠狠的眼神。袁峥狠狠咀嚼嘴里无辜的果子,在第二粒葡萄塞进来时候轻轻咬住了捏葡萄的手指,舌尖在指头上缠绵吮吸:“你是我的!别人不许觊觎!”
    高凌瞪他一眼抽回手:“我和三三、司擅,小四,尚清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一队侍卫,才不是一个人。”看袁峥皱眉,赶紧改口:“那也行,除非你陪我。”
    “行,下次市集我陪你去。”
    “半个月太久,明天你就陪我去城郊玩。”
    袁峥灌完一壶冷茶:“想看什么?”
    “民以食为天,但谷物太贵;西疆盛产水果,却果贱伤农,而且这里很多货物价格都不正常,百姓也苦。我想看看田地作物的具体情况。”
    “恩。这方面我也知道一些,以前是没时间,还有就是不太懂具体怎么办才能减轻百姓负担,光靠王府施舍也不是个办法。”
    “以前三三信里说的不够具体,而且我也没见过真实情况,提出的建议并不实用,现在得好好想想了。”
    “得辛苦你了,要不,歇两天再去?”
    “这是我的本份,再说也不累。你要是军务没处理完的话明天就让司擅他们陪着我好了,我穿便服,不会有事的。”
    “不,我陪你。”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过团圆饭,老王妃笑着赶他们走:“累了这么久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也要睡了。”
    二人说说笑笑回自己居处,袁峥叫来司擅耳语几句,然后静坐在一边看高凌把日间所见所闻记录归类。
    不一会儿,司擅在门外禀告:“王爷,人齐了。请您训示。”
    袁峥背着手向外走,高凌没跟出去,推开窗子看着。只见院中央站满了侍卫打扮的汉子,足有五六十人。袁峥在门口站定,司擅侧立一旁,众侍卫立刻跪了一地大声见礼:“参见王爷!”声音中不乏激动和兴奋。
    安疆王笑容可掬,双手虚扶:“弟兄们辛苦了,都起来,起来。”
    “属下们为王爷效力,万死不辞!”
    “好好好,本王离开半年有余,府里孤寡幼小全仗着大伙儿保平安,功劳不小。”袁峥笑得越发亲切,亲手扶了侍卫头领起来,“阿穆尔,刚才几位夫人都夸奖你护院有功,看来本王得好好赏赏你。”
    “那是属下份内事。夫人们过奖了。”
    “是啊,份内事。”袁峥点头,忽然问道,“身为王府侍卫,份内事都有哪些?”
    阿穆尔一愣,直觉不对,醒过神赶紧回答:“侍卫轮班巡查值守府中各处出入口,阻止不明外来之人进入,保证主子们的安全……”
    袁峥打断他:“昨晚荷田居是哪几个值夜?”
    六个侍卫出列:“是属下。”
    安疆王冷冷扫了一眼这几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是你们啊,谁能告诉本王,昨夜这个院子可有异常?”
    第 114 章
    “谁能告诉本王,昨夜这个院子可有异常?”
    几个侍卫回答得茫然:“回王爷的话,没发生什么事,一切正常。”
    “那么昨夜这个院子都有哪些人出入?”
    “晚膳后,悠然姑娘送过茶叶来;小王爷天黑前来了,什么时候走的,属下就,就不清楚了。”一个侍卫抹把冷汗回答。
    “除了他们俩还有别人吗?包括任何人在内。”
    “没……没有。”
    “唉,本王离开王府半年有余,想兄弟们得紧,连夜赶回来,竟然一个都没见到,伤心啊。”
    众人大惊,阿穆尔忍不住问道:“昨夜?王爷不是今天傍晚刚回来吗?”
    袁峥眼神扫过那六个已然面色惨白的侍卫,冷冷哼了一声:
    司擅开口:“王爷昨夜子时从荷田居西墙进府,寅时三刻原路返回,除了我和歇在厢房的石侍卫,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一句话令所有侍卫冷汗涔涔而下,阿穆尔跪行两步,以头触地:“王爷,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属下等绝无怨言。”
    “你错在哪了?”
    “错在失职。王爷未归,因此属下疏于巡查防范。兄弟们上行下效,所以……”
    袁峥冷笑一声:“借口!就算本王未归,老王妃和十殿下难道也没回来吗?就算他们也不曾回府,本王的亲弟弟和各院夫人们就不需要保护了吗?一旦出了事,本王如何面对逝去的父王和各位将军的在天之灵?”
    阿穆尔面如死灰:“王爷,属下罪无可赦,请责罚我一人,兄弟们都是学属下的,有了前车之鉴,绝不会再犯。”
    袁峥看他一眼:“你也算是个有担当的,念在你先前素有战功,平日又辛劳的份上,免去你侍卫统领一职,由司擅和石小四暂代,你自己去管家处领该受的罚,然后以普通侍卫身份效劳,以观后效。其余人等这次先不追究,若有再犯,两罪合一。”说完再不理院中众人,回屋而去。众侍卫尽皆松一口气,再不敢怠慢,急急退下。
    高凌目睹经过,心下赞同:“王爷恩威并施,小生佩服。”
    袁峥叹气:“我昨夜翻墙回来,又翻墙出去,这么多侍卫睡觉的睡觉,赌钱的赌钱,巡夜的不知跑到哪儿去摸鱼了,居然没一个知道的,半年不管他们,都懒散了,以后,我夜宿军营的时候不会少,放任下去,万一要是真来了刺客,可怎么得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为之的。”
    高凌给他倒茶:“小四还年轻,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让他接手侍卫统领,行吗?”
    “小四功夫足够了,也挺上进,对你的安危绝对不遗余力。他缺的只是历练,再说还有猫儿呢,你就放心吧。有他们俩管着,这府里守卫就不至于松懈,我也好放心。”
    “恩。早点休息吧。”
    体察民情,顺带欣赏边疆风光,袁峥本想就自己和高凌两个人前去,却拗不过高凌“三三熟悉民情,叫他一起去,事半功倍”的说词,连尚清和小四都带上了。司擅则留下来整顿侍卫营的事情。
    袁岳起初识相地和两名侍卫一起跟在后头,高凌却把他叫在身边不断询问,反而把袁峥冷在一边。安疆王无奈地摸摸鼻子,向石小四打听三个月苦练时的种种经历,边听边夸奖小四:“你果然长大了,比在京城的时候懂事得多,功夫也进步了不少。”
    石小四兴奋地满脸通红,心头雀跃不已,嘴里倒还知道谦虚:“都是各位大哥教得好。”
    袁峥马鞭轻拍他肩头:“好好干,将来想跟着我建功立业也行。”石小四更是腰杆挺得笔直,精神百倍。
    出了城,袁岳指着一望无垠的青纱帐向高凌介绍:“西疆气候不适合大部分农作物种植,只能出产些高粱小米棉花之类,大豆也有少量栽种。这一大片就是西疆的主食之一――高粱,马上就要成熟了。今年长势不错,收割后,市面上的粮价会下降一些,但是麦子长得不好,面粉价格居高不下;至于稻米,都是从中原运来的。”
    穿过高粱地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村里绝大多数都是土房,虽然没受过战火直接的影响,但也可看出战争带来的影响,村民生活似乎很艰苦。几只瘦狗在墙根趴着,懒洋洋地对着陌生人吠叫。衣衫破旧面有菜色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远远看这一小队衣着光鲜的骑马人,高凌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目光中的敌意。
    有个十来岁的汉人小男孩站在路边瞪着他们,高凌招手想唤他来问问,谁料小孩竟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使劲砸过来。袁峥挥鞭挡开石头,石小四已经窜下马一把抓住小孩手臂,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家小子,想干什么?”
    小孩张口就往他手上咬去,小四吓了一跳,把他双手反拧过来。旁观的孩子们大呼小叫着回去找大人。高凌皱着眉头下马,示意小四放开手。那小男孩脾气倒倔,无论高凌问什么,都拧着脖子不理他。没过一会儿,就听闹哄哄的声音,全村男女老小都举着武器――锄头铁锹扁担甚至板凳石块,气势汹汹地来了,小孩一见,立刻张嘴大哭着往其中一个看上去病容满面的男人怀里扑去:“爹,他们打我还要抓我。”向小四一指。
    十几个年轻的汉子听了这话,满面怒意,举着家伙就往高凌和小四冲过来。袁峥虎目圆睁,暴喝一声:“站住!”几个人同时抽出随身兵器把高凌和袁岳团团护在中间。
    几个大汉被吼得呆了一呆,但很快仗着人多又冲了上来,有人叫着“他们带着武器,肯定不是好人!大伙一起上呀!”根本不听袁岳他们的解释,兜头就打。
    袁峥气得一脚把煸动的人踹翻在地,一脚踩住他胸口,手中长剑抵住了另一人脖子,大声道:“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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