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钝。”
    “李能把李家人分散起来藏在各处,固然是保全了李家的血脉,但却让这些人少了历练的机会,如今的李家并无将才可用。北燕胡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大多缺少谋略,冲锋陷阵在行但统兵就差着了。是以,现在李手下可用的将领只有令狐纯与风易,这也是李急着让令狐纯收敛北燕军队的原因。”
    “不是还有蓟州军的哥舒城?”翟夕不解。
    “刚愎自用之辈,不足挂齿。”柏熠一哂,“他统兵的本事一般般,却总以将门之后自诩眼高于顶,迟早要吃大亏。”
    “若是陛下遇上风易,怕也是不好对付。”
    “有本王在此牵制住令狐纯,卓成的东线压力就会小很多。以如今洛阳的局势,风易轻易不会离开李身边,别看我们先动手,但最后先到洛阳城下的没准不是我们。”柏熠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也不能拖太久,若是不能及时接应卓成,他孤军深入北方腹地就危险了。”
    “破令狐纯,王上可有计策了?”
    “尚未。毕竟是狼王,又被楼儿与卓成坑过好几次了,怎会再上当。只怕计谋难以奏效,只能靠硬拼了。”柏熠挥了挥手,“你也去休息吧,待本王再好好想想。”
    “臣下告退。”
    出了营帐,翟夕伸手探入袖口,袖袋里藏着一封密信。他摸了摸信纸,犹豫了片刻,朝驿站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顾贤压阵,自然没人敢在朝堂上造付东楼的反。付东楼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弯弯肠子和这群官场老油条没法比,索性在朝堂上装起了活佛菩萨,宝相庄严往凤位上一坐,拿不准的事儿绝不开口。
    这个主意还是身边儿的雨露给他出的。柏钧和临走之前留给付东楼一男一女两个人,皆是跟在柏钧和身边文武双全的心腹,为了应付东楼“风花雪月、雷雨星霜”的景,女的那个改叫做雨露,男的那个名曰星芒。
    付东楼身边的几个自从陪嫁进宫俱是水涨船高。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花院做了尚食女官月桥则是尚仪。雨露会功夫不说更是通晓文墨,以往跟在柏钧和身边的时候帮柏钧和管着机要书信,对朝局亦有见识,所以正一品的尚宫非她莫属。对于风泱雪襟霜衣几个,付东楼早就有言在先绝不能被太监了,这样反倒不好安排了,最后萧彤锦发了话,三个鬼精灵俱是领了和星芒一样的衔――内廷正一品御待诏,占着帝后私人秘书的名接着做贴身照顾付东楼的事,可是给这三个小不点乐疯了。
    封了御前侍卫总领的雷霆与一样稳重不苟言笑的星芒瞧着三个机灵鬼整日美得屁颠屁颠的,面上无奈心下好笑。好在风雪霜三个都是有分寸有规矩的,在外面从来没给付东楼惹过麻烦丢过人,便也没那么让人担心了。
    雨露的原意是主子不说话,下面的人就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主子的深浅,自然只能敬着,可付东楼要是真把自己当个哑巴了,时间久了也会让人看出底细来。是以付东楼每日下了朝便跟着顾贤学着批奏折,有时间了还去萧彤锦宫里听太后念叨念叨这些大臣家里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再加上他爹付泽凯时不时给他通报些宫外的要紧事,付东楼在处理政务上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有了这些背后的功课,付东楼又是熟读史书的,柏钧和走了不过半个月,付东楼就开始在朝堂上捡着自己有把握的事儿发表意见了。早就见识过付东楼本事的朝臣们见皇后不时点出的事儿每每切中要害又观点独特,对付东楼的敬意又加三分,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大楚嫁了男人的男人,还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柏钧和此次出征带的不是羽林军而是江宁及长江沿线的驻军,虽说都是大楚的军队,但江宁驻军无论从装备配备上还是兵卒的战斗力上都不如羽林军,所以付东楼身在后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怎么在短时间内用军械硬件提升战斗力上。恰巧此时长安前线送回了公输哲修改过的军械图纸,付东楼便着手改造起大楚的军工厂来。若是能把流水生产线以及模具生产零件拼装的生产模式在军工厂应用起来,短时间内大大提高神臂弩和陌刀横刀的产量便有了可能。
    为着军工厂的事,付东楼已经和工部户部的人忙了好几天了,风泱急急火火地闯进集贤殿的时候,付东楼就在和工部尚书等人商议工匠的问题呢。
    “主子不能喝!”
    集贤殿作为帝后的御书房,未经通报闯进来个奴才已经是坏了大规矩了,这个奴才还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着打落了皇后陛下手中的碗,简直是大逆不道,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风泱,出了什么事了?瞧你跟失了魂似的。”付东楼皱着眉看着打碎在地的瓷碗,那里面装着花院给他做的党参乌鸡汤。接过雨露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付东楼想上前两步看看风泱,却被星芒拦住了。
    “主子。”星芒只唤了一声却不多说话,伸臂在付东楼身前三步不失体统地将付东楼与风泱隔开。
    工部尚书等人见状纷纷告辞,不管此事是宫闱内的秘辛还是朝廷上的大事,没出结论前都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该掺和的。
    月桥扶了付东楼轻声道:“主子先坐下,站久了腿疼。”说着又对霜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护着付东楼往殿中的主位上去。
    雪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桌上的文书,花院拿了小簸箕收拾着地上的党参乌鸡,雷霆则是在大臣们都离开后就叫侍卫戒严了集贤殿,本人更是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风泱脑中的热度慢慢退去,确认了付东楼没事,又见周围的人井然有序,心下明白了几分,苦笑一下走到付东楼身前跪下叩首道:“主子早有防范就好,若您真有个什么,奴才万死难赎。”
    付东楼垂下眼眸没说话,对风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风泱膝行几步来到付东楼腿边,不期被付东楼温和地拉住手,竟是迎上了一个温润的笑脸。
    “看你吓的,是主子不好,早该跟你交个底的,但那样许就抓不住背后的黑手了。这几日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小脸都尖了,主子以后捏着都不顺手了呢。”
    被付东楼几句话说的再也忍不住,风泱伏在付东楼腿上大哭起来。付东楼极有耐心地拍着风泱的背哄他,心里替风泱觉得凄凉――这就是乱世,为了权力连血脉相连的人都能往死路上逼。
    和公输哲的图纸一起寄来的东西里有一封翟夕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付东楼大惊失色――风泱是李家的人,血脉纯正的凤子龙孙,李的兄长李豫的幼子。若是唐朝没亡国,李豫便是唐代宗,风泱少说是个王爷。
    风泱流落难民堆自然是李做戏,但李即便是做戏也是来全套的,风泱当时病饿交加差点没死可不是装的。费尽心思塞个人过来当然是有意图的,只是孩子太小将来能不能听自己的还是两说着,所以才又叫翟夕来盯着,即便如此,李也没真心想用风泱,只当是为兄长留下血脉。
    翟夕一直都知道风泱的身份,知道风泱只是个孩子和阴谋算计的毫无牵扯,对他很是同情。当初付东楼被赐婚住进国公府之后,翟夕不想风泱被李重新掌控去做工具,便“巧遇”风泱让风泱回到了付东楼身边。
    本来翟夕是不想揭穿风泱的身份的。付东楼与风泱主仆关系甚好,跟着付东楼风泱也能有个好前程,翟夕不愿意去做挑拨离间的人,但与柏熠喝过茶之后翟夕不得不多存了一分小心。
    如今大楚是打算两方夹击李,顺利的话很可能将刚刚复国的李唐掐死在萌芽里。此时若是付东楼在后方有个三长两短,柏钧和必然心乱,李便能化危机于未然。给王姝儿送毒药挑拨她弑君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出来,翟夕思及此处心里发凉。风泱是一定不会害付东楼的,但他毕竟是付东楼的近身内侍,谁若是借了他的手……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再三,翟夕才写了信,至于分寸如何拿捏风泱如何处置,他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好了风泱,不哭了,那碗鸡汤里没下毒,要下毒的人已经被主子抓住了,这可还要多亏了你呢,风泱是有功的,别吓唬自己了。”
    连日来的惊吓担忧全都发泄了出来,风泱的情绪也稳定了些,抽抽搭搭地道:“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奴才姓李了。”
    “也不算早,师兄前些日子才告诉我。”付东楼拉了风泱起来,“你若是不妥当,师兄断不会拖到现在才说,师兄信你,主子更是知道风泱乖巧,我们都没觉得你会做错事,你也确实没辜负我们的期望。”
    风泱脸上一红,喃喃道:“说是姓李,可奴才都没个正经的名字。初跟着您的时候叫贵喜,后来改做风泱,姓氏不姓氏的,奴才全然不在乎的。奴才只知道救了奴才命的是主子和楚国夫人。”
    “可是……”风泱说着又跪下了,“他们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不会听他们的害主子,但让奴才直截了当地找主子把他们揭发出来……奴才不是没想过,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别说是孝道大如天的古人,就是现代人,检举亲爹亲妈都不是件容易事,何况风泱才多大,要是眼都不眨就把亲生父母卖了,这样的人才可怕。
    星芒站在一旁得了付东楼的眼色,出面解释道:“主子知道你的身世后便叫我们平日多注意着你,倒不是防着你生了外心,实是怕你被人算计了。你收了封密信信里有毒药的事主子一开始就得了信儿,见你将毒药扔进了恭桶便说没看错人。”
    月桥递了帕子给风泱,打趣他道:“你也是个傻的,就算不说背后是李家,难道就不能告诉主子投毒之事?其余的主子自会去查,也省得你成天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的,还偏以为我们什么都看不出。”
    “奴才只知道李是厉害人物,他要害主子,在奴才这儿不成总还会想别的办法。所以奴才就一直给传信的人留字条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想拖着他们等能抓到人了再告诉主子。若是提前说了,主子动作明显了,他们便会收手,到时候他们躲在暗处主子岂不是更危险。再者说奴才拿不准传信人的身份,虽想过将情况透露给雷霆和星芒,却怕自己的言行被人监视着,让他们察觉到更对主子不利。”
    付东楼伸手捏捏风泱的小脸蛋:“主子的风泱还有这份见识,有前途。”
    “主子……”极哀怨地望着付东楼,风泱没敢躲他主子的“魔爪”,只好继续说正题想着他主子能放他一马。
    “凡是您吃用的东西,花院姐姐都会仔细检查过,奴才虽没见过传信的人但知道他就在宫里,奴才实话实说也比胡乱编个理由让他起疑的好。他见奴才数日未得手便说叫奴才不用行动了,只等着今日奉给您一碗党参乌鸡汤就是。“
    “奴才现在是御待诏,在您面前又得脸,于宫里使唤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便和御膳房还有小厨房的总管说了让他们对党参乌鸡之类的东西上心,连带送材料来的人也注意着。”
    付东楼食用的滋补炖品向来是花院亲手做的,是以风泱并不担心有人会在制作过程中下毒,因为花院谨慎,做东西的时候向来是亲自盯着的。如此一来,能被下毒的就只有材料了。
    “奴才上午接了信儿,赶忙安排了人,正要和您禀奏这事儿,就听说汤已经给您送来了,这才急火火地冲进来……”
    风泱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委屈,他主子变精明了是好事,但要不要这么坑他啊,早说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他哪能吓得肝胆俱裂。
    “那个司库女官已经抓了,你也不用整日睡不着觉了。说起来如果这次不是你拖住了她,母后和我想抓住这个埋在宫里的钉子也难。”拍了拍风泱的手,付东楼笑道,“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这么大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先和我说,你主子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楞乎乎头脑一热就去分了家的人了,风泱要信主子才是。”
    付东楼说着还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你们大多是太上皇教导出来的人,还有的是王爷身边的,但入了奴籍没了姓氏总归不利于以后的前程。我早就说过会给你们脱了奴籍的,这话是算数的。近日我还和母后商议呢,在官宦人家里挑了好的给你们上了户籍。一来你们是我的心腹,那些人家为了讨好我也会善待你们,二来你们有个好身份将来总是便宜的。尤其是风泱,可不用再听北边那些人的吓唬了。”
    雷霆在外面不知此事,其余七个人听了付东楼的话都愣住了,而后跪了一地不住地对付东楼磕头。
    虽是有心笼络,但身边这几个人无论跟他时间长短对他都是极好的,付东楼没有那么重的尊卑观念,自然是人对我好我对人好,为八人着想也是出自真心。
    风泱的事儿付东楼直觉认为不是李做的。李早知风泱不可用不会出此昏招,就不知道是李家的哪个猪队友给李拆台了。
    事关重大,付东楼必须告知柏钧和,好在整件事情既无惊也无险,柏钧和也不会太担心。
    目光飘向殿外,付东楼暗叹一声,他还真是想柏钧和了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付东楼猜得对,给他下毒的事确实不是李指使的,主谋乃是风泱的长兄李适。
    哪怕只有半壁江山,李复国之后的事务也是极多的,若是全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是以李将手中的部分权力放了下去,但也不是所有李家人及其亲信都成了实权派,比如李的侄子李适就没分到一杯羹。不患寡而患不均,李适与李血缘极近却被边缘化,李适心里很是失意。
    虽然没实权,但李适知道了弟弟的下落。楚国大军逼近,李适想立功掌权,弟弟又在敌国皇后身边,李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刺杀这个烂透了的主意。说起来李适也有几分本事,竟是打探到了李家埋在楚国皇宫最后一颗钉子的联络方式,然后便有了毒杀付东楼的计划。
    当李知道付东楼不但没死还把细作折进去了的时候,杀了李适的心都有。若是风泱可用,李还是木炎的时候就早早动手了,哪还能等到今天。看着自己的亲兄长李豫两鬓斑白跪在自己脚下哭着为儿子求情的样子,李揉揉太阳穴只能让他哥把不成器的侄子领走。不杀李适可以,但李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蠢货了。
    付东楼被投毒未遂的消息传到柏钧和那里,柏钧和关心则乱,饶是知道付东楼安然无恙依旧是心有余悸。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祸事也能带来些好处,当三军将士听说皇后陛下被李下毒险些丧命时,全军激愤斗志高昂。先是指使王家毒害皇帝,现在又毒害皇后,李家欺人太甚!
    带着这样一支求战心切的军队,又是御驾亲征,想打败仗都难。江宁军一过长江就势如破竹拿下了战略要地泗州,大有一路直奔洛阳灭了李唐的架势。
    李家虽占了北燕的地盘,但立足未稳,蛰伏起来的李家人以及李家的亲信们以前找不到发挥的空间,现在为了从龙之功各个都争抢着想表现,领着蓟州军的哥舒城也不例外,或者说哥舒城比他们都渴求战功,因为他要为祖父――投降了安禄山的哥舒翰――雪耻。
    因着这一点,哥舒城充分实践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名言,李连发五道圣旨要求他驻军洛阳他都置之不理,带着蓟州军直扑柏钧和而去。
    柏钧和自幼学习兵法,岂能不知什么叫做“上兵伐谋”,即便麾下各个请战他也没大意急进。渡江之前他就仔细揣摩过哥舒城的心态,料准了哥舒翰会主动来找他,所以在突袭泗州得手之后,柏钧和直接下令全军进城休整,以逸待劳就等着蓟州军找上门。哥舒城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
    这一役,付东楼改良的神臂弩大显神威。蓟州军以骑兵为主本就不善长攻城战,当哥舒城大军来到护城河前时,还没喊话,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射得蓟州军哭爹喊娘。本来这种踏弩对使用者的臂力有很高的要求,但付东楼改良之后的神臂弩加入了轴承等设计,对力量的要求小了不说射得也更远,用来防御简直是神器。
    蓟州军不是没见识过箭雨,但如此远距离高强度高穿透力的箭雨他们从没领教过。人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用的是什么兵器的情况下,惊慌的蓟州军纷纷调转马头逃跑。
    说来也是,蓟州军是汉人胡人混编的,其间的汉人本就不愿自相残杀,胡人虽仇恨大楚却未必愿意给李家卖命,军心本就涣散,这一逃跑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因着不是按秩序撤退的,许多军士的马撞在一起,不等柏钧和打他们,蓟州军自己便死伤惨重。等到柏钧和派出骑兵追击的时候,蓟州军早已一溃千里,说是追敌人倒还不如说是赶羊……柏钧和手持新式陌刀策马而出,一个回合便将狼狈至极的哥舒城斩于马下。江宁军几乎是零战损,赢得不能更漂亮。
    虽然全军将士皆为大捷欢欣鼓舞,柏钧和却觉得没劲――赢了这种猪对手,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在泗州站住了脚,洛阳的东大门便被大楚握在了手中,胜利来得太快,消息传到成都时付东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管是柏钧和的大捷还是柏熠在西线与令狐纯的僵持,在此时的付东楼眼中都不是第一紧要的事,相比起春闱,战争距离付东楼稍微远了那么一点点。
    春闱为国取士,是选拔官员的重要途径,尤其对于寒门学子来说,更可以说是唯一相对公平的进身之阶,说春闱影响国本一点都不为过。
    春闱的主考会被这一届的学子尊为老师,做春闱主考官是朝臣拓展势力扩大人脉关系网的重要手段,是以每一次春闱三主考的位置都是炙手可热的,要选出真正公平的考官又要维持朝局的平衡,对于初涉朝政的付东楼来说着实是件难事。别说付东楼了,就是顾贤想到这个问题都要头疼两天。
    最后还是付泽凯提了个主意,除了礼部尚书赵大人外,检校中书令袁家家主袁毅与紫光阁学士陆大人也成了春闱主考。如此一来既照顾了世族又坚固了清流学术派还有礼部压阵,可谓是面面俱到。付泽凯掌控朝局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考官人选,还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科考舞弊。
    就像现代学生考试作弊一样,每年科举总有或大或小的舞弊案。若是考生自己夹带小炒之类的作弊倒也好处理,若是出了朝臣买卖试题走后门求中举这种事,那动静就大了。朝廷在读书人中的威信会大受影响不说,还会有一批人人头落地。
    无论是经历过多次大比之年的顾贤还是遍阅史书的付东楼都意识到了防舞弊的重要性,一月下半的时候就开始在京城各处布了暗探,专门打击那些卖假试题散布小道消息的,亦是监察百官是否有参与舞弊。
    可即便是千日防贼,最后还是让贼得了手。二月初九第一场会试结束后,礼部清点考卷的时候便发现了多份雷同试卷,付东楼得了消息晚饭都没吃就赶到了礼部,卷子粗粗一翻,付皇后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大楚的科举考试主要考的是策论,或者说是点评时政。虽然题目是从四书五经里抽出来的,但并不像是八股文那么死板。付东楼想着三年一次的春闱本身就是引领舆论解放思想激励读书人们思考的,便搞了一次创新,三场考试中第一场的试题在还没考的时候付东楼就明告天下了,选的乃是《论语八佾》中的“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论语》中的这句话古往今来争议很多,又恰好符合当今天下汉人夷狄对立的情势,引申些还能引发人们对于正统的思考,可以说是很开放的一道题。付东楼就是想看看读书人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有胡人血统的皇后是怎么想的,文章是否写得花团锦簇是次要的,有想法才是第一位的。可谁能料到这群人找枪手买答案都买到一处去了,竟是出了那么多分雷同卷!
    “这就是我大楚的学子?!简直脑残!考试作弊都不会,竟是写成一个样了,就这脑子还想当官?!”
    礼部尚书赵大人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陛下,您重点错了吧……敢情您生气是因为他们作弊的手段太低劣而不是他们考试作弊?
    那些雷同卷大体来说是十份策论,每一份都是按照付东楼提倡的秦汉之风写的,全然没有四六句这种骈俪体。有一两篇中偶尔小用一下,亦是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卖弄又提升了文章的可读性。再加上文章观点明确,赞夷狄悲华夏,可以说是为了迎合付东楼的胡人血统量身定做的。也难怪会有人找了枪手之后改都不改便直接用上了,实在是那十份样本写得太好了。
    “陛下,臣作为礼部尚书已经经历了三次春闱了,对于这些考试舞弊的手段一是略知一二。我朝科举主考策论,每次春闱时的时政有哪些是学子们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请代笔提前做出几篇策论来押题备考的,但这种手段一来极难监察,二来做代笔的人也不会将同一份策论卖给两个主顾。”说到这,礼部尚书停顿了一下,躬身一礼道,“所以臣认为,此次会出现如此多的雷同卷,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搅乱此次科举乱我朝纲。”
    赵大人一番话惊醒了付东楼。柏钧和与柏熠还在前线打仗呢,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大楚国内要是因为科举引得读书人造反,必然会影响前线战局。
    科举考试并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公务员选拔考试,他是封建王朝公平的象征,是活在底层的人们突破阶层限制的希望,有许许多多的商贾之家工匠之家千方百计不惜重金送家中子弟去读书,就是为了改换门庭。
    同样的,许多人上战场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只不过付出的不是十年苦读而是拿生命做赌注。
    若是朝廷出现科场舞弊案,消息传到前线难免不会让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生出自己的功劳被勋贵子弟夺走的恐慌感,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件事实质上是相通的,说到底都是不公平,都是断了下层人往上爬的路。
    天底下的权贵才有多少人,到底是普通老百姓多,若是再有人推波助澜故意生事打击大楚朝廷的公信力,大楚内乱就在眼前。
    付东楼坐下来冷静了片刻,问赵尚书道:“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臣与清点试卷时发现问题的几位考官知道。兹事体大,臣依然将他们尽数留在宫中,是要封口压下来还是移交有司审理,还请陛下定夺。”
    “这样,我们先不把这事捅出去,会试还有两场,先照常考着,所有知情的一律下封口令。对于雷同卷的考生,本宫会通知三法司严加监视,舞弊案也会在暗中查访着。这案子若真是有人做局,我们不揭出来也会有别人跳出来,断不会无声无息让我们给捂住,我们以静制动先看看敌人是什么算盘再作打算。”
    “臣领旨。”
    待礼部尚书退下,付东楼急急赶回坤元殿换了便装,只带了星芒雷霆悄悄出宫去了瑞王府。这么大的事付东楼心里没底,非要和顾贤通气不可。
    八成又是李的幺蛾子……想到这里,付东楼忍不住头疼了……
    ☆、第一百三十章
    顾贤为了帮付东楼立威,要求朝臣遇事先禀报付东楼,是以付东楼匆忙来到王府跟顾贤商讨舞弊案的时候顾贤对此事尚且一无所知。
    “竟是把手伸到科举上来了,此事的幕后黑手除了李不做第二人想。”顾贤哂笑,抬眼见付东楼跟自己坐榻边立着耷拉着脑袋,心里明白付东楼在想什么,遂安慰道,“有什么事坐下说,你也忙了一天了,不嫌累。”
    付东楼依言坐下,神情颓丧全然没有刚才在赵尚书面前的果决:“父卿,我是不是做错了?”
    “哦?哪错了,说来听听?”
    “我不应该搞什么改革创新提前把会试的考题透出去,若非如此,岂能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前段时间接手朝廷的事越来越顺,我有些忘形了,也过于急功近利。”
    “你知道宫里每年怎么过年吗?”
    “啊?”付东楼一愣。顾贤问得太突然又和之前的话题差太远,付东楼一时反应不过来。
    “今年先是元日的登基大典,初三是立后大典,初六和儿就出征了,紧要的大事一档接着一挡,宫里便免了除夕夜宴等等仪程,简单些说就是没过年。”顾贤说着敲了敲身边放着糕点的小桌几,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若真是按着规矩来,宫中的吃食衣裳宫人的赏钱样样都是细致琐碎又出不得错的事。等明年你这个中宫皇后亲自抓起这些事,你能保证一切顺利?”
    顾贤教育儿子极少平铺直叙开门见山,有时候安慰人都绕弯子,对柏钧和如此对付东楼亦是如此。付东楼顺着顾贤的话想了想,忖度着问道:“父卿的意思我懂,每个人都会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难免犯错,可我这次确实是冲动了。”
    顾贤一笑:“你自己明白问题所在,我又何必训导你,年轻人就要放宽心大胆去做,磋磨了锐气怎么成。你也好和儿也罢,无论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亡国灭族的大祸,总还是有你们母后父王和我给撑着。”
    看付东楼似是还有自责之意,顾贤截了他的话道:“你这次科举改革的主意若是真的有动摇根本的问题,当初我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你实行。贼子作祟,难道你还能日日防着?他们没在科举上钻空子也会在别的地方动手脚;不在试题上寻机会没准还会耍别的花招。科举舞弊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又不是打你这出了头一遭。”
    “再者说,现在舞弊案摆在这里,你已然做出了处置,依为父看,你让赵大人按住风声秘查幕后之人是很妥当的做法。你连夜来为父这里还避人耳目,也做到了小心谨慎。初涉政务就能如此,你做得很好了。现在与其继续自怨自艾不如想办法将这事请彻底解决。”
    “父卿说的是,是儿子钻了牛角尖了。”付东楼起什么躬身一礼。
    “你是大楚的皇后,和儿爱重你看重你,你与他都是万万人之上的人,气势断断不能短了。为父并不是叫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但有些时候,你身为上位者,即便是做了错事,也不能认错,你要让下面的人知道,哪怕你真的做错了他们也只能认为你做得对。一旦输了气势,居心不良之人就会认为你好拿捏易受人摆布,那后果就严重了。”
    付东楼毕竟不习惯,皱着眉想了想恭谨回话道:“其间分寸儿子会自己揣摩的,儿子谨记父卿教导。”
    见儿媳妇自己想通了,顾贤便不再多言,点点头道:“三法司说是暗查,那也只不过是对百姓而言。在幕后之人眼中,三法司怕是和自家的没什么区别,谈何秘密,只做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罢了。你父王训练的暗卫如今尽在为父之手,为父会吩咐他们去办的,有了消息便通知你。”
    “儿子此来正是想请父卿调用暗卫的,能有暗卫相助,此事定能尽速解决。”
    正事说完了,顾贤疼儿媳妇的心气就上来了:“赵尚书既是急急叫你去的,想必你晚膳也没用,想吃什么为父叫他们去做。”
    让顾贤一说付东楼还真觉得饿了,一时间却又想不到吃什么,只道:“煮碗面就是了,时辰不早了,也没胃口吃那些精致的,白浪费功夫更没必要将膳房的人都折腾起来。”
    “你倒是体贴下人。”顾贤说着击掌传了王胜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给皇后下碗面,配什么你看着办,清淡些,大晚上吃的油腻了身子不舒服。”
    “奴才这就去安排。”王胜说着又对付东楼施礼,“请示陛下要在何处用膳。”
    顾贤处处为自己着想付东楼心里舒坦,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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