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地同仇敌忾起来。
    楚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捡起丢在地上的包,往外走。
    清风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我会帮你。”
    楚焰停下脚步,低头看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不会骗你。”他的眼睛满是坦荡和真诚,像高峰积雪融化的水,清澈纯净,不由得人不信。
    楚焰别开目光:“条件呢?”
    清风摇头道:“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没有条件。”
    “如果我不是雍怀呢?”
    清风笑了:“不可能。”他抬起手轻触楚焰眼角的一点朱红,识相地在对方皱眉之前收了回来,“这是我的血,我认得。”飞僵开的伤口,他淌的血,却成为雍怀的印记,这是天意注定雍怀要回来履行诺言。
    楚焰惊愕地抚摸自己眼角的红斑。妈妈曾说这点是财神爷留下来的标记,表示他从小到大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生顺遂。这个谎言在父母被楚天阴杀死的那一天就破灭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说法。
    清风欣喜道:“命中注定,我们不会分开。”
    楚焰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我不喜欢欠人情。你帮我报仇,我带你离开这里。”他知道这个交易自己占便宜,通向墓道口的路就在那里,清风要走随时可以走。
    可清风的眼睛却霎时亮了起来,犹如启明星一般,点亮了整个墓室。
    楚焰心跳莫名加快,竟也感染了喜悦。
    “嗯!”清风怕他反悔一般,拼命点头。
    楚焰忍不住戳他脑袋。手指戳在额头上,指尖接触的肌肤细腻柔滑,十分好摸。他戳了一下,又忍不住戳了一下。
    额头被戳得有点红,清风却恨不得把他的另一只手抓起来一起戳。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结果是……楚焰尴尬地停了手。
    七岁以后就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事了吧?楚焰背上包,将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转身走入墓道。
    清风摸着额头,傻乎乎地笑。
    “快走。”楚焰转身催他。
    “好!”清风冲上去,抢在前面带路。
    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楚焰眼前忍不住浮现另一个画面,一模一样的背影,一模一样的墓道,只是那个背影的头上多了一对龙角,下面甩着一条尾巴……
    第十章血战!心狠手辣的男子!
    话说孙飞扬、孙文雄和张放一行人在地道里转悠。地图上的绿线虽然勾出了新的地图,但是很多地方晦涩不明,除了点点叉叉,几个圈圈他们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张放走到最后,对孙家,他始终心存戒备。
    孙飞扬手插在口袋里,手指像抚摸爱人的肌肤一样抚摸口袋里的枪,一脸恨不得将所有电灯泡干掉,自己和枪来顿烛光晚餐的样子。
    “这里,又是圆圈。”孙文雄指着墙壁的一盏灯。
    张放摸着下巴道:“我们起初猜测是陷阱,可是我们经过了这么多,一个都没碰到。要说是机关,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他见孙文雄凝眉不语,又道:“会不会是先人留下了什么遗物?”
    孙文雄摇头道:“如张老所见,这张地图并不完整,乃是先人从其他人手中辗转得到。来地宫的先人一个都不曾回去。”
    张放怔了怔,心中暗恨:邀请我们的时候就天花乱坠地吹嘘地图如何如何,地宫宝藏如何如何,可没说过先人一个都没回去。
    孙文雄见张放沉下脸就知道他想什么,自己理亏在先,只好赔笑道:“我们还是再到处看看吧。”
    张放点点头,转头去别处摸索。
    他身后,孙飞扬突然眼睛里燃起了两簇火焰,握着枪的手忍不住兴奋地颤抖起来。
    孙文雄一把抓住他,低声喝道:“你又来了!”
    孙飞扬笑嘻嘻地说:“就这么一个老头,解决起来很快的。”
    孙文雄怕张放听到,把人带到一边才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现在和张放同坐一条船,他要是死了,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僵尸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张放老奸巨猾,纵虎归山我们才会真的后悔。”
    “你脑袋在想什么?我们不是抢夺武林盟主的武林门派!纵虎归山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还会带齐家伙上门来决一死战吗?!总之我不准你动他。”
    孙飞扬脸色微微一变。他对孙文雄几次三番阻挠自己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语气强硬道:“你护得了他一分钟两分钟,总不能护他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吧。”
    孙文雄没想到这个小辈竟然嚣张狂妄到当面顶撞自己的地步,心底仅存的那点耐心也给磨光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去抢枪。
    孙飞扬哪里肯,两人竟这么打了起来。
    不远处的张放:“……”
    从两人窃窃私语开始,张放就一直提防着他们要动手,全神戒备,没想到他们动手是动手了,却是对彼此动手。
    这……
    张放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架。在僵尸的地头自相残杀等于自取灭亡。不过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清楚孙飞扬和孙文雄两人手里抢夺的家伙了。
    他顿时停住脚步,暗道:他们两人都是孙家人,怎么打都不可能真动手。四大世家严禁内斗,违反者轻则逐出家族,重则处以极刑。他想孙飞扬和孙文雄两个人隔着辈分,又没什么直接利益争斗,还不至于到这份上。但自己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刚靠近就被两人趁机灭了。
    这么一想,往前的脚步就成了往后。
    他刚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就听到砰的一声,一枚子弹射在他脑袋边的墙壁上。他只要再往右边偏上十厘米,脑袋瓜子就开了。
    张放这下子倒真怒了,拿出枪往孙飞扬和孙文雄身边连扫数下。
    孙飞扬和孙文雄齐齐停下看他。
    “你们闹够了没有?!”
    张放人老声不老,一声怒吼震动整条墓道,也震得孙文雄讪讪停手。他毕竟没有孙飞扬这么厚的脸皮,在外人面前大打出手实在有损体面。
    孙飞扬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狞笑着举起枪道:“你死了,我们就够了。”既然孙文雄阻止他和张放撕破脸皮,那么简单,他直接撕破,以孙文雄护短、张放记仇的个性,两人绝无修好之理。
    孙文雄大骇,扬起手想要阻止孙飞扬,却在半途硬生生顿住。孙飞扬想得没错,在没有戳破窗纸之前他的确会阻止孙飞扬,可是一旦戳破,他是继续维护外人张放还是认命地包庇孙飞扬?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点张放早知,一看孙飞扬举枪,扭头就跑。
    孙飞扬瞬发的三枪竟然没有一枪命中。
    张放退到墙根,突然往墙壁上一趴,整个人如壁虎一样顺墙爬动,很快跃入黑暗中。
    孙飞扬没防着他有这一手,愣了下,再开枪时已失去对方的踪迹。
    孙文雄心里恨孙飞扬恨得直咬牙,可眼下形势容不得他多犹豫,愤愤道:“快追!决不能让他和另外几家遇上。”
    孙飞扬一边追一边道:“他这是什么功夫?”
    “张家的爬壁功,据说是张家先人从异域一门诡异的内功心法‘破壁功’里研究出来的。啐,你这个时候还管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好好一个人怎么能变成壁虎呢?指不定他是壁虎生下来的。”孙飞扬故意大声说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黑暗中,谨防张放杀个回马枪。
    孙文雄冷笑道:“张放要是被你三言两语激出来,就不是老狐狸了。”
    孙飞扬双眼闪过一丝杀意,面部因为刻意的克制而变得十分扭曲,突然他“啊”地叫了一声,脑袋对准墙壁撞了过去。
    孙文雄大吃一惊,手朝他的胳膊虚抓了一下,也不敢抓实了,怕他发起疯来伤到自己。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孙飞扬回过头来,眼冒金星头飙血,一张白面半边红,诡异狰狞。
    孙文雄颤声道:“你做什么?”
    孙飞扬眸光对准他,起先有些茫然,随即变得凶狠,粗声粗气道:“杀……”
    “杀谁?”
    “杀,”孙飞扬顿了顿,眉头纠结成小山,左眼凶狠,右眼淌泪,“杀了我。”
    孙文雄:“……”疯得好高超。
    孙飞扬跺脚大吼:“杀我!”
    孙文雄:“……”应当不是家族遗传,哪儿来的病?
    孙飞扬单手捂头,手正好碰到伤口。孙文雄只看着,都倒抽一口凉气,更不用说孙飞扬本人。他痛叫一声,突然拿起枪来对着墙壁一阵乱扫。
    孙文雄劈手夺枪。
    孙飞扬抬手回击!
    孙文雄侧身躲过,心里不再将对方当成单纯的孙家晚辈,而是一个手持凶器的疯子。他现在无比后悔刚才和孙飞扬一起联手对付张放,要是张老爷子还在,两人一起上更有把握一些。
    孙飞扬毕竟年轻,出手刚猛有力,孙文雄扛了十几下,就有些扛不住了。交手的部位隐隐作痛,好似每一下打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板。他看着孙飞扬不断流血的额头,心里直犯嘀咕:正常人的脑袋开这么大一个口子一定会对行动产生影响,可孙飞扬不但表现得全然不在意,而且出手比受伤前更加凌厉凶猛,简直越挫越勇!
    孙飞扬喉咙里发出类似满足的咕咕呻吟声,十分刺耳。
    孙文雄一心两用,一边躲闪攻击,一边观察孙飞扬的一举一动,听到这个声音仿佛从虚空中抓住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灵感。
    孙飞扬见他下手慢了半拍,毫不犹豫地挥拳击中他的胃部。
    孙文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体出现一瞬间的停滞,失去活动之力。
    孙飞扬趁机抓住他的头发,对准胃部又是连着好几下的重击。
    孙文雄弓着腰,张口吐出黄水。
    孙飞扬喉咙里咕咕声叫得越发欢乐。
    一道灵光劈中孙文雄的脑海,他顿时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
    “七情六欲蛊?”他刚出口,腹部又中了一拳,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孙飞扬停下手,摸出枪,顶着他的太阳穴,笑嘻嘻道:“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你在孙家呼风唤雨,那么春风得意,真叫人看不下去。”
    孙文雄捂着胃。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的观察力和感知力反倒提升到了顶点,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毛孔的作用,自己好似成了一个巨大的温度计和湿度计,空气的温度和湿度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他还非常清楚地看到一个不属于孙飞扬的影子出现在孙飞扬的身后。根据影子的形状和角度,影子的主人应该在墙壁上。
    孙文雄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杀我,很快就会有人杀你。”
    孙飞扬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有个人在我后面?”
    孙文雄心头一紧,忙道:“哈!我还要告诉你,在你前面趴着的这个人在不久前很看好你,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儿子,想培养你成为下一代家主。”
    “现在用柔情攻势么?”孙飞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可是你不明白,当孙家家主对我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想当什么?”孙文雄看着影子一点点靠近孙飞扬。对方显然怕动作大了会引起孙飞扬的警觉,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想要读大学,想要拿画笔,想要成为画家。在我学习青釉上色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理想。”
    孙文雄态度很镇定:“你高考分数不够。”
    “呸!我的专长是美术,你分明刁难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你下地。”
    “……”孙飞扬怔住,不是因为这句话太无耻,而是因为这句无耻的话来自他身后。
    在孙飞扬回头的一刹那,张放从墙壁上扑了下来。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仿佛丧失还击之力的孙文雄突然伸腿扫向孙飞扬的下盘。
    孙飞扬被上下夹击,整个人向后摔倒,手里的枪对着墓道顶端放了一枪,上头崩下一块土块。
    孙文雄站起来,一脚踩住他拿枪的手腕,张放抽出匕首直接割断他的咽喉。
    若是常人,被割断咽喉百分之两百断气,但孙飞扬竟还能呵呵冷笑两声:“到了地狱,我先给两位排个队!”
    张放对他可没什么怜悯,冷笑道:“要去你自己去!”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张建业吗?”孙飞扬竟然还能悠然自得地说话。
    “是你!”张放脸色一变。
    孙飞扬哈哈大笑道:“我倒是想,但有人比我先惦记上了,君子不夺人之美,我成全了他。”
    张放料想他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说谎,眼角瞟了孙文雄一眼,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暗暗将他剔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是楚家兄弟还是司马夫妇?”
    “都不是。”
    “是地宫里的这些怪物?”
    “也不是。”
    张放看孙文雄。
    孙文雄揉着胃,苦笑道:“我当时一直和张老在一起。”
    张放奇道:“那是谁?”
    孙飞扬脸色青白,眼睛渐渐失了神采,只有嘴巴还在笑:“是啊,你说是谁呢?”
    张放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死到临头还想着挑拨离间吗?”
    “你没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孙飞扬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下去。
    他断气的刹那,孙文雄将一袋子汽油甩在他的脖子处。袋是塑料袋,破了个洞,油就流淌一地。张放手快地拿出打火机,打着,丢在地上。
    火轰的一下燃起。
    张放和孙文雄都退到五六步远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两人都知道对付蛊虫的办法,配合十分默契,只是……
    吱吱吱吱……
    孙飞扬的尸体烧出极其奇怪的声音。
    孙文雄和张放脸色凝重。
    张放道:“你的枪快不快?”
    孙文雄手里拿着从孙飞扬那里捡过来的枪,掂了掂道:“看情况。”
    张放道:“我以前的刀很快很准,现在却不一定能扎中虫子。”
    “我最讨厌虫子。”
    “我开始讨厌了。”
    火焰抖了抖,两人都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光和尸体。孙飞扬断颈而不死足以证明他的确中了七情六欲蛊。
    七情六欲蛊是最神秘的蛊种之一,也是最可怕的蛊之一,起源可追溯到上古时期。这种蛊主要激发人隐藏在心底深处最不欲人知的情绪。在没有遇到激发的诱因时,会安静地潜伏在人的身体里,毫无症状。一旦爆发,就无法医治。如孙飞扬这样,他心底对孙文雄怀有恨意,当他与孙文雄一起时,这种恨意就会被慢慢激发,催动人身体对杀戮的欲望,变成杀人狂魔。同样,如果中蛊者对某人怀有隐藏的爱意,当他与心上人单独相处时,蛊会被激发,同样会生出杀戮的欲望。
    七情六欲蛊最终之路都是成为一代杀戮狂魔,除非中蛊者终其一生都没有遇到诱因,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
    孙文雄和张放一直明争暗斗,但对这件事的态度倒出奇一致。不消灭七情六欲蛊,今日地宫里的所有人类都有可能成为它的寄主。
    “吱――”
    火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尖锐啸声。
    啸声之尖厉响亮,竟穿透了整个地宫!
    +++++
    正悠悠然找猎物的楚天阴闻声停下脚步。
    张军心惊胆战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楚天阴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烟头,吸了一口才道:“是蛊。”
    “什么蛊?”
    楚天阴笑了笑:“多半是孙飞扬身体里的七情六欲蛊吧。看来是被发现了。”
    张军看楚天阴淡定的神色,慢慢将焦急收了回去:“不知道是谁发现了。”
    “不是张放就是孙文雄。”楚天阴弹掉烟灰,“这样也好,他们要是中了蛊,杀起来一定会更有趣。”
    张军:“……”他就不该指望和楚天阴用正常的思维交谈。
    僵尸军团也听到了啸声,不过他们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二毛道:“妈呀,还吹什么口哨!”
    绿僵用他的语气接下去道:“吹口哨就吹口哨吧,还吹得这么难听。”
    白僵嘴角抽了抽:“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绿僵道:“非人类么?”
    “难道有僵尸加入他们?那不就是抢地盘?”二毛的地盘意识冒头。
    绿僵道:“我更好奇他们怎么穿过阳光来到这里。”要是真的,这绝对能够成为僵尸界的传奇!
    二毛道:“打伞吧?当然不是小龙的白玉伞。”
    说到白玉伞,白僵不免想起那个打着白玉伞晒太阳的僵尸,整个人阴沉下来。
    二毛还想说什么,被绿僵手肘撞了一下,嚷嚷道:“你撞我做什么?”
    绿僵咬牙恨声道:“你当人的时候脑袋被撞得太厉害,我现在帮你撞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脑袋被人撞过,我以前小时候啊……”二毛顿住,表情空白了将近一分钟,才在另外两只僵尸对他的故事完全没有兴趣的情况下,讪讪地说,“我不记得了。”
    绿僵道:“正常。”
    “我是不是和小龙一样了?”
    绿僵怔了怔。
    二毛很担心:“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僵突然道:“这样不是很幸福吗?”
    “幸福?”
    “忘记痛苦,所以幸福。”白僵缓缓道。
    绿僵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忍不住点了点头。
    二毛想了想:“有什么好痛苦的?”
    绿僵慢悠悠道:“黄金玲珑宝塔。”
    “嗷!”二毛尖叫,“我不要忘记!我要抢回来!”
    +++++
    楚焰和清风听到吱的一声前,正在讨论向左还是向右――或者说,是争论。
    楚焰对清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迟疑很不耐烦:“随便挑一条吧。”
    清风肃容道:“不行,会死的。”眼睁睁地看着伙伴的生命消逝在自己怀中的经历他不想再有。
    楚焰道:“……被气死么?”
    清风惊讶道:“你在生我的气?”
    楚焰:“……”他开始想念楚晓海了。一个随时能够领会自己意图的欺负对象实在难得。
    突然尖锐的啸声从墓道的左面传来,刺耳得墙壁都像被渗透了。
    清风痛苦地捂着耳朵。他是龙,对声音极为敏感。
    楚焰见他脸色发青,将想要捂自己耳朵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清风呆了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焰被看得莫名心虚,这时候收手又太明显,只好僵着,好不容易坚持到啸声终止,立刻将手插入裤袋中,说:“走吧。”
    “去哪里?”
    楚焰没说话,他的脚步已经代替嘴巴说出了答案。
    清风一把拉住他:“你选左边?”
    “不能么?”他反问。
    “那里可能有危险。”清风皱眉。
    “所以我才要去。”楚焰冷笑,“因为楚天阴一定会去。”有危险的地方就意味着有人,有人的地方楚天阴又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
    “楚天阴?”
    “我的仇人。”
    清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有危险的话,你一定要站到我的身后。”
    楚焰道:“我没有躲在别人身后的习惯。”尤其还是一条看上去二二的龙。
    清风道:“我不是别人。”
    楚焰嚼着口香糖,眼神充满疏离。他生平最讨厌巴上来的自来熟。
    “我是别龙。”
    “……”是冷龙吧。楚焰不理他,转身朝声源跑去,虽然是跑,但落脚无声。可他忘了一件事,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落脚是无声,怎奈清风赤脚在后面啪啪啪的……
    楚焰猛然停住脚步。
    清风身体一侧,轻巧地避过了相撞的危机:“你……”
    “你会飞吗?”楚焰问。
    清风点头。
    “飞吧。”
    清风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脱衣服裤子,然后把衣服折好交给楚焰:“你帮我收起来,我一会儿要穿的。”
    “……”楚焰觉得自己一定有毛病。如果没毛病的话,怎么会乖乖地接过衣服收了起来?
    清风化龙之后,在楚焰身边局促地转了转,然后钻入墓道更深处,为他开路。
    这不是楚焰第一次看到他变成龙,可是心底的震撼并没有减弱分毫。他盯着半空中那个威武霸气的身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对清风的感觉越来越复杂,变成人类时,他是嚷嚷着要保护他的傻瓜,变成龙时,他又成了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存在……也许该试着把对方分裂开来看,不然他对龙的崇拜之情总有一天会被磨灭殆尽。
    +++++
    尽管啸声持续的时间足以让楚焰和清风辨明大概的方向,但仅仅是大概。等到了下一个岔路口,他们又处于向左还是向右的矛盾中。
    楚焰道:“你不是守墓怪么?”
    清风变回人形:“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墓道变成这样子。”
    “第一次呢?”
    “你死的时候。”
    “……我是楚焰。”
    “名字不重要。”
    楚焰道:“但是当名字后面跟着生死的时候,它就格外重要。我一点都不想为其他人的生死埋单。”
    清风认真地说:“他不是其他人,是你。”
    楚焰对这个说法厌恶到极点,更令他厌恶的是心底那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和时不时袭上心头的亲切。硬汉柔情他不稀罕!
    幸好,右边墓道传来的动静打断了两人可能愈演愈烈的争吵。
    楚焰拉着清风躲到墙角。
    摩擦声在静谧的墓道里分外诡异。墓道两旁火光很暗,有种后继无力的感觉,昏暗中只能看到墙壁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们不敢靠太近,所以瞧不真切。
    清风张嘴想问这是什么声音,就被楚焰捂住了嘴巴。一个火点从右边墓道里亮起,一点点靠近。
    火点就是火点,小小的,就小指甲盖那么点大。
    楚焰眯起眼睛才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在抽烟,他记得楚天阴有抽烟的习惯,难道是他?他很快否定了。因为借着那小小一点的火光,他已经看清楚对方上嘴角边上有一颗小黑痣,楚天阴面皮白净得像用漂白粉漂白过,绝对没有这颗黑痣,有黑痣的人是……
    孙文雄。
    烟头掉在地上。
    孙文雄抬脚碾灭,然后拿出手电筒照着墙壁某处。
    那里,张放四肢趴在墙壁上,艰难而缓慢地朝前挪动着。仔细看,他的两条腿都中了枪,所以全靠双手爬行,血水顺着脚踝流淌下来,一道一道,红艳刺目。
    孙文雄叹气道:“别挣扎了,领个痛快就去吧。”
    张放哑声道:“你一样不得好死。”
    孙文雄道:“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斗个谁死得更晚些么?”他表情看上去惆怅又茫然,如即将踏入社会的毕业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疑问。
    张放道:“我年纪比你大,你能活到……我这个岁数再说。”
    孙文雄道:“我活不到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张放道:“你中了蛊,死定了。”
    孙文雄眸光闪了闪,摇头道:“不,是你中了蛊。”
    张放按着墙的手突然缩回,整个人从墙壁上跌落下来。大概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干脆放弃挣扎,就这么不顾疼痛地仰面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孙文雄道:“你笑什么?”
    “笑你。”
    “嗯,我的确很可笑。”孙文雄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
    张放笑声渐止,又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
    “哭我。”
    “你活的岁数比我长,有什么可哭的?”
    张放道:“建业那么小,就走了。唉,我要是不带他来,他还能娶妻生子,现在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他有个棺材睡,你连棺材都没有。”
    张放不理他的讥讽,又道:“还有阿军,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里的怪物是怪物,人也是怪物,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唉。”
    孙文雄道:“他机灵得很,指不定是谁倒霉。”
    张放叹气道:“担心也没用,我以后帮不了他了。”
    孙文雄道:“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你要杀就杀,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张放的这句话也正是楚焰心里想说的。像张放、孙文雄这种人,他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清风不解地看了看楚焰。记忆中的雍怀总是愿意帮助别人,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了,可习惯性的顺从让他保持缄默。
    孙文雄闭了闭眼睛道:“其实我不想杀你。”
    “没人逼你。”
    “可是你不死,就是我死。”孙文雄抬起枪,对准他的额头,“我不想死。”
    扣动扳机的刹那――
    张放身体猛然缩起,如球一样朝楚焰的方向滚动。
    孙文雄连开数枪只打中他的后背,再后,子弹打完,只剩下空枪。
    眼见张放滚到自己藏身处,楚焰胸中杀意迸发,掏出匕首准备给他来一下,可张放偏偏停下来了。
    他身体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显然是不行了,睁着眼睛等死。
    孙文雄慢慢地走过来,抬脚踩着他的喉管,眼睛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张放啊张放,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给我惊喜。”
    张放翻着白眼看他。
    孙文雄眼睛突然朝楚焰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楚焰身体一紧,但这时候,又有脚步声靠近了。
    接连的“惊喜”让孙文雄不悦,他扭头。
    黑暗中,张军拄着木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看上去不太情愿。事实的确如此,他和楚天阴本来躲在一边看戏看得好好的,谁知楚天阴突然推了他一把,让他出来救驾。
    傻瓜都看得出现在的张放需要的不是救驾是收尸。
    可他不能不来。
    因为那个人是楚天阴,靠近过他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他甚至想,也许孙文雄、张放、楚焰、楚晓海、孙飞扬、司马夫妇这些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他――还是在张建业这个拖后腿的忽略不计的情况下。
    奄奄一息的张放看到张军,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只手扶着墙壁想要起来。
    孙文雄盯着张军,冷笑道:“你看了很久了吧?”
    张军浑身一震,不敢看张放的眼睛。
    谁知张放却说:“你躲着就躲着……何必要出来?”
    张军抿着嘴边,里头全是苦味。对张放,他心里一直有怨。如所有大门大户一样,继承张家是每个张家小辈的奋斗目标,但他出身旁系,本来就不受重视,接受的训练也是最差的,这也就算了,他相信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被淹没,可他好不容易凭着自身的本事和毅力熬出头,却依然不受这位张家大佬的待见。而他的对手竟然是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一个窝囊废。这股气叫他怎么咽得下?!
    他投靠楚天阴一是为了争一口气,二是因为楚天阴肯教他本事,可以学到比张家更多的东西。他连枪法都是楚天阴手把手教的,他甚至一度把自己当作楚家人而不是张家人。要不是知道楚天阴有继承人,他都希望继承楚家。
    可这是来地宫之前。
    见识过楚天阴的狠辣冷酷,那个偶像派楚天阴就破灭了。连养了二十几年的义子都能随意牺牲,还有什么是楚天阴不能牺牲的?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够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楚天阴还没发现他有什么被杀的价值。
    而张放,这个曾经看不起他、阻挠他、讥嘲他的人,却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为他着想。
    张军拔出枪,对准孙文雄。
    孙文雄沉着道:“我杀他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张军道:“我杀你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孙文雄道:“他中了七情六欲蛊。”
    张军一怔,却听张放拼着最后一口气叫道:“他……他才中了蛊!”
    孙文雄道:“到底是谁,等张放死了就清楚了。中了七情六欲蛊的人生命力会比一般人旺盛,格外不容易死。”他转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张放。
    张放头斜靠着墙,努力看向张军:“是他……小心,七情六欲蛊不怕火烧,会异变……”
    孙文雄道:“你不也没死?”
    张放骂道:“滚你!”
    “瞧,中气十足,哪里像要死?”孙文雄冷笑。
    张放瞪着他,嘴里一股子铁锈味,想开口,又说不出话。
    张军不去看张放,握着枪指着孙文雄的脑袋,沉声问道:“孙飞扬呢?”
    这句话戳中孙文雄的心窝子,他眼睛眯了眯:“死了。”
    “怎么死的?”
    孙文雄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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