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公、郭公,请留步!”
    刘辩离开长秋宫不久,大长秋赵忠便追了出来,喊住了正欲离去的张让与郭胜二人。
    只见他一脸急切地看看左右,随即压低声音对张让说道:“让公,郭公,你二人方才怎能在何皇后与史侯面前说那样的事?”
    见赵忠转头看向自己,郭胜一挥拂尘撇清关系道:“别看我,咱家此次也是被让公拖下了水。”
    听闻此言,赵忠又转头看向张让,却见张让恼羞成怒道:“赵常侍想要咱家怎样?承认那冯禺是受咱家指使?……赵常侍可别忘了,限制史侯在宫内走动,可是咱们一致的决定,又岂是咱家一人?”
    见张让发怒,赵忠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咱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孙璋、封谞、夏恽三人此番若受无妄之灾,心中必生愤恨……两位也听到了,方才皇后盛怒,命我到永乐宫拿人,缉拿孙璋、封谞、夏恽三人至长秋宫问话……让公,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听到这话,张让亦皱起眉头,苦恼道:“咱家也没想到,史侯竟会误以为是董太后所为……”
    三人默默无言。
    良久,郭胜谨慎地开口道:“要不……先跟孙璋他们商议一番?”
    在赵忠摇头苦笑之际,张让异样地瞥了郭胜一眼,旋即他凝着双眉露出沉思片刻,足足过了十几息,他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咬牙说道:“这件事,还请两位贤公相助咱家。”
    赵忠闻言面色微变,假装不知道:“让公指的是?”
    张让微不可差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悦于赵忠在这种时候假装不知,不过又联想到他此刻有求于对方,他也只能放低姿态:“孙璋几人必不肯承认,介时希望赵公在皇后面前替咱家说话……”
    听闻此言,赵忠用陌生的目光看向张让,心中暗惊。
    要知道自中常侍王甫身死至今,他们十常侍基本上都是共同进退,想不到今日张让为了在史侯面前妥协责任,竟打算出卖其他人,这让他看到了张让自私自利的一面。
    『看来我也得早做打算……』
    心中嘀咕一句,赵忠忽然平静说道:“咱家幼弟淳,年轻有力,或可为甲房殿令,陪伴史侯左右。”
    “?!”张让猛地看向赵忠,心中冒火。
    从旁,郭胜也急了,睁着眼睛对赵忠道:“赵常侍,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赵忠转头对他说道:“郭公乃中常侍,不宜屈尊事殿令一职,若郭公愿意成全,咱家可以举荐郭公为大长秋丞。”
    “……”
    郭胜张了张嘴,顿时哑然。
    大长秋丞是大长秋的下属兼副职,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职位,但关键在于这也是一个可以接近何皇后的官职,更何况倘若是他郭胜当上大长秋丞,何皇后更信赖他或者赵忠,还未可知。
    因此对于郭胜而言,以房殿令交换大长秋丞,也不算亏。
    毕竟就像赵忠所说的,他乃宫内中常侍,哪怕争取到甲房殿的房殿令,他自己也无法担任,只能派心腹去陪伴那位史侯左右,这又如何及得上他自己陪伴于何皇后身边呢?
    于是郭胜不再做声,手持拂尘最后半步表明立场。
    这可气恼了张让,他冷笑着赵忠道:“赵常侍以往对郭常侍前防万防,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大方。”
    赵忠拱手作揖道:“此一时彼一时,咱家有责任要为舍弟打算,望让公成全。”
    听到这话,张让目视赵忠良久,但最后还是泄了气,点点头道:“也罢。……日后史侯之事,就交由赵常侍与令弟负责。”
    “多谢让公。”赵忠拱手道谢。
    张让虽看得心中懊恼,却也明白此刻并非计较的时候,只能压在心中。
    既三人已私下交换了利益,剩下的事那就简单多了。
    在一番合计后,赵忠便前往永乐宫拿人。
    永乐宫,即南宫的嘉德殿,灵帝的生母董氏居住在此,号为永乐宫,董氏则又称永乐太后。
    别看董太后与何皇后是婆媳,其实势同水火。
    双方的矛盾最早来自于董太后之兄董宠与何皇后之兄何进,自何进进入庙堂起,这两位国舅就为了争权而开始明争暗斗。
    最后何进计高一筹,联合宦官将董宠以矫称永乐太后属请的罪名下狱处死。
    自那以后,本来就不喜欢何皇后的董太后,更是与前者势同水火,为了报复何氏,董太后收养了王美人所生之子刘协,号曰董侯,处心积虑想要说服作为儿子的灵帝改立董侯为太子,因此何皇后愈发记恨。
    这十年来雒阳汉宫内的争执,十有八九都是这对婆媳引起,可见二人相互敌视到什么地步。
    今日刘辩在何皇后面前提起此事,就好比是在火上浇油,也难怪何皇后盛怒。
    约一炷香工夫后,赵忠率长秋宫郎卫数十人,来到永乐宫拿人。
    永乐宫令孙璋收到消息,倍感莫名其妙,出殿与赵忠相见,询问缘由。
    赵忠既已私下与张让、郭胜交换了好处,又岂会出卖张让,半真半假道:“史侯杖毙甲房殿令冯禺一事,孙公可知道?”
    “知道啊。”孙璋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点点头。
    此时赵忠压低声音说道:“现有人告诉史侯,是孙公与封谞、夏恽为讨好董太后,挑唆冯禺冒犯史侯,史侯在皇后面前告了三位,皇后盛怒,命咱家请三位至长秋宫问话。”
    “什么?”
    之前还在幸灾乐祸的孙璋目瞪口呆,愕然道:“这与咱家三人有何干系?那冯禺不是张常侍手下的心腹么?”
    说着,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对,沉声问道:“赵常侍,究竟是何人诬陷咱家三人?”
    赵忠也不回答,暗示左右郎卫上前制住孙璋,口中宽慰道:“皇后只是请三位到长秋宫问话,孙常侍不必担忧。”
    他话是这么说,可孙璋能当上永乐宫令,成为十常侍中‘第三位’,职权仅在张让与赵忠二人之下,又岂是愚笨之人,见赵忠闭口不言究竟是谁诬陷了他们三人,孙璋立刻就意识到被自己人出卖了,大声对身旁随从呼道:“快通禀太后,请太后救我!”
    见此,赵忠亦有些心慌,伸手按住孙璋低声说道:“孙公若坦然前去,咱家可以对天发誓,咱家与张常侍、郭常侍,顾念旧日情谊,定会保得孙公周全,但若孙公将事情闹大……”
    然而他的话却被孙璋的痛骂给打断了:“好啊,原来是你们三人合谋害我!”
    也难怪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他是十常侍中的第三位,除了同为中常侍的同僚,谁敢拿这种事来诬陷他?
    必然是张让的心腹冯禺惹恼了史侯,张让怕牵连自身,是故将过错推卸于他孙璋。
    想通这一层后,他大骂赵让,连带着赵忠、郭胜二人也被骂了进去。
    他才不信赵忠的承诺,毕竟在中常侍王甫那件事前,他们宫内诸中常侍一直都是相互攻讦、自相残食,后来实在是抵不住士人的反扑了,这才联合起来。
    可即便是联合,他们私下亦相互防范,免得自己地盘被其他人侵食,谈不上真正的彼此信赖。
    若他此番被抓到长秋宫,何皇后在盛怒之下将他处死,谁能保证他能活命?
    靠出卖了他的张让、赵忠、郭胜几人?
    他才不信!
    “太后救我!太后救我!”
    孙璋一边呼救,一边指使跟随他的小宦官与郎卫纠缠。
    此事果然惊动了董太后,董太后当即招入赵忠质问。
    别看董太后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太后,真正的太后名分应当是当年选立灵帝的窦妙窦太后,董太后作为灵帝的生母只能算作‘藩后’,可要知道灵帝还活着呢。
    皇帝既在,宫内朝中谁敢对董太后不敬?除了何皇后,没人有这个胆子。
    就连被灵帝称作‘赵常侍是我母’的赵忠也不敢。
    面对董太后的质问,赵忠也只能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道出,不过他却隐瞒了与张让、郭胜交换利益之事,将一切都推给何皇后。
    董太后闻言也是大怒,昔日一介屠户之女,今日竟敢派人闯到他永乐宫来拿人了?
    岂有此理!
    她当即保下平日里颇讨得他欢心的孙璋,愤然命郎卫将赵忠乱棍逐出。
    赵忠不敢反抗,灰溜溜地回到长秋宫,将未能拿住孙璋三人的原因全部推给董太后,在何皇后面前哭诉:“太后包庇孙璋、封谞、夏恽三人,命郎卫将臣乱棍逐离。”
    何皇后一听,心下愈发笃定。
    好啊,果然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背后耍阴谋。
    而另一边,董太后亦愤于何皇后嚣张跋扈。
    次日,董太后命孙璋、封谞、夏恽三人向灵帝告状,告何皇后嚣张跋扈。
    由于其中牵扯到张让,被灵帝质问的张让又惊又怒,连忙派人通知长秋宫。
    何皇后得知此事,亦不甘示弱,叫赵忠、郭胜告董太后令孙璋、封谞、夏恽三人私下教唆甲房殿令冯禺限制史侯的行动。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整个后宫不可开交,也令灵帝头疼不已。
    此时有明眼人发现,这次董、何两枝相争有些诡异。
    以往这两位闹腾的时候,以张让、赵忠、孙璋、郭胜等人为首的十常侍基本上都不直接参与,但这一次,宫内诸常侍却好似分作了两支队伍,一支相帮董太后,一支相帮何皇后,甚至于相互攻讦,愈演愈烈。
    对此宫内、庙堂皆感到匪夷所思,唯有一手主导了此事的刘辩心中得意。
    “该走下一步了。”
    他心下暗暗想道。
    下一步,即设法成为监国太子!
    拜他所赐,历史上在董、何两家立场上摇摆不定的张让,这次只能站边何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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