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确实不是吹嘘,他在武学上一直踏实,日益精进。
    胖酒鬼师父为什么要躲起来,就是因为这小子学得太快,他快招架不住了。
    盛烟不信地努嘴道:“你有这么厉害?改天,让我也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好了!”不亲眼看看他是不会信的,不过说实话他很羡慕酆夙扬能有这么高的武功。
    “好啊!”说着,酆夙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凑到他耳边道:“那后日吧,我看明日起要变天,后日说不定会凉爽许多,你在橘子树下看我练剑,也不怕晒着。”
    两人就说定了,还习惯性地勾了勾小指。
    这晚上,盛烟也是不知不觉睡着的,前一刻还与夙说着在灵邺的见闻,后一刻就倒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酆夙扬舍不得吵醒他,就还是仍由他保持着这种姿势,趴在自己身上睡了一宿。第一日起来再次腰酸背痛,想了想,酆夙扬索性找了套心法出来,准备以后睡觉时练练,等练上一段时间,估计盛烟再怎么睡相不好,自己也不会觉得难受了。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盛烟在午膳后瞧了瞧干透了的竹篾条儿,觉得挺合宜的,就让俩丫头把他的小香炉给架上,然后把熏巾笼给拿过来。
    “这熏衣熏巾都是一个理儿,只是所用的熏笼大小不一样,先让你们熏巾试试。”盛烟边把熏笼放在香炉上罩着,边对她们慢慢说道:“这香炉下头,最好先放盆水,因为怕你们火候掌握不好,有这盆水放着,就不会把东西熏糊了。”
    杏儿和馨儿忙不迭地点头,耳提面命地跟着学。
    盛烟把一截小竹篾扔进了炉灰里,用白铜筷子把香炭拥簇在周围,又道:“这竹篾的香气和橘树叶的香气已经杂糅到了一处,能让其燃发出来即可,因为不是香丸,也就不需要过多技巧,但这香气是很清新的,与芙蓉蔷薇等熏衣香相比虽然淡了些,但贵在自然。”
    不消一会,这香炉里已经发散出了极其清雅的香气。
    盛烟禁不住深吸一口道:“草木天真香,其香清,若春时晓行山径!”
    反正已经开始熏巾了,他干脆也拿了两方帕子过来,让她们一同熏了,熏好后,自己拿了塞进腰带里,说自个儿要出去走走,留待俩丫头自己在他房中折腾。
    偶尔把他房间熏一熏这种香气,也是不错的。
    依着约定好的时辰与酆夙扬在枯井照面,盛烟把帕子递给他一方,道:“喏,草木真天香的帕子。”
    酆夙扬拿在手上闻了闻,忍不住笑颤了,“哟,不愧是我捣弄出的香,也不比你们制香师做出的香丸差嘛。”
    盛烟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扭了扭,道:“好啦好啦,也就是你这只耗子精碰上我这只火眼金睛的猫了,不然谁能注意到这种香?!”
    “是了是了,还是你最厉害。” 酆夙扬把帕子塞进衣襟里,拦腰抱起他,这次居然换了一种轻功,头朝下地栽了下去。
    盛烟几乎以为自己要头着地了,心都蹦掉了嗓子眼,却感觉自己突地掉了个儿,仍然是在酆夙扬怀里稳稳落了地。
    睁开眼一看,自己紧紧挂在他身上,赶紧松开手,开始拳打脚踢。
    “得得得,好了好了啦!” 酆夙扬捏住他的手,往身后一带,闷笑了一路,又被盛烟打了一路。
    两人抵达后山时,山间正是清风拂面,花香满溢,不热不冷。
    “我就坐在这里,你可以练剑了!”盛烟找了一块石头,正好在一簇蓝色苜蓿里,便撩起长衫坐下,双手托腮,摆好了一副要好好欣赏的姿势。
    酆夙扬微微扬起下巴,对他轻轻点头,在一块大石头下摸啊摸,摸出一把剑来。他垫脚在石壁上一踩,便直直跃上空中。
    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反手拔剑出鞘,一个剑花飞溅而出,在日光下耀目生辉。
    盛烟瞬时张大了嘴,眼睛直愣愣地撑大着,盯着他上下翻飞的身影,眼珠子来回乱转。
    几乎看脱了眶。
    就见酆夙扬长发飘飞,忽的一剑到底,于花丛中挑起一丛,一时间蓝色花瓣如雨飞散,零零落落。他在花瓣中上下跃动,挑抹横扫无数个剑花,却是半片不沾身。
    这样的酆夙扬,是盛烟从未见过的。
    他静时皎如玉树,濯如清溪,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一旦剑尖抖动,竟是疾如风、闪如电,利眼似鹰,四肢百骸无一不柔韧如竹,巧若灵狐。
    剑气洒脱而剑锋狠辣,招招果决。
    盛烟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觉得眼前的酆夙扬灼热得令人抹不开眼,也陌生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才陡然发觉――
    过去那个邋遢的小乞丐早已不见,他在不知不觉洗练脱变,变成了眼前这个芝兰玉树的俊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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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盛烟这几天都刻意疏远了夙,说要独自静思,不让夙来蹭床了。
    酆夙扬很是疑惑不解,但果真不来了,每晚三更时来一趟看看盛烟睡下了没,再原路离开,或者又去后山,披星戴月,在山坳里迎风练剑。
    现今已经入了秋,夜间的山风也是凉意袭人,但夙仗着身子骨硬朗,从不在意,只是挥汗如雨,待浑身湿透了就跳进水潭里扎猛子,直到四肢觉得顺畅了才从水里起来。
    他仰面躺在花丛中发呆,遥望着熠熠星空,不知觉伸出手来想要触摸,却发现这明亮的星辰只可远观却无法触摸,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心里,陡然就生出了一丝怅惘。
    脖子上的香袋,是盛烟回到龙府就还给了自己的。他本来不想收回来,但盛烟说的对,这是娘亲留给他的,即便自己现在不在她身边,也该时刻记得娘亲,不要忘记终有一日,只要有机会,就应该承欢膝下侍奉她,切勿留下遗憾。
    想到这儿,酆夙扬幽幽叹了口气,想起胖酒鬼师父这次离开之前收到的那封信。
    师父只说信是师叔送来的,但若不是急事,何以飞鸽传书,而且这封信很短,师父只看了一眼就烧掉了,第二日就急切地说要离开一段时日。
    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酆夙扬禁不住忧虑,更担心的是……会不会是娘亲出了什么事?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离开那晚,娘亲抱住自己泪湿罗裙的样子,那么悲恸凄凄。在他被师父抱走后更是欲言又止,有话说不出。现在想来,当时娘亲的神态根本有些诀别的意味,还急忙扯下脖子上的香袋,塞给了他。
    这个香袋,她经年累月戴着,他在此之前,都不曾见她取下过。
    酆夙扬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心绪繁芜,剪不清理还乱。
    思前想后,更感觉师父有事瞒着自己。或者说,从他上次回来后,就隐约埋藏着什么秘密,偶尔坐在墙头喝酒,都会时不时叹息。
    这哪里是他一贯无忧无虑的师父。
    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又被娘亲偷偷送走,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知道了……会如何对待娘亲呢?几日的冷眼相待肯定是少不了的,那么会不会责罚呢,会不会把自己的过错加诸在娘亲身上?
    这并非不可能,那个父亲心狠起来是谁也违抗不了的,酆夙扬愈发觉得娘亲的日子不好过。都这些年过去了,娘亲过于善良忍让,极容易被人排挤欺压,那么……他当日的离开不是间接连累了她吗?
    如果事情正如他所料,他是否应该即刻启程……回去?
    酆夙扬烦躁地挠了挠头,抬起眼时,眸子幽暗的瞳孔里迸发出锐利的寒光,映照在他还未开刃见血的长剑上,宛若凝霜。
    可那个家,他是真的不想再踏足一步了啊……
    明月不知晓,愁思惹梦长。
    翌日起,盛烟三更时也不再见到窗下的夙了。
    “不会吧,这笨蛋真以为不想见他了?”盛烟坐在几案前自言自语,他不是故意耍性子,不过是自己男子汉的小小自尊心受到了一点打击,需要几天时间平复一下罢了。还有,他要用梨子的果肉入香,也需要机会独自试验方子才行。
    这次不同往常,往常自己在半夜偷偷制香,都有夙在身边帮忙。但这次是给他做的香丸,自然不能让他参与整个过程,否则惊喜从何而来?
    他可是非常期待看见夙收到他这份特别礼物时,脸上精彩的表情。
    但是,他要是最近都不来了,盛烟也很苦恼啊!
    到时候他做好了,这小子不来,他如何送出去?偏偏每次只能是夙自个儿来,但凡盛烟想叫他,都没办法知会到他。这时盛烟才感觉到,如果哪一日夙突然消失了,自己想找他根本无从着手,无计可施。
    “哎呀,我这是操的什么心?不管了,专心做好这个再说,他可能有事要忙,没几日肯定会出现的……”自我安慰一番,盛烟继续埋头翻阅香谱,誓要把这方子改进到自己满意为止。
    由于前几日有了草木真天香做前车之鉴,盛烟再在厨房里捣弄些瓦缶这些东西,杏儿和馨儿也不觉得奇怪了,一心以为自家主子突发奇想,又有什么新的主意了。放心大胆地让他去捣鼓,她们自己看不懂也不问,乖乖做好自己的事就回房间歇息,心里还止不住感叹,觉得自家小主子太入迷了,这么废寝忘食的,难怪会考上五品阶了。
    盛烟全然不管这些,前日晚膳后试了一个方子,昨儿个晚膳后又试了一个方子,觉得效果只在中上等,并不算很好。
    他就琢磨着今晚再变换一种方子。
    第一个方子是比较简单的,用沉香一两研细了,加上用十个梨子研成的梨汁,合在一起放进一个小银甑里,放在水锅上蒸,反复地蒸,直到梨汁收干了为止。这样做其实就是将梨汁的甘甜运用蒸气入味的法子,让沉香末吸入梨汁。
    得到的沉香末其实香味还不错,梨香和沉香算是融合了,但盛烟嫌它的香味不够平衡,沉香的味道盖过了梨香,融合的不好。
    第二个方子做了改进,盛烟将一枚沉香片削尖了,插入在梨子上,等这个梨子蒸熟了就下火,这回梨子的香气仍然不够浓,还是被沉香香气给盖住了,只要将沉香上炉子焚k了一段时间,这梨子的果肉香就愈加浅淡了去。
    盛烟苦思了一整日,今晚决定再换一个法子,这种法子是受到了南瓜羹的启发。龙家的大厨房的厨子有道拿手好菜,便是南瓜羹,将整个南瓜掏空,里面放进南瓜肉和其余材料做粥,这南瓜羹的滋味比单独用南瓜肉熬粥要好得太多。
    既然是要梨子的果肉完全入味,他为何不能这样试试呢?
    说干就干,就算失败了也无妨。盛烟这回将沉香片仍然是研磨成细末,但并不把梨子研磨成梨汁,也不削皮,而是直接将十个梨子掀开了顶儿,把里头掏空,将沉香末给倒进去,复而盖上梨子顶儿。依次做足了十个这样的香梨盅,放在银甑里,上水锅蒸。
    一直蒸到了梨子全部发软,果肉快松散了,才下火。
    盛烟原本想把沉香末给取出来的,但无奈发现沉香末都粘在了梨肉上,没法子弄下来了,就削了皮,干脆就着这些梨肉,一同放进捣钵给捣烂了。
    翌日,他拿着这些杂糅在一块儿的梨肉和沉香末进了自己的香室,开始进行下一个步骤,继续研磨得更细,然后添加蜜膏、白芨水和蜡这些必需物,做成了香丸子和香饼子。当即投了一颗在香炉里,意外发现香气比前两种方子做出的更好。
    在此基础上,他又添了自己近日才做好的蒸凝梨花水,重新做了香丸,发现花香、果香与沉香末更是相得益彰。
    但这仍然没能让他满意,深思了一宿后,又研磨了檀香末依照此法放进梨子里蒸,与沉香末做出的香梨盅做比较。
    “哎,我把这两者合起来说不定更好呢?”盛烟想着,又试着把檀香末与沉香末混合在一块,放进了一个梨子里蒸,这回,香气更上一层楼,总算接近于盛烟的想象了。
    接下来就是完善配方的工序了,盛烟在霄香台埋头钻研了两日,把梨花水的分量和梨肉、香末的份两做了好几种配方,逐一尝试过去,每做一种就投入香炉中试炼一次。
    这天,终于让他得到了满意的方子。
    傍晚时分,盛烟捧着装有十枚香丸的盒子,从霄香台回到怜香居,稳妥小心地放在几案上,长长吁了口气,顿觉全身顺畅。
    现在……就等夙了。
    “今晚到底来不来呢?”盛烟心里很是惦念,用晚膳时一不留神支吾起来,张嘴就说出了心里话。
    杏儿不解地问:“小主子在等着什么吗?今晚有谁要来我们怜香居么?”
    “哦,没什么。”盛烟赶忙敷衍过去,“我是说,今晚的西南风到底来不来呢……”
    “小主子觉得热么,不会啊,最近入秋了,早晚都挺凉爽的。”馨儿歪着脑袋道。
    “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盛烟无精打采地端着一碗鱼汤喝,心不在焉地差点被鱼刺给卡了。
    是夜,盛烟等到三更,酆夙扬依然没有出现。
    他不会因为自己不理他而生气吧?盛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子,半天睡不着,抱着枕头也毫无困意,折腾了半宿,才迷迷瞪瞪睡过去。
    翌日醒来,盛烟就立刻爬起来,看了看几案上的盒子,心思流转,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来啊。”
    如果夙真生气了却还不知道我在找他,怎么办?盛烟没心思做别的事,这天便自个儿偷跑出去,带着绳索,想下到枯井,顺着地道去后山。
    实际上他已经得到准许去后山了,但走平时哥哥们走的路实在太远,他为了尽快见到夙,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走地道。
    然而盛烟毫无经验,身上的绳索带的不够长,他只得沮丧地沿路反回,再没有去试一次的勇气了。
    难道,离开了夙的我就这么没用吗?
    盛烟恨恨地踹了凳子一脚,烦闷不堪。
    这日午膳他本不想用的,但大夫人传了话来,说是方夫人携带方家三少爷前来拜访,适逢碧飞碧升在家,盛烟也没在霄香台,那就一同吃顿便饭。
    估摸着是平日与方翎走得近了,大夫人觉着自己与方家也算有了交情,才顺道派严妈妈来请的吧。
    盛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自己没有理由推拒,只好换了身华贵些的淡紫色衣衫,带着杏儿去了水榭旁的东厢房。
    方夫人他是见过一面的,因为方翎曾请过大哥哥二哥哥与他方府做过客,因而寒暄起来也比其他世家夫人要随意了点。
    俯首行礼,略微赔笑说了几句话,盛烟就垂首站立在一边,紧着二哥哥在前头,回方夫人的话。
    听了一席,盛烟心里有些些许讶异,原来方夫人这次上门,是来打听龙家的几位快出阁的娘子,问得详细而殷切,这架势一出,任谁都猜的到,方夫人是有意与龙家结亲的。
    而她携带着三公子上门,不若是给大夫人相女婿的吧。
    盛烟也就仔细打量了过去,觉得方翎着实是方家子嗣中最出色的那个,眼前这位方三少尽管面容清秀,但眉宇不够疏朗,眸子不够清明,给人感觉竟是有些孱弱。
    难怪方夫人如此着急给这个儿子相门亲事了,但看大夫人的脸色,想必并不十分满意这个女婿人选。
    她呐呐回了几句,转而问起了方翎,“你家淙白年纪也不小了吧,我记得他比我家飞儿的生辰相隔不过三月,是否有了属意的人家啊?”
    方夫人连忙笑言:“淙白一向顽劣,我与他爹那是头疼不已,现今啊是想把他几个哥哥的事儿都定下,再才轮到为他操心呢!”
    大夫人这厢点点头,翘了翘尾指上的指套,才笑道:“淙白这孩子我是喜欢得紧的,我家五娘子比他刚好小一岁,琴棋书画是样样不差的,模子也俊。再则,四娘子与你家淙玉该是良配,年岁也正好相差一岁,就是先后有几家夫人都派人来过了……”
    盛烟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就瞧见龙碧升变了脸色,凝眉低头,不知在困扰些什么。
    若是方翎成了龙家的女婿……盛烟摇摇头,他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会有哪里不对劲。
    又看了看龙碧升,发觉他的神色更幽闭了几分。
    唉,真是岁数越大,烦恼越多啊。盛烟止不住在心里叹息,这顿便饭是吃得味同嚼蜡,相信两位哥哥也同一样,伸筷子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午膳在冷淡的气氛中结束后,方夫人起身告辞,领着方三少匆忙离开。
    或许,是回家与方老爷立马商量方翎的婚事去了。
    但方翎不是说过么,若非他甘愿,这决计不会答应的。盛烟在心里埋下一个问号,且看着,他能否反抗到底,对抗成功吧。
    中午几乎没吃,晚膳自然吃得多了些。盛烟吃了顿舒服的饭,散步了半柱香消食之后,便早洗漱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夙会不会来。
    似睡非睡之时,盛烟突然感觉耳边有些痒,伸手一抓背后有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连忙翻过身转过来。
    就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趴在床边,脑袋斜斜地摇晃着,身子还站不稳,眨巴眨巴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与他大眼瞪小眼。
    盛烟倒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它的粉色小肉垫,小猫迷茫地偏过头,瞅了瞅他,轻轻吐出半边舌头,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啊啊啊,直接戳破了他心头上咕咕直冒的泡泡啊有木有?!
    盛烟一把将它抱起来,举到脸颊便蹭了蹭,探出头去找人,“夙夙夙!出来了啦,我知道肯定是你!”
    酆夙扬从屏风后踱步走出来,衣袂轻扬,对上盛烟墨石般的眸子,抿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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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无意外,星期天加更,还是三更哦,啦啦啦!
    第四十三章
    近来,大老爷手中的生意告一段落,在家中盘桓了些时日,这日便把几个儿子召集在霄香台,训示教导了一番。
    他端坐在堂上,指着手边的四角麒麟香炉道:“《陈氏家训》中写道氏族大夫平日生活,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坐棋子方褥,凭斑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
    龙碧飞即刻颔首道:“爹爹说的是。”
    大老爷轻微点头,扫视他们一眼,又道:“如今你们之中,已有三个制香师,龙家的家业需得你们固本培元,切勿以为考入了品阶便可轻松度日,制香师的最高品阶,龙家历来还未有人可攀登的上……问鼎九品阶才是为父对你们的期望,明白吗?”
    “是!”几个儿子异口同声,垂首而立,神情严肃。
    但说到底,制香师的光辉前程是建筑在天翔朝佛教的鼎盛与国泰民安之上,如果有一日这些东西一朝倾覆了,他们又该如何?
    龙碧飞看着父亲远走的背景,心里忧思深重,前日他接到岑二少从军营发来的信笺,陡然意识到龙家这些年来出了香品就无其他经营,实在有些不妥啊。
    相较之下,方家不但经营香品,还有打量田产和房产分置在各地,其实顾虑的要更为全面和长远一些。如今虽说仍旧是龙家在家业上更胜一筹,但谁能料到以后呢?
    或许龙碧飞天生比其他人更容易殚虑,什么问题都会先从最坏的结果开始打算,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愿是自己多虑了吧。
    龙碧升这些时日的精神也不大好,看见碧飞凝眉,也忘了上前询问。
    反而是盛烟注意到两位哥哥的脸色,心里疑虑重重。两位哥哥最近的心事更重了,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应该不会是为了制香上的事情,那他……就不好过问了。
    自从盛烟考上了五品阶之后,四五六三个是卯足了劲头想做出一番成绩,期望明年的品阶试能博得一席之位,甚至想要超越盛烟。
    因而,霄香台越发呈现出勃勃生机,整日熏烟缭绕,龙家几位少爷都在彼此较劲,暗中追赶。
    盛烟装作不知,还是每日按着时辰过来,有时还提前离开。
    龙碧沉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不忿。
    加上他手中还拿着那块被方翎掉了包的假龙涎香,终日锁紧眉头,不能静下心来。这东西如何处置才好呢?他自然不敢变卖,但也不敢留着自己今后使用,因为担心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清。
    这块龙涎香就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在他手中颠来倒去。
    龙碧炼的手伤好了之后,倒真正消停了一段日子,开始耗费整日整日的时间在霄香台,确实极为刻苦,但他的身子却是禁受不起,坚持了半月就不成了,神色萎靡起来,不得不缩短了用功的时间。心里也是苦闷,看着盛烟的眼神渐渐的,多了些许怨毒。
    盛烟对此并不在意,只要他们三个不找他的麻烦,他是乐得清闲度日,不去揣测算计的。
    又因了从夙那里得着了雪白小奶猫,他的心情才傲若骄阳,每日笑脸迎人,对谁都是一张笑意融融的脸蛋,五官也出落的越发精致了。
    金雕玉琢且谦逊有礼的十公子,在龙家开始被仆人们津津乐道。
    “小司小司小司!”盛烟抱着小奶猫在床上玩耍,因为它刚出生还不足月,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经常看得盛烟哈哈大笑。
    那晚上盛烟才知道,酆夙扬消失的几晚是去外头找寻觅猫咪了。野猫他见了不少,但毛色都不够好,心里不如意,就去了永嘉城里的大户人家,在暮色里飞檐走壁。不知道的若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个飞贼,但他不过是想找一只和小司相似的小猫,拿回去哄盛烟开心罢了。
    至于盛烟为什么忽然疏远了他,他其实压根没想明白。
    但黑猫没找着,他发现了一只刚出生的猫崽子。酆夙扬把它从猫窝里拎起来左看右看,觉得这崽子迷迷糊糊跟盛烟睡着时的样子好像,就想也没想地抱了回来。
    把它往盛烟床上一放,猫崽子不负他重望,成功俘获了盛烟的心。
    酆夙扬这才走出来,凑到盛烟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肯理我了?”
    “笨蛋!夙是大笨蛋!”盛烟撅嘴瞪他两眼,怀里的小奶猫也跟着他睁大眼睛一起瞪。
    酆夙扬顿时无语了,摁下小奶猫的脑袋一顿狠揉。“你这小崽子,这么快认了新主人了哈?”
    “夙你不准欺负小司!”盛烟拉开他的手,轻轻地给它顺毛。
    “这猫也……还叫小司?”找个猫回来就是想他忘记死掉的小司,怎么还给这猫叫这名儿呢?酆夙扬转念一想明白了,拍了下他的肩头,“好啦,反正是送给你的,随你的意。”
    盛烟笑得眉眼弯弯,把小司往他怀里一塞,转身拿起几案上的盒子,打开盖子。
    往他鼻子下面一递,问:“香不香?”
    酆夙扬深吸一口气,连忙勾起嘴角点头:“这香气我喜欢,你用了梨花?”
    “非也非也,还用了梨子的果肉!”盛烟笑得痛快,把盒子盖好往上抬了抬,“喏,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酆夙扬抬眼瞄着盛烟,“你……专门做了送给我的?”
    “废话,说送给你的当然是我特意做的!怎么你不想要啊……”盛烟说着要把盒子收回去,被酆夙扬单手夺了过去。
    小司溜一下从他身上跳下去,因为站不稳,还倒了个儿,慢吞吞地半天才翻过肚皮来。
    “呵呵呵……小司过来!”盛烟蹲下去捞起它,继续抱在怀里顺毛。再看酆夙扬,就见他视如珍宝般把盒子放进了衣襟里,还压了压。
    “不过,这东西怎么用啊?我又没有香炉,就算有也没地方使啊!”酆夙扬苦恼地问,他可不想收了礼物只能看着。
    盛烟早考虑到这点了,微微扬起唇角,道:“用不着,我这做的是名副其实的乓孪悖你只要拿一颗放在叠好需要熏香的衣衫里,放上几天,衣衫自然就沾上了香气……当然用来焚k也是可以的,如果你今后有机会,可留下几枚试试。”
    “嗯,这样说,等用了这香,你可以在我身上闻到梨果香了?” 酆夙扬心说这还当真不错的,盛烟身上有梨花香,我身上就是梨果香。
    “是啊是啊,你今晚回去就放一颗好了,三五天后就把那外衫拿出来穿!”也不知道这人有几件长衫,一颗香丸能熏衣几件,盛烟倒还是不确定的。
    酆夙扬一脸的跃跃欲试,自然是应了,一扫前两日脸上的阴霾,对他道:“对了,你还未告诉我,前几日因何生我的气啊?”
    “哪里是生你的气,我不过……是跟自己赌气来着!”看着软绵绵的小司,盛烟觉得自己不好再端着脾气,就一股脑吐糟道:“见过你的剑法,我心里嫉妒,总觉得你这般才像个男子汉,我啊……除了制香,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酆夙扬把他的话咀嚼了半天,笑出声来:“还以为你气什么呢?我不也除了武功,其他的什么也不会。盛烟,所谓人各有志,术业有专攻,你只会制香不会别的有什么不好?你看,几枚小小的香丸就能让人衣带添香,很了不起的。”
    “真的?”盛烟也看过野史杂闻,知道天翔朝之前的这片土地上出过不少能征善战之人,那是人在他眼里都是大英雄大豪杰。“比起制香师,作为男子,难道而不是仗剑走天涯更加令人向往么?”
    酆夙扬忍不住抬手揪了揪他的鼻子,“你呀,想得太多了!无论是仗剑走天涯,还是制香,只要是自由自在自己想做之事,那又有何分别?男子汉不一定都要舞刀弄剑的,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制香是你的心愿,你也很喜欢,那不就得了。”
    “嗯,说的也是。”没想到这小子挺有一番见解的。
    “不过,制香师只能存在于太平盛世,要是遇上战乱,你们可就没出路了。” 忽的,酆夙扬冒出这样一句话。
    盛烟冲他瘪瘪嘴,道:“我也当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啊,只有天翔朝有真正的制香师,在周边小国,制香的人家绝没有我们这样的地位。然而,制香师的最高境界应当不是做出绝世之香,最好的香品也不是龙涎香……我总觉着,只要香气能使人愉悦,哪怕它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草木真天呢,也是弥足珍贵的。”
    酆夙扬不懂制香,但听见盛烟这番话也觉得惊诧,从来人们都是追求最名贵的香品,例如龙涎香此类,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身份高贵、品味卓绝……皇宫深院更是如此。
    盛烟的想法,如果有一日能公布于众,可想而知,会引起显然大波,具有巨大的颠覆力。
    但是,他打从心底赞同这番话。
    何必非要是龙涎香呢,只要香气能令人感受到快乐和舒畅,那便是好香,是适宜的,是值得真心对待的。
    “盛烟,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哪怕是其他人不赞同你呢,我支持你!” 酆夙扬挑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当然得支持我了!”盛烟笑着抿抿嘴,低头又去逗弄小司,“夙你看看它,怎么这么懒啊,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不过啊,给你看个有趣的。”
    他说着伸出手指点了它脑袋一下。
    小司眯着眼抬起小脑袋,朝左边歪了歪,又朝右边歪了歪,然后脖子在空中转了一圈,顷刻倒下去,伸出爪子按住耳朵。
    “噗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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