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从南华驶出专列翻山越岭驶过了大名鼎鼎“魔鬼之鼻”,驶过了云岭隧道群,驶过了安第斯山脉,穿越中央山谷进入了临海城,在专列进入临海城时,临海要塞上, 响起了隆隆的礼炮声……
    礼炮声很响!
    那是十英寸大炮的轰鸣声,那炮声,曾在朱先海的梦中无数次回响过,是临海要塞炮声!
    ……
    1877年2月,华历新年刚过,来自海上的炮击, 又一次打破了海岸的宁静。
    临海要塞!
    智利军队对临海要塞的进攻, 已经持续了一年。
    三百七十多个日夜, 守卫着临海湾的2.7万军民,面对一次次的劝降,从不曾投降过。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要塞的墙壁颤动着,砖石崩落,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附近的茶馆,把几具尸体甩到一旁,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呛人的硝烟味遮挡了,充满硫磺味的空气令人窒息。
    “一连,一连,跟我走!跟我上前线。”
    站起身鲁安学大喊着,在战前他是船厂的工程师,他的梦想是建造军舰,而现在,他是普通的军人。
    “注意听着空气中的声音,从声音中能听出炮弹的……”
    鲁安学一边跑,一边对身后跟着的几十名战士说道, 他们年龄各异,有男有女,他们或许曾是工厂里的工人,也可能是学生,也许只是商贩,甚至主妇,但现在他们都是守卫这座城市的军人。
    在陷入包围一年之后,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了男女,没有了老人或者儿童,只有城市的守卫者。
    几十名战士在他的率领下,沿着被尽是断垣残壁的街道,向城外跑去。空中炮弹呼啸着,爆炸声此起彼伏。
    突然,鲁安学大声喊道。
    “卧倒……”
    在他卧倒的瞬间,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身旁又是一声巨响,附近楼房的砖石纷纷掉落,又响起了一声爆炸, 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志了一片, 隆隆不断的爆炸声,就像往年新年时的礼花似的……
    谁也记不得炮击持续了多长时间,在临海的,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当四周开始沉静时,在要塞的断垣残壁间,战士们又一次从砖堆中、从战壕里站出来,他们看到智利人又一次发出肆无忌惮的叫嚷声,开始向要塞发起了进攻。
    枪声,再一次响起。
    进攻受挫之后,炮击又开始了。
    在炮击中,他们又卧倒在墙根下,大地在呻吟着,砖头、碎石崩落,看似坚固的要塞在持续的炮击中变得摇摇欲坠,尘土、浓烟、火药的焦臭味让人窒息。
    躲避炮击的战士们力气早就已经消耗殆尽,有的战士意识几乎失去了,只有躯体还在毫无痛感的承受着爆炸的震动和打击。
    400个日日夜夜!
    在智利陆海军的一次又一次围攻中,临海这座海滨小城,整整坚持了四百个日日夜夜。
    他们的坚守换来了什么?
    是一次次挫败智利人进攻,是几万具尸体!还有就是在要塞防御中,南华军官兵表现出高度的精神和战斗素质,为南华赢得荣誉。
    “这是人类史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场战役!要塞的守卫者们用无于伦比的勇气,震惊了整个世界!”
    在伦敦、在纽约,在巴黎,几乎每一份报纸上都用尽赞美之词称赞着“临海英勇的守卫者们”,无论立场如何,他们的顽强的战斗都为南华赢得了荣誉。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这一切的代价就是死亡!
    “活着……”
    鲁安学模模糊糊的想着,他的耳膜被震裂了,即便是在最猛烈的炮击中,世界对他来说也是沉寂的。
    “我还活着。”
    可是他却不想动身子,一下也不想动,他感觉到背上压着的砖石很头,头痛欲裂的他,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每一根骨头都在疼,嘴里头又干又肿,就像着了火似的,烧的嗓子眼里都痛。
    要是能喝口水就好了。
    他摸了一下水壶,空荡荡的水壶里没有一滴水。
    “智利佬……”
    突然的喊声来自远处,仿佛把他从沉寂的世界里拉了回来,不过他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试着站起来,可是他浑身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在烟雾中,他看到一群影子闯了过来。
    是智利人。
    看着越来越近的智利人,意识仍然没有完全恢复的鲁安学,看到面前有一桌手榴弹。
    看到那箱手榴弹的时候,那些疲惫的满是硝烟的脸膛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既然显得有些高兴,但高兴中似乎又有些无奈。
    在拉响手榴弹的时候,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
    “轰”的一声,在剧烈的爆炸中,附近的智利人被滚滚硝烟所吞噬。
    没有人知道,临海的这场战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四百個日日夜夜,这里的守卫者们一直在战斗着,1877年,世界都在注视着这个位于太平洋沿岸的海滨小城。
    但是临海,只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的一小部分。从太平洋到大西洋,战争从不曾停止过。
    ……
    泪水已经从朱先海的目中流出,在模拟器中,有太多类似的画面,他“亲眼”看到那些最优秀的儿女们,是如何在战场上牺牲自己,他看到了太多的牺牲,看到了太多的英雄。
    在目睹了那么多的牺牲之后,复仇的渴望就从未曾从他的心里淡去过。
    一千多年日夜,他一直在渴望着着,渴望着复仇的那一天,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而今天!
    当他再一次来到临海时,听着隆隆的礼炮声,当礼炮声与模拟器中的轰鸣的炮声重合在一起时,朱先海知道,复仇的时刻到了!
    看着车窗外的月台,看着月台上前来迎接他到来的人们,不仅有政府官员,还有军人,还有普通市民,既有华夏裔,也有欧裔,还有马普切人。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站在那里,军乐队奏响了军乐。
    隔着玻璃窗听着欢快的乐声,朱先海的内心一时居然无法平静,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在踏上月台时,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不由自主的说道。
    “今天,我很荣幸,又一次来到了这座英雄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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