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却忍不住频频皱眉,隆科多算是胤g能够顺利继位的一大功臣,对胤g也的确没有什么不臣的心思。因此就算有点居功自傲,只要无伤大雅,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可这么当众辱骂朝廷从一品的大员,也实在有些过了。更何况,原本的确是礼部的不是,被他这么特特地一句“酸儒、主子的心思”,倒好似雍正的得位真有不可告人之处似的。
    胤祥有心要压一压隆科多的盛气凌人,然而还未开口,一旁的胤t却接过了话头,吹着茶淡笑道:“隆舅舅,陈元龙是汉臣,许是对咱们满人的规矩还摸不透,您也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该怎么办,您和十三弟说个章程,告诉他去办不就是了?”
    “八哥,这话弟弟可不敢应承,”胤祥一改悠闲靠坐的姿势,起身整了整袖子,慢慢道:“外臣回京朝见该用何等礼仪,我朝自太祖皇帝起便有定例,岂是由着我们随意一说就能变动的?十四弟一时急痛迷了心,礼部的官员难道也都是摆设么?”
    隆科多和马齐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自然明白了胤祯上这个折子分明就是在置疑新帝的大位来得不明不白。这一点想通后,隆科多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意摆谱的那一顿训斥虽是无意,但要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忙朝胤祥拱了拱手:“怡亲王说得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都有例可循,有法可依,这折子实在是莫名所以,叫他们一切按例就是了。”
    到这会儿,当然没有人会去驳胤祥,胤t眼看胤祥压下了这事,闹不到雍正那里,也只是笑笑,说一句“十三弟所言甚是。”
    雍正这几日本就不十分有胃口,不知怎么,竟又听到了这同母弟弟的作为。两相烦闷之下,只带了随身的几个侍卫便去了康熙梓宫。
    胤祥匆匆赶到的时候,竟也被几个侍卫拦下了,一时就有点发愣。自打胤g分府,他便是雍王府的常客,“横行”雍王府多年,抵得上大半个主子。雍正登基这几日,他也管着宫里的安全护卫,没想到这会儿竟被人一头给拦了下来。
    “怡王爷,皇上有话,未得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唔,那你去跟皇上通报一声。”
    “可是,王爷,皇上也说了,不许我等打扰。”
    胤祥和胤g自小是感情极好,属下众人也知道这两位主子之间亲密无间,因此对他都是大开方便之门。这么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愣头青,可偏偏还不能说他不对。正在心里纠结,一眼便瞧见了远远走近的苏培盛,不由大是奇怪:“你怎么没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回王爷的话,万岁爷说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叫人伺候。”雍正进去了足有半个多时辰,苏培盛心里也急,见了胤祥才算安下心来,恭敬地行了礼,一边道:“打从后晌万岁爷就没用过什么,奴才方才去拿了一些清粥小菜”
    “嗯,给我吧。”
    胤祥从他手里接过来,挥手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两个侍卫中有一人还要拦,却被苏培盛一把扯住了,低声训斥了一句什么,眼睁睁瞧着胤祥进了门。
    “皇上”
    “就知道挡不住你的,”胤g转过脸来瞧瞧他,依旧只是在蒲团上坐着,甚至还朝他招了招手,要他也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殿中停了巨大的金棺,四下并无旁人,胤祥也就依着他,扯过一个蒲团在他身边坐下了,伸手把几个碗碟在他面前摆好:“四哥,多少得吃点,不然明天哪有力气应付老十四的闹腾?”
    “你也知道他要闹”胤g微微一叹,原先绷着的身体松下来不少,伸手拉着他站起来:“你看,我得先来这儿给汗阿玛说一声吧,免得明儿一下子闹起来,扰了他老人家的安清静。”
    胤祥鼻子一酸,紧紧抓了他的手,“四哥我带了人去拦下他。”
    “拦他做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胤g摇头,口气已经十分平淡:“早来早了,等他们闹完了这一茬,我也好腾出手来做正经事多少折子等着瞧呢”
    “四哥”胤祥唤了一声,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四哥,我去劝劝太后,让老十四先去见她”
    “祥弟,别劳这个神了,”胤g看向他,竟朝他笑了笑:“回去吧,回去歇着,明天再进来陪着我。啊?”
    胤祥勉强点了点头,走出几步,还是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竟见雍正伏在硕大的金棺前深深磕了头,心里一跳,未及细想,便回身把他扶住了。
    “好了,你要真放心不下,就给我捏捏颈子吧,批了半天折子,僵得很。”
    “哎,”胤祥闷闷地应了一声,一边扶着他回到暖阁坐下,果然在他颈后一点点捏起来,沉淀了方才那乱七八糟又极汹涌的情绪,缓缓道:“四哥,你说,汗阿玛最爱的是谁么?”
    “嗯?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胤g反问了一句,却并不等他回答,想了想,微闭上了眼:“不管是谁总不会是你我。”
    “这些天,我都在想汗阿玛这一辈子,就只爱了一回”
    胤g想了想,一时没有搭话,胤祥伸手抱住他,声音持得很稳:“六十一年汗阿玛为它操劳了六十一年。到了了,还要为它千挑万选,把它托付给他精心挑出来的继承人”
    胤g不动不动,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又似乎是并不在意他在说什么,想到父亲临终前最后一句嘱咐。那句话是“善待国家,善待你的兄弟”。
    正如胤祥所说的那样,一生最深重的感情,汗阿玛都给了大清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怕我想不开觉得愧对阿玛啊?”隔了片刻,胤g终于是笑笑,伸手把他圈在腰上的手拍了开来:“陪我发了这么久的呆,快回去吧你说的,我都知道的,你放心”
    “放心什么啊,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好容易瞧见你,你还非得赶我走,”胤祥见他面上带笑,眼里尽是刚毅果决,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嘀咕了一句又把手圈了回去,索性拖着他躺下了:“跑了一天累死了,四哥就大方点,借我块地方补个觉吧。”
    “随你。”
    胤g见他当真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心知他依旧是放心不下自己,也是欣慰也是放松,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胤祥看看他,悄悄伸手在他腰上抚了抚。想到永和宫的那一位,城外的那一位,哪个都是他的至亲,却非要把他逼成这样,何其忍心?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胤祯奉旨诣康熙梓宫,当日在殿中的,“正好”是胤t和胤祥,面对两个已经被封亲王的兄长,胤祯也丝毫没有要恭敬行礼的意思,只是一抱拳行了个半礼,道了句“八哥、十三哥”。
    胤t面上带愁,应了一声拉着他走到金棺边上,眼泪已经簌簌往下落:“十四弟啊,你你来晚了啊汗阿玛”
    “八哥,还是让十四弟给汗阿玛磕头吧,”胤祥对他话中带话的一句“来晚了”想传达的意思明白得很,冷冷递了个眼神过去,转开了话头。
    提起了康熙,胤祯纵是再桀骜不驯,也不敢有多言,恭恭敬敬地在康熙的金棺前行了叩拜礼,放声大哭起来。
    “十四弟,节哀啊,”胤t原本和胤祥等人束手站在一旁,一眼见到胤g一身素服地进来,忙与胤祥行了礼,“皇上驾到,十四弟快快过来见驾吧。”
    他的声音不低,连一边的胤g和胤祥都能够听清,胤祯却似丝毫未闻,只顾大哭。胤祥皱眉,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神。
    拉锡接了他的提醒,一个头立马两个大。圣心难测,这位十四爷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唯一的同母兄弟,要是现在把他得罪干净了,到时候万一皇上有了别的心思,再想用这位爷了,那他还不得是头一个倒霉的么。可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贝子,圣祖仁皇帝”
    “起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拉扯我!”
    胤祯暴起,一挥手竟把拉锡甩开一段距离,胤g却动也未动,手仍是拢在袖子里,只略抬了抬眼,让拉锡退下。
    胤t参拜过,便束手站在一旁,见胤g这样一言不发,心里已有些奇,三四十年兄弟,对彼此的秉性都是十分了解的。他这个皇帝四哥,从来就不是多么藏得住喜怒的人,今日却似大有不同,对着胤祯的挑衅丝毫不为所动,眼里深得甚至瞧不出一点情绪。
    难不成,他当真要将老十四治个君前失仪、欺君罔上的大罪,就此圈了老十四么?
    胤祥也打从心里觉得不妥,一边上前劝胤祯,一面频频朝门口看。胤g的心思,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昨儿夜里说出那番话来,分明就是一个决断的意思了。只是他毕竟是新登大宝,康熙的灵柩还未停满二十七日,这会儿若是真拿胤祯立了规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一直拿捏着这一条来作文章。
    “额涅!”
    在场几人都是各有思量,胤祯却忽地一声惊呼,噗通一声转向另一边跪下了。胤祥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回到胤g身边,一道给太后行了礼。
    “都起来吧”一见胤祯,太后眼里已经蓄了泪,只是强自忍耐着没有去扶他,抖着声音道:“老十四,还不快过来给大皇帝行礼?”
    胤祯一愣,见胤g不为所动地站在一边,差点就要张口反驳,转了头却又看到母亲定定地瞧着自己,眼里似有乞求。终于不甘不愿地一屈身跪了下来,硬邦邦磕了头,却仍是不肯口称万岁。恨道:“我既是皇上亲弟,却叫拉锡这奴才在皇父灵前随意拉扯,若非我犯了过错皇上要处分,就请皇上将那犯上的奴才正法,以正国体。”
    “大悲伤脾,大怒伤肝,十四弟远道奔回,又如此哀戚逾常,更当静心修养,何必再动怒火?”胤g无意和他纠缠,不温不火丢了一句话,半句不提拉锡的事,只朝胤祥、胤t道:“上书房有急务过来,八弟、十三弟,跟朕一道过去瞧瞧吧。”
    胤祯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扯住了,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去,见母亲面上尽是苦涩忧伤,不由扑过去大哭出声。
    胤祥听着身后动静,不必回头也能想象得出是怎生光景,见走在前面的胤g身形微晃却还力持平稳的样子,心里更是又恼又急,恰遇隆科多从一边过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隆科多先是莫名,转头看见胤t在另一边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道:“奴才给皇上请安,见过廉亲王、怡亲王。廉亲王,方才工部的堂官过来,正在四处寻您要跟您回事,您这儿”
    “既如此,八弟就先去吧,”胤g停下步子,朝胤t看了一眼,又对隆科多道:“吏部领了要外放的几个人来,烦劳舅舅代朕去瞧瞧。”
    吏部是隆科多早就想插手的地方,一听这话自然千恩万谢,拉上胤t一道走了。未及两人走远,胤祥已听得一声闷哼,手上极快地扶住了他,扭头要苏培盛去传刘声芳。
    “等等要他悄悄过来。”
    “是,奴才、奴才知道了。”胤g一转头,面上的一片惨白立时吓到了苏培盛,被胤祥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办事了。
    “十三别声张”
    “我知道,四哥放心,”胤祥被他抓紧了手,却一点都不觉得疼,连扶带抱地让他躺回塌上:“四哥什么都别念着,只管好好歇会儿。”
    雍正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稳下心绪,朝他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也别这么急上火的”
    “四哥,我”
    “行了,什么都甭说了,你给我倒杯热水来,”雍正摆手打断他的话,隔着厚重的衣物在腹上揉了揉:“他懂事得很,不怎么闹腾,方才不过是一时走得急了”
    胤祥被他堵了话,也不着恼,只依言端了水来让他喝了。见他满面疲惫之色,也不敢多扰了他,索性扶着他躺下来歇息。
    待刘声芳进来,雍正已有点昏昏欲睡,胤祥示意刘声芳不必多礼,悄悄让他请了脉,拖着他到了殿外:“皇上情况如何?”
    “王爷,皇上这会儿歇得不安稳,怕是方才心气郁结,动了、咳,动了胎气奴才这就下去开些宁神养气的药来,只是治本之法,还是还是要烦请王爷多加宽慰,让皇上宽心静养”
    刘声芳虽只是太医,但毕竟是历经两朝的宫中老人,自然有一些人脉手腕,也是一早就得知了胤祯回京的消息,前后一想,自然明白雍正的心气郁结所谓何来。隐晦地提了一句,便朝胤祥行了礼,要下去煎药。
    胤祥沉着脸朝他看了一眼,低声道:“皇上因圣祖仁皇帝的丧事忧心过重”
    刘声芳久经宫闱,心领神会地道了句“奴才明白”,见胤祥面上极阴沉,再不敢多话,忙忙告退了出去。
    “苏培盛,你进来吧。”
    胤祥沉默了片刻,忽然张口说了这么一句,身后的帘子动了动,苏培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伏在他脚下连连磕头:“王爷十三爷,奴才什么都没听到奴才对主子绝无二心求十三爷饶命”
    “起来吧,”胤祥一顿,竟是亲自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你是皇上潜邸的奴才,做事为人都稳妥四哥历来也是信得过你的。”
    苏培盛原本是在帘外候着,听了刘声芳的话差点没吓晕过去,原以为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定是性命不保,没成想胤祥竟就这么抬手放过了,心里又是惊又是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胤祥却像是并不十分惊讶,靠在椅上微抬了抬眼:“既知道了,往后伺候皇上便要更上心些。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你自己想必也知道后果。”
    “是,奴才一定尽心伺候皇上。”
    “嗯,这便不枉皇上一向待你的好,”胤祥应一声,这才挥手让他退了,回了暖阁里守着雍正。
    过了半晌,胤t和隆科多竟一块来请安,见刘声芳在殿外伺候,面上表情各不相同,胤祥微微垂眸,已经迎了上去:“八哥、舅舅,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这怡王爷,瞧着方才出去的像是刘声芳,怎么,皇上身上不爽利?”
    “嗯,这几日连着忙,也没能好生歇过,方才犯了头晕的老毛病,”胤祥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轻松道:“吃了药刚躺下,把人都赶出来了,这不,我正要去部里找你们”
    “十三弟一向最得皇上看重,难得也有被皇上撵出来的时候,”胤t半真半假地玩笑了一句,转开话头道:“这几份折子,还得要皇上亲自看过了发下去,依十三弟的意思,咱们是在这儿候着,还是”
    胤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听了胤t这番摆明了是要探雍正的病情的话,正要再说些什么带过去,却听得暖阁里帘子一掀,苏培盛躬身走出来请几人进去。
    “老十三尽把朕说得这般不中用,八弟切莫听他满口柴胡,有事儿赶紧进来说吧。”雍正已经在塌上坐好了,脸色虽还有些白,精神却似不错,朝三人笑笑,示意他们坐下:“外头立了这么久,怕不冻着了。苏培盛,给廉王、怡王和舅舅上茶。”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处理了几部的要务,打发走胤t和隆科多,胤祥面上已经挂了下来,一伸手扶了胤g歇下,无奈道:“四哥,您该好好歇着的。”
    “我没事”
    “皇上,您这会儿要还撑着,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你这张嘴,咱们大清国怕是没有人能驳倒了。”胤g勉强笑笑,伸手让他扶了躺好,这才露出一点疲态,喘了一会儿才道:“如今能惹事敢惹事的都到齐了,汗阿玛梓宫那里的事,你要多费点心。”
    “嗯,我知道,断不会让阿玛走得不安心,”胤祥正色点头,一边道:“老十四那里,您让我去和他说说吧。”
    “你说的他哪里就能听了?”胤g嗤笑了一声,见他神色认真,似是当真有这意思,不由奇道:“你一贯和他是不对付的,还是别去招惹了。免得闹一肚子气回来这会儿不像潜邸,我可没空去找宋版的书来替他赔情。”
    “哎,四哥,就为这事儿您还得拿我取笑多少次啊?”胤祥一愣,哈哈笑出声来:“那时候我不是、咳,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儿么?”
    “得了,年轻的时候就敢讹我宋版的书,这会儿要是真在老十四那儿受了气,还不得把这乾清宫里的字画都给我搜罗干净了啊?”胤g也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指一指床头搭着的狐裘披风:“我这就歇了,要有事儿,就让隆科多他们回你吧一会儿把那个带上,晚上阴冷,别把你腿上的旧疾再勾起来。”
    “四哥,您啊”胤祥知道他心里定不会完全不在乎胤祯的事,这会儿的满不在意多半是让他瞧的,也不愿违拗了他的意思,点头接了披风,迟疑了片刻,还是俯□在他身边靠了一会儿:“四哥,天儿也晚了,你这儿歇下就别起了。一会儿我替您去太后那里请安吧?”
    “好吧”胤g睁开眼,正对上他凑在眼前的脸,到底是点了头:“老十四的话,听过就算了,说什么也甭往心里去,额涅那里,你替我问个安好,也不必说旁的事儿。”
    “嗯,我知道的。太后最近身子骨也不好,既有老十四在跟前尽孝,四哥你也好放心一些。”
    两人的话里话外,都认定了胤祯定是在皇太后宫里,胤祥在户部又被拖延了半晌,待去请安,却被宫人拦了下来,告知太后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怎么回事?可曾请过太医?”
    “回怡王爷的话,太后晌午回来,只说头疼,要一个人待着,不让传太医。到晚上似是不受用了,才叫传的太医。这会儿已经喝了药歇下了。”
    胤祥一愣,疑道:“大将军王十四贝子没有来过?”
    宫人茫然摇头,胤祥抿了唇,越发有些疑惑,只是面上不表,依旧板着脸问了几句话才离开。刚出乾清门却见身边伺候的太监急匆匆进来,递上了手炉连声请罪,不由低声喝道:“什么事?这么没头苍蝇似的?”
    “主子,三格格后晌突然发了热,福晋让奴才来寻主子,请主子得空的时候回去瞧瞧。”
    “什么?”胤祥步子一顿,改了方向迅速朝乾清门拐过去,边走边急着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这两日天气冷得紧,又都是早晚齐集的,格格怕是受了寒气只要退了烧就不打紧了。”
    胤祥“嗯”了一声,心里就惦记着和惠的病,转出宫门却没瞧见自家王府的轿子,不由心头火起,一撂手炉责道:“怎么回事?!”
    “回、回主子的话,怕是王爷没知会他们要晚回去,他们以为王爷按例在宫里歇下了”
    胤祥的确吩咐过,若是过了宫门落匙的时间他还没有出来,就是歇在宫里了。此时也无意去计较家里奴才的对错。眼前浮起胤g下午脱力虚弱的样子,不由更是惦念病中的女儿,索性翻身上了一旁侍卫的马,打马疾驰而去。
    和惠一直养在雍王府,雍正登基这几日,还来不及安排和惠的身份和住处,胤祥就想把女儿接回了府里,就近住在他书房边上的暖厢里,原是想着能亲自照看,谁料这几日忙得天昏地暗,回府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见到和惠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福晋兆佳氏带着阿兰守在和惠屋里,见胤祥一身冰寒,手里还抓着马鞭,惊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上前请了安,就要替他解下披风:“爷身子骨也不好,怎么不知道保重自个儿,这样的寒夜里赶”
    “我没事,和惠怎么样了?”
    “喝了药就好多了,刚刚已经退了热睡下了。”
    胤祥心急,拨开她上前,看到女儿被窝里红扑扑的脸,才算略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觉得膝上腿上到处像是针扎一般的疼,只强忍着解了外面的衣袍,让兆佳氏拿烘暖的披风裹了,坐到床边细看和惠的脸色。
    “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发热了?”
    “这几天早晚齐集,进了宫里又有两回遇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带着她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来来回回地着了风,今儿回来就有点恹恹的,说是不想吃东西,奴才瞧着像是发热了,才叫请了太医来”
    “嗯,辛苦你了,”胤祥与兆佳氏多年夫妻,对她虽无情爱,却是敬重,谢过了她,才道:“晚上我在这儿瞧着,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王爷政事繁忙,是奴才没用,还要叫王爷操心家中的事儿”
    “暾儿身子骨也不结实,这几天劳累下来,你也要多照顾着点,和惠丫头,等她好些了我就还带她进宫里去吧,”胤祥想了想,温声道:“这几天出了不少事儿,皇上心里头极不舒服,让和惠去闹个笑,也好让他好过些。”
    兆佳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胤祥还正儿八经地看着自己,忙掩了口,只轻快着玩笑道:“王爷真个儿是皇上第一贴心的兄弟,自己见天儿地在宫里帮衬着不说,连咱们和惠丫头都给想进去了,这可是爷的闺女,虽说是养在潜邸,到底不是皇上的公主”
    胤祥干咳了一声,又不好恼又不好笑,只得随便嗯了一声,让她先回了。在床边把女儿看了好一会儿,竟忽地有点担忧。
    一时想着和惠的模样长得有几分像他,但一双眼睛却和胤g十分相像,现在年纪小或许还瞧不出来,等大些了,说不准真能从模样上瞧出点什么来。再想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这等事,就算大嗓门地说出去都不定有人相信吧。
    这么胡乱地想一通,也懒得再回自己屋里,便和衣靠在一边歇了。不一会儿竟又到了薄晓,胤祥无奈地叹口气,见女儿睡得熟,干脆出了门去,扬声唤了人来伺候更衣洗漱,又吩咐了等和惠醒来就带她上皇后那儿请安,这才匆匆用了点吃食,上了轿进宫。
    “王爷,隆公爷在前头,您”
    “唔,停轿吧。”
    胤祥得过特旨,可以在宫内乘轿,旁的官员却是不成的,因此听到下人回报隆科多在前面,也不好意思径自坐着轿子过去。只下了轿来迎上前去。
    “奴才隆科多问怡王爷安。”
    “隆舅舅不必多礼,”胤祥扶了一把,温和道:“今儿舅舅来得好早”
    “哦,王爷,昨儿皇上口谕,让奴才去吏部当差,今天有一批官员要外放,奴才得赶早来盯着点儿。”
    胤祥笑笑,知道雍正让隆科多任了吏部尚书不假,但后招却是要收了他步兵统领衙门的兵权,见他此时志得意满,也并不多言,道声贺,寻了个由头说要去雍正那里回话,便径自上轿走了。
    他这儿拿雍正作幌子,不多时雍正那里却当真打发了人来叫他。胤祥估摸着他是听到了和惠的事儿担心,见手上的事不多,也就大略处理好过去了。刚进了屋就听到雍正和弘历等人正在说话,和惠稚气的声音夹杂在中间,逗得雍正笑声不断。
    “臣胤祥给皇上请安。”
    “侄儿给叔王请安。”
    一见他进屋,弘历和弘昼立刻站了起来。两边一起请着安,惹得和惠格格地笑起来,爬在雍正塌上笑得直不起身。
    胤祥轻咳一声,责备道:“和惠,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哎,别训她,”雍正抬手在女儿头上拍了拍,朝胤祥笑道:“瞧你,一来就把他们几个都吓着了,弘历、弘昼,既然书房老师有功课,你们就先回去吧。”
    弘历和弘昼本就是听着那拉氏的话,把进宫请安的和惠带过来见雍正的,这会儿“任务”完成,也不乐意在雍正这个“严父”面前多待,问了安就告退了。
    “父王”
    “唔,还知道要见礼啊,”胤祥对着女儿柔柔软软的小模样其实也是板不起脸的,只作势说了一句,便把她抱在手里,朝雍正看过去:“今儿精神可算好些了。”
    “朕本就没什么事儿,偏你爱着急呢,”雍正指指桌上的折子示意他看,一边拿着手里的橘子给女儿剥:“听说和惠丫头昨天发热了,是不是早晚冻着了?”
    “是有一点,不过她身子骨比你壮实,你就别瞎操心了,”胤祥在和惠脸上捏了一下,伸手在胤g腰腹上摸了摸,凑近了小声道:“要是四哥把严父慈母两项都占全了,我可怎么是好?”
    “尽会胡扯乱吣!”雍正微有些恼,推开他斥道:“叫你看折子就好好看。”
    “唉?三哥这折子可真应景儿,”胤祥见他对昨日的事果然没那么介怀了,才心满意足地收起调笑的姿态,认真道:“皇上应该准了三哥的请奏。”
    “当真改了你们的名字?”
    “嗯,让众兄弟避讳改名虽说只是个形式,但毕竟能给他们提个醒儿。您是君,他们是臣,君臣有分,任是亲兄弟也别想僭越了去。”
    雍正略一想,也点了头:“那好吧,等这一节儿过去,朕再下道旨意,让你改回来就成。”
    胤祥本要说没那个必要,想想胤g这几日待自己越发的体贴,也知道他虽不说,心里却有隐忧,担心自己心里因为他的身份改变而有旁的想法。因此也就笑笑答应了。
    雍正面上果然有一丝不经意的放松,把剥好的橘瓣递给和惠,笑道:“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户部的亏空你查得怎么样了?”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对于雍正问起的事,胤祥稍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亏空自然要查的,可是四哥也该勉为其难,面上先做出一点宽免的姿态来。”
    “我若做了一分姿态,下面立马就有人扯皮推脱,你那里怕就要难办十分,”
    雍正早年就四处办差,对其中的关节十分了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胤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雍正继位时就已经破了惯例,撤销了豁免官员亏空的恩旨,如今朝野上下,莫不以为新帝严厉有余,宽仁不足。要是再铁面无私地追讨欠款,恐怕舆情不好。
    “老十三,我懂你的心思,你是要我得了这个仁君的虚荣,你去顶那酷吏的骂名”雍正声音温温的,心气似是十分平和,只朝他笑了笑:“这个事儿,恐怕依不了你的意思,你看看老八老九,再瞧瞧太后和老十四,也该明白我怕是做不了仁君的。”
    “四哥”
    “只好委屈你陪着我受那些唾沫星子了,”雍正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坚持道:“国库没钱,地方也没钱,任哪儿遭了灾遇了难都就不得了,大清国还怎么支撑下去?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等一会儿我搬去养心殿就给户部发一道上谕,要全面清查。”
    胤祥也无奈,只得伸手把他扶了坐下,转而道:“搬去养心殿做什么?乾清宫不成么?”
    “今儿是第二十七天了”
    胤祥一愣,一时失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二十七日丧服孝期已然到了。这些天忙得脚不点地,一时竟没有想起来这件事。不由喃喃道:“这么快”
    雍正点点头,伸手和他握了握,看着和惠道:“而且乾清宫人多嘴杂,不比养心殿清静。对了,让和惠在宫里住一些时候?”
    “这个自然是好的,只是怕她在您潜邸和我府里嚣张惯了,在宫里要坏了规矩,”
    胤祥拍了拍女儿的肩,笑容里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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