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犹如漫天飞絮,厚厚地压在树枝上。车内暖风开得很热,江泠希裹着一条毯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眯着。
    顾阑琛双腿交叠,担心江泠希受惊,看杂志时余光时不时扫着江泠希,留意着他的情况。
    江泠希张着哈欠,内心反而没有多余的想法,琢磨着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
    不久,汽车抵达顾家老宅。
    当江泠希和顾阑琛抱着蛋糕踏入客厅时,顾老爷子眉开眼笑,“做了什么好吃的?”
    江泠希:“答应给您的车厘子蛋糕。”
    老爷子周围,环坐着亲戚们,见两人到来,自觉让坐。
    顾阑琛礼貌道谢后,与江泠希各坐在一边。
    顾老爷子派佣人解开蛋糕盒子,顺嘴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顾阑琛与江泠希对视一眼:“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其他亲戚附和:“雪天路不好走。”
    饱满清甜的车厘子点缀在蛋糕上,周围淋上厚厚的车厘子酱,里层是可可夹心,看着很诱人。
    顾老爷子第一个品尝,赞不绝口:“好吃。”
    其他亲戚的小孩子也好奇围过来,虽然这些东西他们平时早就吃惯,但见爷爷都这么喜欢,那么必定是好东西,于是伸着小手,每人拿了一块。
    十寸的车厘子蛋糕很快被分完,江泠希托着蛋糕盘正准备吃,才发现轮到顾阑琛时竟然没有了。
    他尴尬一笑:“把我的给你吧。”
    顾老爷子道:“阑琛不喜欢吃甜的,小江你自己吃。”
    顾阑琛眉毛微扬:“爷爷,最近我的口味变了,还是比较喜欢吃甜。”
    顾老爷子取笑:“你的口味真奇怪,我只听说过孕妇怀孕会突然变口味。”
    其他亲戚听罢,偷偷憋着笑。
    江泠希将蛋糕递到顾阑琛身边:“给你吃我的,我自己想吃回去再做。”
    这时,其他的亲戚顺势说:“两人可真恩爱。”
    顾阑琛低声回阻:“不用,你吃吧。”
    顾老爷子吃完蛋糕,心情不错,见两人推来推去,声音响亮:“你们俩吃一盘不就行了?弄的这么复杂。”
    顾阑琛眼底蕴着笑意,没有说话。
    这么多人突然看着自己,江泠希仿佛又回到那晚的ktv包厢。
    但这是完成秀恩爱业绩的好机会,江泠希不能拒绝。
    于是他故作平静地笑着:“当然可以啊,琛哥我们一同吃一块。”
    顾阑琛眼尾微微扬起:“可以。”
    用蛋糕叉叉起一颗车厘子,江泠希伸手喂到顾阑琛嘴边,甜甜一笑道:“车厘子甜,唯一的一颗给你。”
    顾阑琛张开嘴含住,冰凉的薄唇无意触碰到江泠希的无名指。
    抬眼时品尝几秒,笑意更深:“很甜。”
    叉子上残留着一些奶油,江泠希下意识像平时吃东西那般舔干净,呆呆地问:“是吗?”
    骤然间,顾阑琛的喉结猛然滚动,眼底越发深邃。
    其他亲戚对于这种互动并不惊讶,只是感叹两人感情好,恩爱甜蜜。
    顾老爷子饶有兴致盯着二人,他觉得自从两人登上夫妻综艺后,感情好像变好了。
    江泠希此时还没意识到什么,神色自然地自顾自吃起来,顺便问:“你还吃蛋糕吗?”
    顾阑琛道:“还想尝一口。”
    关于顾阑琛的口味问题,江泠希并不了解,但据他的观察,两人参加综艺录制时,顾阑琛很少吃甜的。
    这次是甜甜的奶油混和着蛋糕胚,江泠希喂给顾阑琛一口,拿回叉子后忽然愣住。
    他刚才好像用沾了自己口水的叉子,喂了顾阑琛。
    耳尖迅速充血,他心虚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叉子还在手上,盯着蛋糕盘里剩下的一小块蛋糕,江泠希陷入纠结。
    他是用还是不用这个叉子?
    用的话,顾阑琛不会觉得自己占他便宜,是个小变态吧?
    不用的话,自己的口水都喂给顾阑琛了,也不能一碗水端不平啊。
    瞧着江泠希时而蹙眉,时而忧愁,顾阑琛揉揉他的头发提醒:“我们该去吃饭了。”
    江泠希借机将蛋糕盘放到桌子上:“好。”
    跨年夜的饭很丰盛,江泠希和顾家的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看跨年晚会。
    往常,他在这天都会非常忙碌,最高纪录曾走过三家电视台,一整晚在天上飞来飞去。
    印象中的顾阑琛却很少出现这种场合,总是对谁都冷冰冰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旁边突然多了一碗小米辽参粥,顾阑琛声音很轻:“养胃的,多喝些。”
    江泠希啃着排骨,幸福地笑了。
    眼前的纸片人虽然不是顾阑琛本尊,但比顾阑琛温柔多了,是个大好人。
    一直到凌晨,跨年结束,因为实在太晚回去路上不安全,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这是江泠希第一次走进老宅中顾阑琛的卧室,坐在柔软的床上,他缓慢环视四周,像是打量着什么新鲜玩意。
    房间的装修风格和都华府的家不太一样,家具和物件里都留着属于顾阑琛青春的气息。
    他记得顾阑琛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这个房间应该相伴他的青春。
    这时,顾阑琛穿着一件休闲灰色卫衣推开门走进来,看样子和老爷子谈完心了。
    他见江泠希坐在床上,问道:“困了的话,还不休息?”
    江泠希:“这不是主人没回来,我不敢上床吗?”
    顾阑琛眉间涌着温柔的笑意,慢慢走到写字台前,停靠在旁边:“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江泠希浮夸地托着下巴:“这也太幸福了吧?”
    顾阑琛低笑着:“戏精。”
    “我去洗澡,你可以从衣柜里拿我的睡衣穿。”
    江泠希回应:“知道了。”
    推开白色衣柜,里面几乎都是干净清爽的黑白灰三色睡衣,偶尔有几件深蓝色睡衣,像是品牌送的。
    手指轻轻搓揉,面料很舒服。
    江泠希随意套上一件,发现顾阑琛的尺码穿在自己身上太过宽松,光是上衣就能遮住屁股,更别说穿上睡裤后拖拖拉拉的样子。
    索性他放弃裤子,穿着一件上衣在卧室里走动。
    既然顾阑琛说他可以参观,那他就不客气了。书柜里留着属于顾阑琛的高中回忆,大多数是获得的奖状和证书。
    那一排排重量级比赛的冠军,令江泠希佩服不已。
    顾阑琛不仅演技天赋极高,学习成绩也相当优秀,毕业于top3的学府,学时和眼界都是一等一的。
    本尊都这么厉害,那么按照本尊人设写出来的纸片人,应该也不差。
    走着走着,江泠希忽然发现顾阑琛的写字台上放着一支夹着照片的鳄鱼嘴夹,上面的照片微微泛黄,应该已经保存很久了。
    迫于好奇心,他走过去,将照片拿起来。
    照片中没有人,只有一扇寂静的窗户,上面倒映着皎洁而又明亮的月光。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已经褪色的字迹,但被用修正带抹去一些,只能看见浅浅的痕迹。
    而旁边,用崭新的油墨写着一行小字。
    ——我的月亮丢了。
    浴室门咔嚓一声推开,江泠希陷入窥探别人秘密的窘境,连忙将照片夹放回原处,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剧本。
    顾阑琛只穿着一件睡裤,坚实宽阔的后背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滴。
    江泠希回头时一怔:“你怎么没穿上衣?”
    顾阑琛漫不经心擦干净头发,视线落在他光溜溜的两条腿上,“你怎么不穿裤子?”
    江泠希下意识低头:“因为你的睡衣太大,穿裤子得撸上好几层,很不舒服。”
    顾阑琛微微侧头低笑:“还不是你矮。”
    江泠希一边朝浴室走去,一边甩给顾阑琛一个偷偷摸摸的白眼。
    洗完澡,身上清爽不少。
    江泠希迈着两条白皙颀长的腿,来到床边:“我今晚睡哪里。”
    顾阑琛正在看剧本,抬头:“睡这里。”
    江泠希:“没有其他客房吗?我可以悄悄过去睡。”
    顾阑琛不假思索:“没有。”
    江泠希想着,没有就没有,反正两人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毫不扭捏的一骨碌,钻进顾阑琛的被窝里。
    他的这边很暖和,像是提前被体温捂热,并不属于纯粹的机械导体的热感。
    侧身躺下后,他张着哈欠有点无聊。
    两人距离很近,能闻到顾阑琛身上那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以他的视角,抬眼便能看到顾阑琛优越的侧颜和下颚线,让他又想起了《再回首》电影中,顾阑琛饰演的温柔医生。
    顾阑琛从业七年,实际出演的电影数量并不多,但每一部都是精品。
    江泠希几乎每一部都看过,并且仔细琢磨,分析人物做好笔记。
    顾阑琛在他心中,是神一样的人物。
    高冷矜贵,不可近观。
    突然和神如此近距离接触,江泠希心中升起一抹奇异的感受。
    虽然此神非彼“神”,但也差不多。
    脑袋瓜里想了许多后,他看顾阑琛忽然有种清心寡欲的清冷师尊既视感。
    心中忽然蹦出一句骚话,江泠希道:“顾老师,这么刻苦吗?良宵苦短,一起来快乐啊~”
    说完,他便后悔了。
    顾阑琛是师尊,他是什么?
    魅惑小淫魔徒弟?
    顾阑琛听到扶着剧本的指尖微动,随后把剧本缓缓阖上,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他侧身冲着江泠希:“好啊,怎么快乐?”
    江泠希心虚垂着眼睛:“想快乐,法子有很多,不如我们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顾阑琛似乎也很感兴趣,手臂撑着头:“怎么玩?”
    江泠希兴奋地掀被子下地,屁颠屁颠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这种抛硬币的游戏他经常玩,从来没输过,顾阑琛今晚要赔个底朝天了哈哈。
    顾阑琛寻着他的身影,目光落在睡衣下摆处,晦暗几分。
    “一枚硬币,正面朝上我赢,背面朝上你赢,输的人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阑琛:“可以。”
    于是两人坐起来,旁边只留了两盏小夜灯,手握硬币开始玩游戏。
    硬币被抛高高抛起,江泠希用两手心接住,轻轻一扣。
    手心打开,硬币显示背面。
    他瞬间蔫了:穿书后抛硬币玄学消失了?
    顾阑琛浅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泠希闷声道:“真心话。”
    顾阑琛盘腿坐在他对面,手肘微微撑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想问题。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江泠希还以为是什么劲爆问题,松了口气:“有,隔壁家的北北。”
    顾阑琛皱了皱眉:“北北是?”
    江泠希:“抱歉,那是新问题了。”
    顾阑琛神色阴沉几分:“那继续玩吧。”
    这一次,硬币由顾阑琛抛起并接住。
    江泠希紧张盯着结果,显示为背面。
    他瞬间萎靡,默默盯着那枚硬币。
    顾阑琛脸色也不太好看:“北北是谁?”
    江泠希:“隔壁王爷爷家养的胖橘猫。”
    顾阑琛被气得笑了出来,将硬币交给他,“行,我们接着玩。”
    这轮游戏,江泠希迷信的朝硬币吹口仙气,用力向上一抛,硬币旋转落在手掌心处,答案揭晓。
    背面朝上。
    顾阑琛眼底藏着晕不开的笑意,低声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泠希破罐破摔:“真心话。”
    顾阑琛思忖道:“你的理想型是什么类型?”
    江泠希挠挠头:“没有太多要求,但一定要温柔英俊多金潇洒,时不时给我小惊喜,在我生病时对我嘘寒问暖,微信可以秒回,通讯录里不可以有暧昧对象…等等。”
    顾阑琛在心中默默记下。
    江泠希问:“我的要求不多吧。”
    顾阑琛:“不多。”
    连续三次都是顾阑琛赢,江泠希有些没信心,眼神可怜巴巴,像只落水的狗狗。
    这一次,由顾阑琛抛硬币,他余光打量着江泠希委屈可怜的模样,接下硬币。
    他摊开手心,只露出一条缝儿。
    江泠希够着脖子:“哪面儿。”
    顾阑琛微微一笑:“正面。”
    江泠希立即兴奋起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阑琛沉吟:“真心话。”
    江泠希摸摸下巴,再度想起那张照片夹,没忍住好奇的欲望,问:“你之前有过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吗?”
    一双深邃迷蒙的眼眸注视着江泠希,顾阑琛低声道:“有。”
    江泠希追问:“喜欢多久?”
    顾阑琛回:“很久。”
    这一刻,江泠希的心脏跳慢了一拍。
    果然,顾阑琛有喜欢的人。
    那么那张照片背后的小字,是不是意味着,顾阑琛喜欢的月亮丢了?
    江泠希目光澄澈。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顾阑琛的喜欢和青睐呢?
    思绪抽回到现实,江泠希意识到自己犯规连续问了两个问题,歉意一笑:“我问了俩,公平起见,你也问我一个吧。”
    顾阑琛思前想后,犹豫问道:“你说你之前没有喜欢过人,那么也从未心动过吗?”
    这个问题,江泠希认真想了很久。
    他年少时为生计奔波,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和养家,从来不会像同年龄段的男孩子那样,讨论谁长得漂亮俊俏,谁对自己又笑了。
    后来他签约经纪公司,行程非常慢,几乎日日奔波,加上公司对新签约艺人的严格管理,他合同上增加了不能谈恋爱条款。
    再后来,他名气越来越大,公司放宽对他的要求,反倒是他自己,见惯了圈子里情侣之间的勾心斗角热搜营销尔虞我诈,迟迟没有对谁青睐动心过。
    当然,他也从未遇到过,不求名利,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但…穿书后,好像不太一样了。
    江泠希望着窗外的月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轻声道:“没有动心过。”
    顾阑琛若有所思点头:“睡觉吧。”
    两人躺下,各怀心事,迟迟未入睡。
    凌晨两点,顾阑琛已将江泠希提出的理想型要求,一一记在备忘录,并在网络上寻找到恰当攻略。
    他轻轻转头,发现江泠希好像已经睡着了。
    月色下,他小幅度翻身,与江泠希面对面。
    江泠希手指微微蜷缩,纵使闭着眼,仍然能感受到顾阑琛的目光。
    刚才他想了很久,好像自从妈妈去世后,仅有的几次温暖,都是在穿书后,顾阑琛的身旁…
    虽然刚穿书时,顾阑琛对他很凶。
    但慢慢相处后,顾阑琛好像还不错。
    江泠希佯装熟睡,不愿再面冲着顾阑琛,翻动身体,怎料动作幅度太大,连着被子猛地滚向地面。
    身体瞬间失衡,他下意识想要扶住柜子,双手却落了空。
    就当他已经做好准备,与地面亲密接触时,一只有力温暖的手臂快速揽住他的腰,清新的薄荷气息迎面而来,紧紧包裹着他。
    顾阑琛的嘴唇碰到了他的额头。
    他蓦然睁眼,心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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