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出现一束柱白光打在两人身上,中央弥漫着稀稀疏疏的白雪,打断了江泠希的思绪。
    他靠在顾阑琛怀里,触着属于顾阑琛的体温,周围被无尽的温暖包裹。
    音乐响起,宣告着这段表演的结束。
    江泠希双脚忽然离地,抬起头发现顾阑琛手臂揽着他的双腿和腰,正抱着他。
    他陷在剧情中有些失神,伸手试探地去碰了下顾阑琛颈前的黑发,随后粲然一笑。
    [小公子的结局我很满意。]
    [有人注意到没,江江下台前好像摸了琛哥一下。]
    [我喜欢这段表演,给b组投一票。]
    [两人真的好甜,能看出感情非常好。]
    后台,顾阑琛坐在沙发上,依旧抱着江泠希没有放手。
    江泠希虽然有一米八,但骨架纤细,坐在顾阑琛怀里小小的一只,能完全被他拢在怀里。
    后台人来人往,江泠希虽然脸皮厚,但也遭不住大家越发密集的眼神。加之顾阑琛穿的是黑袍,而自己的衣服是白色,搭配在一起,太过显眼。
    “放我下去吧,都演完了。”
    江泠希说完,轻轻动弹一下,一股冷气从顾阑琛的大氅外钻进来,让他贪恋着此时的温暖,又乖乖的窝在原处。
    顾阑琛低语:“你坐在地上那么久,冷不冷。”
    江泠希:“当时有点凉,现在还好。”
    顾阑琛点点头:“马上还要上场,先这样等一等吧。”
    江泠希低眉:“行。”
    反正两人是合法伴侣,这样腻歪也是名正言顺,别人鄙视就鄙视吧。
    江泠希张了张哈欠,主动裹着鹅毛大氅,准备小眯一会儿。
    不过他又想起了刚才那句台词,台上的疑虑再度袭来。
    他唤小白拿来自己的手机,偷偷抬起眼帘,发现顾阑琛也在闭目养神。
    于是在某度输入顾阑琛第三部电影的名字《天空疯人院》。
    词条显示没有任何电影相关结果。
    他又尝试在微博和其他社交平台搜索,虽然有相关的话题,但都明显和顾阑琛没关系。
    疑点越来越大。
    他顺着顾阑琛胸前的黑色头发缓缓抬起眼睛,观察着面前的人。
    一个极尽疯狂的猜测渐渐清晰。
    顾阑琛会不会也是穿来的?
    有了这个想法,江泠希浑身燥了起来,呼吸也趋于急促。
    顾阑琛感受到怀中人的异动,懒懒地睁眼:“江江,不舒服?”
    江泠希凝着那双墨色的眼眸,眉心拧起,又缓缓抚平:“我想去厕所。”
    顾阑琛低笑:“去吧。”
    从温暖的怀中离开,江泠希有些不适。
    可一转眼,顾阑琛的大氅披在他的肩上。
    “冷,穿着吧。”
    江泠希拢着两侧,“谢谢顾顾。”
    去洗手间的路上,他迎面撞上一个人。
    这个人衣服破旧,带着黄色帽子,看自己的眼神并非友善。
    他特意留心,问给他化妆的小姐姐:“您知道戴黄色帽子的人是谁吗?”
    小姐姐看了眼:“他啊,负责舞台安全的,比如升降机之类的。”
    江泠希道了声谢谢,再次回头看了眼男人。
    节目组后台的走廊,他站在窗前重新捋清思路。
    凭借电影台词就断定顾阑琛也是穿书,虽然合理但不太充分,也会有其他的可能。
    比如,那段台词只是顾阑琛临场发挥也说不准。
    毕竟有些时候,就是很巧合。
    江泠希靠在墙壁,认真回忆书中剧情,寻找纸片人和顾阑琛行为异同的蛛丝马迹。
    但书中自从有了他的加入,剧情改变了许多,他不能认定顾阑琛的变化和自己没有关系。
    换句话说,就是一些剧情的转变,也和自己有关。
    但比如第三部电影台词这些细节,倒是可以作为那个猜测的佐证。
    江泠希决定试探一下顾阑琛。
    想清楚后,他深深舒了口气。
    如果顾阑琛真是穿来的,那就说明眼前的不是纸片人,而是令所有人望而却步的顾影帝!
    江泠希心脏跳得飞快。
    那个天仙似的顾影帝居然喜欢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他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的大理石瓷砖,里面映着面红耳赤的自己。
    “你不能这样想,这样是不对的。”
    “万一不是呢?你岂不是变相绿了顾顾?”
    “顾顾,我是最喜欢你的,就算你是纸片人我也喜欢你。”
    江泠希絮絮叨叨地做好心里建设,转弯时忽然瞥见走廊拐角处,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戴着黄色帽子。
    而另一个声音像是蓝岄白。
    江泠希赶忙转身避开,还不忘拽着自己的长袍,以免露出马脚。
    “小蓝,哥哥为了你差点背上人命。你不能直接让我这么走啊!我积蓄又不多,你能让我走去哪?”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会让助理转给你。”
    本来偷听别人讲话不太好,江泠希打算离开,可这两人太奇怪,一个负责前天出事的升降台,另一个人对自己恨之入骨。
    偏偏两人还是兄弟。
    他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
    “升降台没摔死江泠希,是他福大命大。要不是有顾阑琛保护他,他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我现在在录节目,你把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这个?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江泠希还不是活蹦乱跳,和顾阑琛在台上卿卿我我。”
    “反正两个人也没察觉到什么,我觉得我没必要离开。”
    “他们现在没彻查,以后呢?”
    “以后又怎么样?咱们俩也不在一个户口本,谁知道我和你有关系?就算警察找到我,我就说我操作失误,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对面,蓝岄白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对方的想法是否可行。
    “那你也暂时别在电视台工作了,我去给你安排其他的工作吧。”
    “谢谢小蓝!下次你有什么事,还继续找哥。”
    江泠希听着两人的谈话,打算冒个险。
    虽然他开启了录像功能,可他只录到了声音,没有录到两个人。
    就算他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警察只能鉴定他的视频为真,但声音来源不确定。
    如果他能…
    江泠希屏住呼吸,轻轻挪动手机镜头,靠近拐角处的大理石墙壁。
    镜头慢慢凸出去,手机画面立刻显示出对面两个人的身影。
    “依我看,你干脆放弃那个姓顾的。有钱人多的是,你的姿色又不差,何必折在他这里呢?”
    蓝岄白双手抱臂,冷脸转身:“我的事,不用你管。”
    现在,蓝岄白的脸清晰得出现在手机里。
    江泠希缓缓收回手机,打算轻手轻脚离开。
    谁知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且离他越来越近。
    江泠希收好手机,顾不得那么多,迈着急促地步伐向前跑着。
    蓝岄白听见不远处有声音,脸色骤变:“有人!快追!”
    身后穿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在追自己。
    江泠希保持冷静,看见前方休息室的门虚掩开着,顾不得其他,立刻冲了进去。
    门被撞上,他气喘吁吁地躬着身子,抬头才发现这是许辞翊的休息室。
    里面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聊天,看见他后,惊讶地站起来,问他是否有事。
    江泠希讪笑着摆手:“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
    回到后台,江泠希并没有发现顾阑琛的身影,“小白,看见顾顾了吗。”
    小白:“顾老师找您去了。他见您去厕所那么久,一直不回来,有些不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顾阑琛的声音传来。
    “你去哪了,厕所里也没看见你。”
    江泠希扭头,跑过去对他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目前,已经有五组演完,时间剩得不多。
    顾阑琛看完那段录像,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布满愠色。
    他眉宇严肃:“交给我,我处理。”
    江泠希点点头:“他们这样做算是故意伤害,简直不把法律看在眼里。”
    顾阑琛面若寒霜:“抱歉江江,因为我差点让你受伤。”
    江泠希微怔:“是他错了,和你没有关系。”
    半小时后,所有学员和帮演导师登台。
    毫无悬念,b组所有投票通道均占据榜首,且票数比第二名多了足足多了三倍。
    评委综合分数中,b组也是第一,但仅仅比二名多了0.1分。
    [不对吧,这次两人演得这么好,居然得分才这么点。]
    [虽然许辞翊他们组演得也很好,但也仅仅是许辞翊演得好而已,李可一作为主角,简直拉胯。]
    [能公布评委具体评审分数吗?我感觉有内幕。]
    对b组的综合点评,轮到蓝岄白代表发言。
    他挂上温和的笑意:“其实b整体水平很棒,尤其是顾老师,可谓是教科书级别的演技。但主角蓄力微微不足,还需要加强演技。”
    其他评委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深思,互相对视一眼。
    蓝岄白前面的点评确实是大家一起讨论的结果,可后半句并没有人说过。
    顾阑琛淡淡道:“你能解释一下,具体怎么蓄力不足吗。”
    蓝岄白没想到顾阑琛会突然发难,紧张地整理一下头发,“顾老师这样问,就有点犀利了。”
    [到底是谁犀利?]
    [不是我说,蓝岄白真的懂演技吗?他自己演的影视剧,不都是仗着人物和本人贴近,才无功无过?要我说,他的演技也不怎么样。]
    [笑死了,小白是央戏第一名,他不会演戏?江泠希粉丝别吹了。]
    [路人表示,虽说江泠希上的是三流艺校,但人家演技就是比蓝岄白好。]
    弹幕里争吵不休,台上顾阑琛懒得再和蓝岄白周旋,视线轻轻扫了主持人一眼。
    主持人心领神会:“那么接下来,我公布一下各位导师的评分。”
    蓝岄白脸上闪过微小的诧异,笑着问:“咱们节目组改规则了?”
    主持人点点头,开始念各位评委的评分。
    前面五名导师的评分中,只有一个给b组评9.9分,剩下全是10分。
    轮到蓝岄白时,主持人的声音变得颇具深意。
    “蓝岄白,6分。”
    不仅是弹幕,就连现场的观众都觉得匪夷所思,互相讨论这件事,现场乌压压地乱成一片。
    蓝岄白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笑容,将台本重重摔在评委桌前,“你们这么不尊重我,节目我无法继续再录制下去了。”
    说完,他愤然出席,准备离场。
    “等等。”顾阑琛叫住他,“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自己干的龌龊事别人不知道。”
    蓝岄白声音忍不住发抖:“我光明磊落。”
    直播扔在继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小声问导演:“我们的签约条款中,不是说了导师的个人具体评分不能公开?”
    导演回应:“刚才收到顾老师的准信,他说一个即将进局子的人,不用给他脸。”
    工作人员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嘴严实点,咱们节目组的违约金,顾老师说他负责出。”
    本次比赛,一共淘汰两组学员。
    按照规则,应该被淘汰的两组可经过网络投票和评委投票,选出三名学员复活。
    后续的复活赛是个人展示,其他小组不用参加。
    江泠希随顾阑琛回后台准备回家。
    小白帮江泠希收拾行李时,嘟囔:“哥,顾影帝都知道升降台的事情,是蓝月亮搞的鬼,为什么不直接在现场揭发?”
    江泠希:“这种电视台大型直播都是有备案的,如果直接揭发这种丑闻,算是大型舞台事故,会让电视台受到很严重的惩罚。顾顾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们配合就好。”
    小白哎呦一声:“顾顾?叫得真亲啊。”
    目前,网络上关于这场直播的讨论已经不局限于谁输输赢,所有关注度都放在蓝岄白的徇私舞弊和顾阑琛那句龌龊手段上。
    两方热搜上个不停,各方网友各执一词。
    蓝岄白也算是当红流量,话题度非常高,粉丝虽然不及顾粉多,但也撕遍内娱,战斗力很强。
    [果然蓝岄白借着工作泄私愤,真的好low啊。]
    [居然评6分?拿脚评的分?蓝岄白也太low了吧。]
    [呵呵,他是评委,给江泠希爱评几分评几分,反倒是顾阑琛,为了护着江泠希,公私不分,公然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小白!]
    [龌龊这个词很严重ok?顾阑琛才是最low的!]
    粉丝各执一词,争辩不休。
    这时,娱乐圈最火的营销号悄然发布一条微博,直接登顶热搜第一。
    视频里,两个人的话听得很清楚,并且视频的拍摄者才用了一镜到底的手法,最后居然将两人的相貌也完整录制下来。
    其中一个是蓝岄白,另外的人不清楚。
    [卧槽,他们俩的话好恐怖啊,他们在密谋要害死人吗?]
    [前天江江和琛哥从升降台掉下去了,你们还记得吗?这件事不会是这两个人密谋的吧?]
    [细思极恐啊,蓝岄白不仅坏还毒,简直是蛇蝎心肠!@广电总局,这种艺人不封杀等着什么?]
    [我的江江宝贝呜呜。那么高的舞台,蓝岄白你是不是人!]
    蓝岄白的粉丝们看到这个视频,气焰瞬间消失大半,疯狂寻找视频鉴定的专家鉴定真伪,但还是有不少粉丝在微博底下跳脚,说视频是假的,被有心之人处理,以达到陷害蓝岄白的目的。
    这时,电视台导演得微博转发那条视频,并附言:该男士确实是我们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负责舞台安全与升降台调控。目前,我们已经调取同时段同地点的监控摄像,已经报警。
    [卧槽,节目组都已经盖章了,估计这段录像是真的。]
    [蓝岄白真的这么坏啊…我没想到。]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吗?听两个人的交流,他哥哥应该是受他指使。]
    [那怎么办,蓝岄白会进局子吗?]
    回到顾宅,江泠希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吃瓜,顾阑琛则给他剥好丑橘投喂。
    “这些博主,都是你买的营销号?”
    “嗯,让经纪人他们安排的。”
    江泠希嚼着甜甜的水果,眉毛笑得上扬:“顾影帝的公关真是不错。”
    顾阑琛轻轻拍着自己的腿,示意江泠希躺在上面,“之前咱们去少卿家里,你说有人推了你,后续我又派人仔细侦查,发现他们家的监控确实拍不到那场意外。不过,我顺着那件事,一直在调查蓝岄白的家庭情况,发现与他在采访中说得不太一样。”
    江泠希点点头:“所以,你事先都总结出来了?”
    顾阑琛:“嗯,一击毙命,不给他任何翻身的可能。”
    江泠希又拿起一颗丑橘,被顾阑琛拦下,“吃多了上火嗓子疼。”
    江泠希怏怏地松手。
    顾阑琛看着他蔫哒哒的模样,表情动容,僵住的手又拿来一颗丑橘,轻轻剥起来。
    “一会儿让阿姨给你做一些下火的茶,允许你在吃一颗。”
    江泠希觍着脸:“顾顾你真好,给你加十分。”
    网络上的舆论愈演愈烈。
    网友们本来以为这场大戏随着节目组官方下场可以一锤定音,但事件逐渐发酵,露出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马上,各大v博主纷纷开扒蓝岄白的家境,发现他曾经吹嘘的富二代身份,书香世家全部都是假的。
    实际上,蓝岄白自幼出生于农村家庭,家里仅仅靠几亩地维持生计,后续送蓝岄白上学,也是买了家里两头牛,和亲戚朋友们借来的。
    原本家世并不是可黑的点,可蓝岄白大学时偏偏营造富二代的人设,不断像父母索要生活费,挥霍家里的辛苦钱请同学们吃饭。
    那名工作人员确实是蓝岄白的哥哥,他为了让蓝岄白在大学里过得好一些,早早出去打工,经常给他汇款。
    但即使是这样,蓝岄白走红之后,并没有对父母和哥哥的恩情加以回报,除了定期向家里汇款,从未回过家。
    他远在农村的父母甚至不知道蓝岄白的电话。他的哥哥能联系上他,纯粹也是因为录制节目时,两人相见,蓝岄白觉得他有用。
    虚伪的面纱一层一层被剥开,图文并茂,线索清晰,要锤有锤。
    一时之间,蓝岄白掉粉几十万。
    江泠希看到这一切,忍不住唏嘘。
    如果蓝岄白走红后,能够把心思用在正道,星途必定璀璨。
    “我看不少网友都在嫌弃蓝岄白的家境,但我觉得错的不是他的家境,而是他的那颗不安于现状,不知感恩的心。他的父母至少很爱他,是他不懂得珍惜。”
    顾阑琛:“嗯,江江说得没错。”
    江泠希枕在顾阑琛的腿上,仰头看着他:“顾顾,我家里也很穷,我的父亲还是个赌徒酒鬼,你不会嫌弃我吗?”
    顾阑琛低头:“不会,你和蓝岄白又不一样。”
    末了,他难得开玩笑:“你是个质朴的娃娃。”
    江泠希弯着眼睛笑了笑,脑子里回忆着小时候的生活。
    看着顾阑琛近在迟迟的五官,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十几岁时,帮父母下地干农活,遇上一个陌生青年。
    青年经常会找他聊天。
    他对青年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青年的皮肤被晒得很黑,但依然遮不住英气精致的五官。
    顾阑琛见他微微失神,问:“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江泠希嘴唇张了张,“顾顾,其实我有一个偶像,一直没告诉你。”
    顾阑琛:“偶像?说来听听。”
    江泠希道:“我的偶像和你一样厉害,他也是年少成名,拿影帝拿到手软。虽然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但我很敬佩他。”
    顾阑琛手指落在他的头发上,目光犹豫:“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江泠希:“他很有才华,家境也好。不过我们俩有一个乌龙,互相拿错手机。因为脚底打滑,我不小心掉进喷泉里了。这正是因为他,我才能…遇见你。”
    顾阑琛眼睛里倏然划过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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