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他,他居然会骑马!?”楚曜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揉了揉眼睛,很是惊讶,“他不是连宗学都没上过吗。”
    楚意拍拍自家五哥哥的肩膀,语气骄傲:“楚小五,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萧晏。”
    这时,萧晏策马回身,与楚意遥遥相望。
    他如愿看见少女的脸上绽放着明媚笑颜,也看见她眼中溢出的一抹淡淡的骄傲。
    萧晏心中的委屈,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相信自己的,他忽然明白了这一点。
    他单手驭辔,继续纵马前行,薄唇悄悄地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萧晏在马场跑了两圈后,才勒马回来,面容恢复平静。
    而他周身的冷寂与防备,则如春风化雨,悄然散去。
    “六六,这马还没有名字吧?”楚霆骁忽然问,深沉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楚曜也想到了什么,脸颊的两个酒窝露出,忍着笑说:“是啊,既然你送萧公子了,怎么也得有个名字。”
    萧晏不明所以的站着,不知这两个男人在搞什么名堂,就见楚意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说:“父皇和五哥哥说得对,那就让这马随老白一起,叫.......”
    他听到“老白”二字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下一刻,公主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老红吧。”
    萧晏:“......”
    楚曜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背过气去:“哈哈哈,老红,比老白还难听啊!哎不对,小六你又叫我五哥哥了,哈哈哈哈......”
    楚霆骁也笑弯了眉眼,不似平时的威严。
    张公公因为楚意说出口的名字而嘴角抽搐了一下,见皇帝笑起来,不由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普天之下,也只有六公主,能让陛下如此开怀了。
    楚意道:“笑什么,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萧晏抬起头,面露疑惑:“臣想知道,为何这匹白马,叫......老白。”
    就算它是通体雪白的玉照夜狮,就算叫小白他也忍了,可是......老白!?这比她叫那匹雪狼为大郎还离谱。
    楚意微笑着解释:“去岁舅舅刚给本宫这匹马的时候,它还很小,本宫想让它快些长大,而且它本来就是白色的,就叫老白了,这是本宫的美好期望啊,怎么,萧晏你觉得不好听吗。”
    楚曜也憋着笑,问:“怎么,萧晏你觉得不好听吗。”
    楚霆骁:“怎么,萧晏,你觉得不好听么?”
    萧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楚曜再一次绷不住要笑出声时,他艰难的开口,一字一顿:
    “很,贴,切。”
    楚意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几分,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赤红骅驹的长长鬃毛,道:“那你以后就叫老红了,你开心吗。”
    红马:“......”
    它发出一声悲痛的嘶鸣。
    夕阳西落,楚霆骁与楚曜离开,萧晏也结束了自己做御前侍卫的第一天。
    他将两匹马都牵回马厩,正要走,楚意道:“萧晏,请留步。”
    萧晏回头望去,心头一颤。
    晚霞迤逦,如磨碎的金色细粉,为公主的红色衣袂镀上一抹金边,那橙色的光影中,公主朱唇皓齿,像画卷中细细描绘的神女。
    萧晏喉结滚动,用尽全力维持着沉静的表情:“公主有何吩咐?”
    楚意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饮冰。
    就他们仨人了。
    只是,她还是道:“劳烦公子伸手。”
    饮冰不高兴了,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她偷偷跷起脚尖。
    萧晏的右手伸到一半,慢慢的放下来,换成了左手。
    苍白的掌心,干净利落的掌纹,没有那道疤痕。
    楚意抬起食指,在他的掌心勾勒。
    一笔一划,动作温柔。
    “霞影?”
    萧晏低声说出她写在他手心的字。
    楚意抿唇而笑:“不叫老红,你开心吗。”
    霓霞赤红,如光似影。
    萧晏看着她的笑容,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没有变。
    他不是在做梦。
    他轻轻地点头,道:“开心。”
    蓦地,萧晏又问:“那.......另一匹呢?”
    他还展开着手掌,楚意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的,却下意识又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雪练。”
    纤软温热的指腹,像是在他的心头落笔,撩起涟漪与灼热。
    萧晏低声呢喃:“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正是,这个名字,只有你我知道哦。”
    萧晏低声呢喃:“只有,你我知道。”
    饮冰嘟囔:“我听不懂。”
    直到离开马厩,离开上林苑,回到皇宫,回到明月阁,萧晏都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一直未曾消失。
    第一天做御前侍卫的自家公子,从回来后,便坐在院内的桂树下,盯着自己的掌心,一直未曾移动。
    公子的右手掌心有一道疤,据说是年幼时受伤所致,可关键是......他看的是自己左手掌心啊。
    “公子,可是燕国人为难您了?”衔影终于忍不住了,凑到萧晏身旁,小心翼翼的问。
    萧晏回过神,猛地将掌心倒扣,攥成了拳。
    衔影:他没瞎吧没瞎吧,公子掌心啥也没有吧?
    “没有,”萧晏冷淡的回应,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又道,“之前燕国皇帝答应过我,我每月可以出宫一次。”
    衔影道:“公子要出宫?可是公子,如今徐骧还在上京,咱们若是出宫遇见他,恐怕会被他刁难。”
    徐骧一直想暗害公子,只是如今他不能进燕国皇宫,公子才能把伤养好。
    若是出宫,没了皇宫庇护,难保徐骧不会临走前孤注一掷,再次下手。
    萧晏的声音清幽而平静:“出宫后,你去联系小川,我要让他做一件事。”
    他并没有在于衔影商量,而是通知。
    衔影面色一正,艰难的说:“公子,什么事,不能等清远侯离开燕国后再联系......”
    萧晏已经站起身:“就明天吧。”
    他走到院内的衣桁旁,伸出手来,慢慢的将自己昨日晾在上面的衣袍收下,捧在怀里。
    这是楚意让张小年送来的几件衣服之一,玄色外氅,绣着精致的红色锦纹。
    他很喜欢。
    进门前,他脚步停顿,并未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纠结的江衔影说道:
    “杀徐骧,来不及等他走了再安排。”
    说完,萧晏抱着衣裳,平静的走进殿内。
    他的长发用赤色发带束起,晚风吹拂,墨发被卷进夜色里。
    ------题外话------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出自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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