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郎中得了肯定的回应,收回视线又继续道:“某刚才给这女娃诊脉后发现,这孩子身体是真不成,外强中干的,这才因着怜惜孩子,多开了这道方子,这方子某也根本没算钱, 多出的这四百个钱,主要是这方子上的药材的花费,真心是良心价了。”
    一听是这样,众人都闭口不言,唯独抠门的周菜花肉痛不已。
    她才不管什么良心价不良心价的,她只知道自己存两钱儿不容易, 四百四就是要了她的老命啦!
    “哎呦郎中啊, 您看这看也看了, 膏药也上了,不就是伤了个腿脚吗?您看,方子不方子的我们就不用了吧?十里八乡的,老太婆我也从没听说过,就伤个脚爪子还要开方子吃药的,这不是讹……”
    她想说这不是讹人吗?可接到前头自家糟老头骇人的目光,周菜花一噎,忙就怯怯心虚的改口,“那个,二妹几又不是精贵人,方子就不用了吧?”
    杨郎中听到周菜花的话,他心里闪过一抹不悦。
    身为医者,就是看不惯这样的病患家属,他是凭良心行医的,搞的自己好像是有意要讹钱一样,他至于吗?
    杨郎中觉得自己跟个妇道人家说不清,忙就看向宋保长这个老爷子,跟宋三得这个病患亲爹, 他解释道。
    “宋老翁, 宋家老弟,真不是某要讹人,大家乡里乡亲的,某要是讹人,这不是自打嘴巴,坏我自己的口碑么?某还指望着这行当混口饭吃,也不是某故意要开这么张方子,实在是,唉!某刚才都跟你们说了……”
    杨郎中长叹一口气,暗叹这十里八乡口碑极好的满山村老宋家,怕是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的好呀。
    若是真好,先前的吵闹算什么?眼前女娃娃这亏空的身体又算什么?
    杨郎中可不蠢,心里跟明镜样。
    他指着坐在床沿边上小小一只乖乖巧,连包扎上药都没吱吱一声,不哭不闹的宋夏荷道。
    “宋老翁,宋兄弟啊,你们家这女娃娃不大好, 身子亏空的厉害啊,你们别看她眼下外表看着好得很,内里子却全是毛病, 孩子不仅体虚,体寒,骨头还脆,胃跟肝都有问题,根本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身子骨。娃娃都这般了,某身为医者,不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怎么能眼睁睁的干看着不管?”
    杨郎中说的语重心长,不忍又重复叨叨了一次。
    “某出诊一次,看伤上药收拢共二十文,给号脉开方调理诊费也还是二十文,这多的四百十文,是给娃娃调养身子。
    五副药一个疗程,里头的药大多都是我在山上自己采摘,自己炮制的,乡里乡亲,某就是收了个成本辛苦钱,真心不贵。
    某也不坑人,同样的病情,同样的方子,同样的药,老翁兄弟只管去打问,就不要说是去县里了,就是去白沙镇上的医馆药堂,也绝不是这个价!
    诸位若是不信某,也大可不用某这方子,把娃娃带去别的地方瞧去,看看某今日诊的对不对,要价高不高。”
    杨郎中越说越大声,越大声越气,毕竟身为郎中不被病患家属信任,他也委屈呀。
    宋保长见状连连摆手解释,“不至于,不至于,杨郎中莫恼,她老娘们家家的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又朝着自家那糟老婆子狠狠剜了一眼,宋保长忙看向杨郎中,脸上堆叠起笑,嘴里连番说着软和的话缓和场面。
    边上的宋三得见状,也涨红了一张脸。
    根本不会说话的他,见杨郎中说的严肃,很有些恼火的样子,宋三郎心急如焚。
    担忧女儿,又想辩解,又想求助,可惜他人笨嘴拙,结果越想越急,越急越哑,到了最后,除了口中连连喊着郎中救命,郎中救命,竟是再说不出其他多的话来。
    杨郎中也看出宋三得的憨厚质朴,对于这个还算关心女儿的老实头爹,比起边上只会垂头哭唧唧的娘,这当爹的明显强多了,为此,杨郎中对这不善言辞的爹态度就好多了,他不由软了声气。
    “宋兄弟,自家孩子自己疼,唉,这么跟你说吧,你家娃娃身体这般亏空,那也不是一日两日遭罪导致的,定然是以前没好好顾惜身子,这才……唉,孩子眼下看着好,其实是外强中干,就跟那空了心子的大树一样。兄弟啊,你若是真疼她,那就得真抓紧时间给她调理调理,不然追悔莫及啊……这方子上头的药呢,你若是信不过某,没事的,兄弟你大可带着娃娃去镇上,去县里瞧,什么都是虚的,赶紧给娃娃调理养好身子才是真。”
    说着,杨郎中就要把递给宋保长的方子往回收,宋三得却不干了。
    就如杨郎中说的一样,自己的娃儿自己疼,而且他膝下孩子也不是多了去了,也就这一儿一女,且他这个大女更是懂事惹人疼,平日里干活麻溜,从不叫苦不喊累不说,家里家外的活计还一把抓,她爱护弟弟,贴心亲娘,孝顺他这个亲爹,还见不得他们受委屈,遭欺负。
    这样好的孩子,他怎么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遭罪。
    以前见到孩子活蹦乱跳的,干啥都利利索索,他还以为孩子身子骨好得很,哪里知道内里……
    现在想来……是啦,是啦,平日里吃饭都是稀汤水的,好吃的落不到孩子嘴里一口口,娃儿身子骨能有好?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竟还顾不上自己的孩子。
    想到此,宋三得悲从心来,不由一把抢过杨大夫欲要收回的方子,老大一男人捧在手里竟是眼泪汪汪的。
    “不,杨郎中,我治,我家娃儿要治!就按您说的那个养,我们定然好好养。”
    老实汉子哭唧唧的许着诺,忙又急急看向自己的亲娘,眼带祈求,“娘!”
    杨郎中见宋三得如此不禁点头,心说这才像个当爹的人。
    结果不等杨郎中收起眼中的欣赏,那边听到自己儿子竟是不管不顾的就许诺要治,还问她要钱儿,周菜花不由就跳脚。
    “娘什么娘?别喊我,就当我死了,你叫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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