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舒离开这座临河小院,大步往楚府方向走,刚走出百米,又折了回来。在河边一处僻静之处眺望。
    河边风大,吹在脸上如刀割,他体魄强健不惧严寒,仍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紫貂披风。不远处的小院灯火通透,喧闹声被关在大门里。不知何时,河面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如轻纱层叠翻涌,月光暗淡,远处时而传来寒鸦的啼叫声。此情此景倒是与儒家那句“月落乌啼霜满天”颇为贴切。
    楚望舒一时心潮澎湃,最多半月,他便可以臻至炼体境大圆满,但要跨入练气境却需要做一番准备。道教古籍中有句箴言:“太极两极生四象,阴阳八卦化五行。”一语道尽古今十万载的修道历程。
    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唯一,即是太初,又称混沌、鸿蒙!
    混沌大神盘古开天辟地后,元气发生了变化,清气上浮浊气下沉,谓之阴阳。
    阴阳衍生出四象,四象分为八卦,看似玄而又玄,其实都是天地运转的规则。太初时代,天地一片混沌,开天之后,有了日升月落,白昼交替。阴阳衍生四象后,便又有了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最后一步是天地灵气化五行,生命由此出现。
    所谓修道就是一个让生命不断升华的过程,需要摄取天地灵气,而这天地灵气是根据身体属性来定,人体具备阴阳五行,但强弱不一,有的人火属性灵力天生强大,他就只能走火属性的道路。摄取天地间的火属性灵力化为己用,修炼的功法也只能是火属性功法。
    五行得其二者,便是天纵之才,得其三者,千万中无一,得其四者,可为当世第一人。五行兼备者,则体内五行相冲,元气混而唯一,谓之混沌体!
    古往今来,只有生于混沌,死于混沌的盘古大神。
    体内五行相冲!
    想起十岁那年的洗脉仪式,楚望舒冷笑一声。
    世间灵丹妙药无数,天材地宝更是数不甚数,但在混沌体面前任何灵草灵药都是糟粕,往前看尽历史,也只有传说中的开天大神盘古了,可惜盘古太过遥远,而楚望舒活在当世。若不是遇到那人,他早就被人练成五行神丹。
    前尘往事翻涌上心头,一时悲喜交织。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小院里的酒宴终于散了,楚望舒看见大哥楚望楼坐乘坐马车离开,其他人也陆续驱车回府,宴会上被他打伤的几个公子哥没有人影,想来是不敢回家,留在此地修养了。
    所有人离开后,楚望舒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是没见到楚浮玉出来。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团无名怒火,从夜色中走出来,一脚踹开禁闭的红漆大门。
    胡管家送走所有客人后,提着灯笼准备回房睡觉,想起那个被少爷带回房的绝色女子,不惑之年的他也不禁胯下老鸟蠢蠢欲动,那真是个不得了的狐媚子,一颦一笑都有勾人心魄的魅力。胡管家不姓胡,没有姓氏的贫寒出身,名字取得也不好听,叫做胡甲草,一种随处可见的草药名。因为做事还算勤恳,得了二少爷的赏识,让他来管理这栋准备用来金屋藏娇的私宅,离开了城主府,待遇反而变好了。平日里这一栋院子十几号人都得听他号令,那些正值妙龄的侍女二少爷是看不上的,平白便宜了我老胡,用读书人的说话就是,恩,一枝梨花压海棠。
    胡管家决定今晚找春桃那小骚蹄子耍耍,这群小婢女里面就数她最风骚,床榻上回味无穷。不像屋里那自家老娘们,年轻时候还蛮清秀,上了岁数,人老珠黄起来刹也刹不住,浑身肉松松垮垮。
    “哐当!”一声巨响,门栓飞射,门闩断裂,大门被竟被人一脚踹开。胡管教吓的浑身一激灵,手上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旋即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心说何方贼子如此大胆,需知此地乃城主府二公子的私宅,门槛固然不能与齐膝高的城主府相提并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冒犯的。
    胡管家招来两名被响声惊动的护院,提了军队标配的虎纹青铜剑,气势汹汹的就往大门冲去,只见一个身披紫貂大氅的俊秀公子哥靠坐在门槛上,手臂搭在膝盖上,正朝自己咧嘴笑。
    胡管家满腔怒气顿时一滞,认出了楚望舒,暗忖这不是刚才在酒宴上出尽风头的楚府七公子嘛,一顿好好的酒宴被他搅的不欢而散,莫非是觉得还不解气,半道又杀回来了?
    胡管家定了定神,好言好语的道:“七少爷,这会儿酒宴也散了,我家二公子已经回房歇着了,您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该破门而入吧?先不谈您大哥望楼少爷和我家二公子的交情,楚府和城主府向来有来往,逢年过节更是礼尚往来,您这番莽撞作为实在不妥。”
    “已经歇着啦?”楚望舒眉头一挑,阴森森的笑道:“金屋妆成娇侍夜,芙蓉帐暖度春宵,啧啧啧,拓跋二公子今夜怕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难买楚浮玉啊。只是......”
    顿了顿,一张俊俏绝伦的脸变得阴沉如水,咬牙切齿道:“我三姐什么时候变成他拓跋二少爷想玩就能玩的床上尤物了?你速速通知他,如果还没吃到嘴里,就赶紧把人给我送过来。如果已经颠鸾倒凤了,今晚我就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东厢房,红烛摇曳,檀香袅袅。
    这间极少来住的屋子陈设极其奢华,首先是地上铺着一层耗费人力的丝织地衣,东侧墙边摆博古架,放着瓷器和盆栽,用一张绘八美出浴图的屏风隔开睡处和锦厅,正中央有一张八角桌,金兽熏香袅袅,檀香中夹杂了催情药物。
    拓跋春竹坐在桌边,深深嗅了一口纵横花场无往不利的催情迷烟,不放心,又喝了一杯催情酒。然后端着酒杯走向锦榻。倒不是他拓跋春竹房事上有什么隐患,只是男子几次之后,便是九天仙子在侧,也提不起兴趣来了。他对楚浮玉朝思暮想,不做一回七次郎怎肯罢休?
    锦绣大榻上一名绝色女子,双颊晕红,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肌肤,拓跋春竹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口干舌燥,蠢蠢欲动。他搀扶起神志不清的女子,撬开红唇,将情酒倒入樱桃小嘴。
    “呜,呜......”女子喝了半杯,酒液顺着雪白的脖颈流淌,湿透了衣衫。呢喃着摇摆螓首,软弱无力道:“小坏蛋,别欺负姐姐......”
    “好姐姐,待会还有更坏的,定让姐姐快活的神仙也不做。”拓跋春竹狠狠吞了口唾沫,双眼冒火,伸手去解开那束缚纤腰的衾带,暗想:这尤物浑身上下无不勾人。
    楚浮玉周身绵软无力,神智模糊,浑身燥热如同火烧,素手轻轻推在拓跋春竹胸口,断断续续道:“臭小子......又使坏,看我不告诉水姨娘......”
    拓跋春竹身子僵了僵,这才醒悟楚浮玉口中的“小坏蛋”、“臭小子”说的并不是自己。什么男人让她这般牵肠挂肚?神智不清之下还念念不忘?心头燃烧起熊熊妒意,恨不得立刻占有这具美妙玉体。
    拓跋春竹迅速为自己宽衣解带,正要提枪上马,忽听激烈扣门声。
    “二公子,二公子,有急事......”
    拓跋春竹眉头拧在一起,想杀人,听声音是管家老胡,只是老胡向来做事很有分寸,懂事的很,平白无故断然不会在这时候打搅自己。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狂怒的情绪,几乎低吼着道:“什么事?今天如果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老子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
    门外的胡管家脖颈一凉,哭丧着脸道:“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啊,那个,那个楚家七少爷打上门来了。”
    拓跋春竹闻言一愣,这如花似玉的妹子本来就是楚望楼送上他床的,今日酒宴有两个目的,拾掇楚望舒是其一,楚浮玉是其二。这本就是他和楚望楼之间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易,楚望楼把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妹子送到他床上,做为报酬他也得付出一些肉疼的东西,此中隐秘不足与外人道。
    “他来干什么!”
    “楚家七少爷说,他说来接他三姐回家的,如果二公子您还没有吃到嘴里,就赶紧识趣的把人给送回去,如果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那......”
    拓跋春竹寒声道:“你明白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胡管家战战兢兢,咽了咽口水,“那就让您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
    拓跋春竹气笑了,在拓跋春竹看来,拾掇楚望舒和占有楚浮玉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楚望楼事前曾透露过楚望舒与众兄弟姐妹离心离德,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姐姐出头。不过在原本的计划里,楚望舒早就身受重伤,便是想出头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
    计划偏离了轨迹,原本可以定性为酒后乱性的糊涂事,眨眼间就成了霸王硬上弓的腌臜事,倘若是寻常良家女子哪怕是一些小豪门的千金小姐,他拓跋春竹占了就占了,谁敢兴师问罪?可楚府是仅次于城主府的一等一豪门,酒后乱性的话还情有可原,他事后求城主老子登门赔罪,再下个聘礼,这妖媚女子十有八九就成了自己妾室,了不起给个平妻总行了吧。楚府面子也有了,生米也煮成了熟饭,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他这个女婿。
    这会儿就不同了,这天杀的楚望舒上门要人,他如果执意睡了这楚府庶女,那性质可不一样,楚府庶女遭城主府二公子****登门要人无果?这传出去那就是轰动牧野城的天大笑话,楚府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拓跋春竹在心中一番利弊衡量,目光一转,瞧见这狐媚女子玉体横陈的诱人模样,苦苦压抑的情·欲如洪水绝提,冲垮理智。
    “想办法拖住他,你派人去城主府请高手过来。别让他搅了本公子好事。”拓跋春竹一拳砸在床榻上,咬牙起身:“罢了,时间太久,我亲自去会一会这小子。”
    他刚说完,就听见胡管家一声惨叫,撞破大门摔入房中,木屑横飞。
    那一名身披紫貂大氅的少年疾步奔入屋中,随手将大氅丢在夜风中,一脚踩在那张紫檀木制成的八角桌上,咔擦一声,四根桌腿齐齐断裂,少年借此高高跃起,双手合抱为拳,以气吞万里如虎之势,狠狠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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