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他的话刚说完,树林里再一次射出了一支箭。不过很明显这支箭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想要传递什么东西,这只带着衣带的箭轻飘飘的就朝着谢青的所在之地去了。
    “谢公子,我在林中等着你。不过你若不怕埋伏就尽管过来。”射箭之后的卢他却是说完这话就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不见林中再有动静的晋军终于放下了心来。很快谢青的身后一个护卫就从马后出来,把那支绑着什么东西的箭小心的拾了起来,仔细观察之后,给带到了谢青的面前。谢青从护卫手中拿过箭,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箭矢。不过等他看清箭上所带的衣带之后,只是一眼脸色就变了模样。没等身后的护卫说什么,就直接上了马。
    “众将士听我命令,刚才说话的那人就是土人的军师。此人本为晋人,却因杀人罪逃到林邑。到了林邑之后,被林邑大王范胡达看重,引为军师。为了报复我晋国通缉,此人就挑唆林邑进犯我日南九德,昨日在九真城前杀人引人出城的就是这个人的计策,可以说此次交州百姓受此磨难,皆为此人之顾。此人叛国难恕,甘为夷狄,引贼害民,如此国*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百姓之血不能白流,为国除叛,为民报仇就在此时,众将士随我杀!”谢青上了马,直接就对着众人动员起来。
    “杀国*贼,为民除害!”晋军的将士们听得谢青的话,想起这数日以来冤死的百姓和袍泽,立即就被激起了愤怒,也不管此时是不是在敌人的包围之中,一个个不顾危险的站起身来,大声的嘶喊。
    “军候,兵法有云,逢林莫入,恐有埋伏啊。我军将士一路行军,刚刚休息一会,此时正是虚弱之时,烦请再派人前去查看清楚内里情况再说。”一旁的邓问就谢青突然发起疯来,急急忙忙的拉住谢青的马缰,想要劝阻他。
    “邓百长,你敢违抗军令。”谢青被邓问一拉,登时就大怒。不过一百长,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就是他的父亲邓逸在此也不敢这么直接的打他脸。
    “卑职不敢,只是林间危险,军情不清,那贼子又这般有恃无恐,恐有埋伏。”邓问见谢青发怒,可是还是强忍着劝了一句。他不像谢青可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这些军士都是交州各地前来御敌的所剩不多的军士,作为交州军的一名百户,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袍泽去送死。
    “岂有此理,你不过一百长,还想以下犯上?”谢青见邓问还想说什么,直接就一马鞭抽在邓问脸上,一条鲜红的血痕很快就出现在邓问本就狰狞的脸庞。
    “卑职不敢,只是这林中树密,军候所率骑兵再内施展不开。交州各地林中危险重重,此件环境与北地大有不同,为军候安危着想,烦请军候不要因怒兴兵。不如先让人带兵请去查看一番。”邓问脸上被抽了一鞭,不过还是没有退缩。
    “岂有此理,那贼子若有埋伏何必等到我等入林再攻?如此这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谢青见邓问居然刚违抗自己的命令,而且还指桑骂槐的说自己什么也不懂只会瞎指挥,登时就大怒了。
    “贼子为何如此邓问不得而知,不过军候想要入林却是万万不行。”邓问也不明白卢他在搞什么鬼,不过还是死死地拉住谢青的马缰,怎么也不允许他进入林中。
    “岂有此理,不过一区区蛮荒之地的百长,竟敢违抗军令。”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谢青脸色一变,身后的护卫立即就出来两个人把邓问给制住了。
    谢青的一番动作直接就把交州军士们给吓了一跳,邓问是邓逸的儿子。邓逸是交州军资格最老的校尉,可以说在邓逸不在的时候,现在的交州军都是听从邓问的命令的。谢青一个外来人把邓问直接给制住,一时间交州军里边邓问的亲卫将士们也登时就变了脸色,直接就抽出了身上的武器。
    “怎么,你们还想造反不成?”谢青见剩下的将士见邓问被制服一个个脸色都变了,立即就警觉起来。气氛不对,等下没等跟土人拼命自己就火并起来了。
    “干什么?都放下武器,给我放下武器,军候只是说说而已,你们还真想要造反。”见气氛不对的邓问也立即就对着想要把谢青二百骑士围住的交州军士们骂了起来。谢青身边的骑兵们都还没上马,真要拼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不过晋军自相残杀便宜的肯定是土人就对了。见情况不对的谢青护卫一边不动声色的护住谢青,也很快的就把邓问给松开了。
    “军候有令,我等不得不听。不过林中不知什么情况,还请军候允许我等留下五百军士接应可好。”邓问被松开之后,退而求其次,跟谢青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我军不过一千二百人,留下五百是何道理?不过你说的不错,林中不知深浅,却是要留下人接应。那就留下三百人吧。”谢青其实并不想留下人,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得不给邓问一个面子。
    “谨遵军候军令。”邓问恭敬地接了命令,对着谢青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谢青见邓问这么识趣,心里头的气也消了不少,点头答应。很快邓问就留下了三百人,吩咐好留守之人后,再一次回到了谢青的面前。冯君岩四人恰好在邓问所留的三百人之中。
    谢青就再一次的鼓动起了士气,直接就带着人向着卢他说话的林中冲了进去。噗,噗。晋军进林不久,停了许久的箭再一次从林中射了出来,登时就有几个人被射中。不过好在在前头的都是骑士,很快队伍就冲进了树林之中。在冲进树林之后,晋军的将士们立马就发现了一数个的土人军士正快速的边射箭边往后逃走。
    “谢家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有胆气。明知道有危险也好敢来,好。不过谢公子的人着实是多了点,这儿么多人前来交换,可不是待客之道。”很快在晋军进入林中一段距离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在林中另一处小坡之上的卢他好像担待许久的看着他们。
    “原来你就是那藏头露尾之徒,你把我引进来到达想怎么样?我给我的东西哪来的?”谢青骑着马在最前面,发现了坡上的卢他立即停下马来。
    “哈哈,看来我手里的东西对谢公子果然很重要,不过谢公子想要就回去就要自己来取了。”坡上的卢他见谢青一脸着急,立即就高兴了起来,然后转身就逃了回去。
    “追,都给我追。一定要把他给我抓住。”谢青见卢他,逃跑,立即就追了上去。
    “公子,此人是引我们前去,定有埋伏不可以中计啊。”被拉下去的邓问再一次出现在了谢青的面前。邓问在谢青进林之后,为了不让谢青出事,只能带着人紧紧地跟着谢青。因为担心埋伏,邓问只能暗自吩咐交州青壮们小心行事。此时见谢青明知道是计还要前去,直接就忍不住了。
    “住嘴,你不过区区百长有何资格管我的事,刚才已经给了你面子了,就是你们交州刺史来了也不敢三番五次阻我面子,给我滚开。”再一次被拉住的谢青,直接就火起了。谢青的马比邓问的要好,同样坐在马上的邓问马背却只能到谢青所骑的马的马肚子。愤怒之下的谢青,抬起脚一脚就把来到身前的邓问从马上给踹了下去。
    “此人再敢聒噪,就给我杀了他。”谢青把邓问踹下马之后还不解气,直接就吩咐身后的护卫,看紧跌倒在地狼狈不堪的邓问。
    “众军士都给我听令,给我追,活抓刚才那人。”说完就带着手下的骑兵们冲了上去。
    从地上爬起来的邓问,看着离去的谢青,看了一眼都在看着他的交州军士,恨恨的骂了一句:玛德,明知道找死还要去。去踏马的世家子。不过说归说,邓问还是只能带着剩下的军士,一样追着谢青而去。
    “都给我跟上去,谢公子要是出了一点事情,我要你们好看。”
    森林茂密,谢青虽然骑着马,可是走的并不快。不过骑着马的谢青,还是比步行的大部队们快了一些。很快随着树林越来越密,土人分的越来越多,晋军的人,就被分割成了几部分。树林之内作战,土人的优势比晋军大得多,随着晋军的前进,越来越多的晋军在土人的偷袭之下,厮杀惨重。毒箭,陷阱,木桩,被激起愤怒的军士们,已经完全忘记了防备,被土人带着越走越远,直接陷入了埋伏之中。
    树林的外面,等在外面接应的三百人小心的防备着四周,可惜随着林中的晋军们越走越远,林外面的人再也听不见林里边的一点声音了。
    “邓问果然够朋友啊,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好汉。”刘念齐看着消失在视线之内的邓问,深深地感叹了一句。
    冯君岩看见刘念齐看着消失的军士们,一脸的心痛,不由得好奇的问。
    “叔父,这里边的事情怎么这么奇怪?连我也知道林中必有埋伏,谢军候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君儿啊,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就可以不去做的。邓百长也知道此去多半有来无回,所以才特地要留下五百人接应。可惜谢军候明显也知道,所以他要人越多越好,其实谢军候一个也不想留下的。可是没了邓百长他没办法调动我们这些人,相互妥协之后,就留下了三百人。所以我们留下来的三百人都欠了你白叔父一条命啊。”刘念齐看着一脸懵懂的冯君岩,小声的说。
    “我不懂,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冯君岩想不明白。
    “君儿你记得刚刚那贼子所说的话吧。他说的没错,我们不过区区千人怎么可能收复两郡,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土人数万大军,我们这些人就是来送死的啊。”刘念齐说完这话心里头也是咬牙切齿,任谁知道自己就是被哪来送死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这,这怎么可能。谢军候他这个世家子都还跟我们在一起呢。难道他也是来送死的吗?”虽然冯君岩心里一直有所怀疑,可是从刘念齐嘴里听到这话,心里头还是不敢相信。
    “世家子当然不会死了,只要我们之中的人还有一个活着,他们就不会死,也不能死。所以邓校尉把自己的儿子都给派来了。他们有两百骑兵,再加上我们这一千的炮灰,就算再危险,想要逃命还是可以的。”刘念齐想起出城之时邓逸都要把邓问留在城中,这回同样危险却舍得把邓问派过来,没有猫腻才怪。
    “可是,为什么?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而且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我们就白死了了吗?既然他都让我们去死了,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冯君岩不敢相信刘念齐说的是真的,想想真的太恐怖了。
    “因为他们是世家子啊,我们死了就死了,可是我们还有家人啊。要是保护不好他们我们的家人怎么办?再说了,我们保住了大人物,看在我们拼命的份上他怎么样要会给我们的家人一点照顾吧,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后辈能有一条出头之路。一条命换一个前程也值了。刘念齐也没想过为什么,不过冯君岩这么问,他还是把心里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叔父,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的命运不应该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只要努力靠自己也是有出头之日的,我们没有必要他们的施舍。我们保护他可以是因为他的伟大,可以是因为他的节操,可以是因为他的重要性,还可以是为了他的恩义。为了什么都可以,可是我们怎么能只是为了看在他可能会施舍我们前程的份上,看在我们家人被威胁的份上去保护某个人。这样是不对的,叔父。我们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不必祈求他们的施舍。”冯君岩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跟着刘念齐辩解。
    “傻孩子,人本来是就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有的人生来就是世家子,高居庙堂;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奴隶娼妓,为奴为婢。这都是天生的,我们改变不了的。”刘念齐温柔的看着冯君岩,宠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君儿,记住叔父的话。如果想好好地活下去,就不要相信任何大人物的话,特别是世家子的承诺。他们那些人,说话越是煽情,就越会骗人。看起来越是忠厚,卖起人来就越干脆。我们以为我们是英雄,其实我们不过是可怜的棋子,别人眼里的一条狗罢了。”刘念齐对着自己的未来女婿语重心长的说。
    “不是的叔父,人生而平等,刘邦不过是一个流氓,刘备不过一织布贩履的菜贩子,朱元璋更是一个乞丐,太祖他老人家也不过是以农民之子,可是他们都做到了...”
    可惜刘念齐并没有知道冯君岩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把他的话当成了一个年少无知的执拗罢了。当年他也曾想过如卫霍般得遇明主,可是后来血淋淋现实告诉他,卫霍终究只有一个卫霍,因为孝武皇帝永远只有一个。
    “如果我们活下去了,一定不要忘记了你邓叔父的活命之恩。”刘念齐说。
    “我知道的,叔父。”冯君岩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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