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支羽箭架在弦上,磨得锃亮的箭尖冒着寒光,在雾色中如点点寒星,让人望而生畏。
    了戒大师看着那箭芒,捋了捋衣袖,一步一步向着那群弓箭手走去,竟是丝毫不惧:“了玄师兄,你已杀了圆和,现在还要杀我这个师弟吗?咱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分,竟然连说说话都要剑拔弩张。”
    了玄看着了戒,面无表情,一张面皮是不喜不怒,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师弟,你应该早一些出来的,你要是早一些出来,圆和可能就不会死了,这其实都怪你。”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般若堂跑来的通难等人已摸到了嵩山盟队伍身后,他们猫在一面矮墙后,眯缝着眼、扯着耳朵,极力探听着里面的消息。
    一名正僧看着雾色中人影憧憧,心下焦急,一个起身便想冲出去,但被通难一把拉了下来。
    “不要打草惊蛇,等一会听听他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杀人,夺权!
    了戒已走到距离了玄二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箭弩之快,纵是苍鹰狡兔也是难逃。
    了玄看着了戒,脸上先是一笑,转瞬又变成一惊,他这个师弟的枯荣功他是清楚的,这二十步对他不过一瞬的距离,想到这,他忙道:“师弟,停步吧。有什么话就在那说吧,在近了,师兄这下令的手可就不听使唤了。”
    了玄这么一说,那数十名喊话僧,便一齐鼓着腮帮子喊道:“停步!停步!”
    了戒闻言停步,聚起目光,扫视着面前十数名弓箭手与那十数名喊话僧,微微点头,开口道:“悟非,你今年二十六岁了吧,来少林也有十六年了啊,我还记得当时你剃度疼得大哭,直吃了我三块白云糕才止了哭声。”
    此话一出,那打头的拉弓和尚,登时一怔。
    “悟慈,你是悟字辈年纪最小的正僧吧,今年只有十六岁,再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我记得你最爱吃菠菜根,每年过生日膳房总会给你煮一碗菠菜根长寿面,在嵩山盟的这几年怎么样了?”
    那名叫悟慈的正僧,闻言也是一怔,握着弓弦的手,已微微颤抖。
    “悟安,你长高了啊,也壮实了,能再看看真好啊,看见前院大杏树感触良多吧,我记得你最喜欢爬那杏树了。”
    悟安眼眶登时含泪,两片嘴唇紧紧抿着,生生堵住了那喷薄而出的两个字!
    了玄看着侃侃而谈的了戒,先是一怔,随后大惊,忙开口喊道:“闭嘴!闭嘴!放箭!放箭!”刚才还端着的那副宠辱不惊的架子,顷刻瓦解,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指向了戒,边指边骂道,这该死的了戒走得这么近就是为了看清这群僧人的面容啊,该死的家伙,虚伪的伪僧!
    就在了玄发出“放箭“命令的同时,墙后躲着的通难、顺德众人高喊着一齐杀出,而躲在禅房内的乔镇岳等人见时机也已成熟,一瞬间也纷纷掠了出来。
    嵩山盟门人刚就被了戒大师的回忆杀大法乱了心神,现又腹背受敌,霎时军心大乱。
    了玄勒马长厮,高声喊道:“不要慌,先杀了戒,弓箭手放箭!”他这般喊着,但却不见那十几名喊话僧的声音,他孤零零的声音就如同暴雨中的小舟,眨眼便摇碎在一阵纷乱之中。
    几位忠心护主的嵩山盟门人,掠到了玄身边,喊道:“首座,咱们快撤吧,咱们中了埋伏!”这几人都是了玄在般若堂的弟子,跟在他身边数十年,感情极深,纵是生死攸关之际,也不愿抛弃了玄。
    但了玄心神已乱,他本已觉得自己是重铸少林佛光的大功臣,是少林寺里的活佛——了玄佛,可此刻形势反转,嵩山盟军心已失,纵是再冲也是无济于事。但他仍是不愿放弃,大声呵斥着这几位手下:“给我冲,拿下了戒,少林便能重回正途!”
    其实这通难手下不过十几人,了戒禅房内也不过三人,只不过因为这雾气太重,四下视野不佳,腹背夹击下,嵩山盟门人军心纷乱,是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时间竟分不清敌我,只能慌忙败逃。
    混乱中,圆济救下圆空,成无救下了玄,而瞅准机会的乔镇岳则直奔了玄而去!
    了玄虽是心神不宁,但看到眼前黑影闪过,仍是挥掌出击。他本就是般若堂首座、达摩院八大高手之一,拳掌、心法在少林俱是一流。
    乔镇岳飞身与他对了一掌,只觉手掌处一阵酥麻,显然是没想到了玄拳掌劲力如此了得。而了玄接了乔镇岳一掌,双腕处也是阵阵酸疼,心中感叹道丐帮帮主的功夫确实名不虚传,他不等乔镇岳喘息,又紧接着出了一掌。
    了玄这手功夫名为“大须弥掌”,须弥取自佛教中的须弥山,此山诸山之王,世界的中心,高八万四千由旬,大须弥掌以此为名,可见其劲力非凡。
    乔镇岳见了玄又发一掌,自己浮在半空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眼瞅着这一掌,就要拍在自己身上。情急之下,他运起内力猛喝一下,这一声如电闪雷滚,惊得了玄胯下宝马一阵翻腾。
    恰是这一阵翻腾,了玄手掌从乔镇岳前胸划过。
    躲过这一劫,乔镇岳不由感叹自己这超人之智,自己这反应之机敏,武学运用之灵活,普天之下只有燕兄弟能与自己媲美了吧。
    他这般想着,手上可不敢松懈,了玄位于马上,居高临下,自己抢攻不便,得想办法把他逼到马下。
    “马儿,马儿,对不起了,只能让你遭一会罪了。”
    乔镇岳对着那马一顿念叨,脚下一扭,侧身滑到马腹之下,接着一掌拍出。那马腹是马身上最柔软的部位,此刻吃痛,登时四腿一蹬,翻倒在地。
    那了玄也没想到乔镇岳又这一招,反应不及,一个跟头翻在地上,摔了个灰头土脸,再无起初那种庄严模样。
    乔镇岳看着了玄那般模样,心中一笑,刚欲上前与他再战,身后便传来了戒大师的声音:“乔帮主,还是不要伤我这师兄了!”
    了戒说着,又运起内力,使出他那“百里传声”的功夫,道:“譬如钻火,两木相因,火出木尽,灰飞烟灭。少林寺、嵩山盟,正僧、俗僧既是同根所生,何必自相残杀,闹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你我都是佛门弟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犹未为晚。”
    这一段话,既是佛理,也是人情,嵩山盟门人刚已被了戒“回忆杀大法”勾起往事,如今又是大势已去不愿再战,纷纷丢下武器,盘坐在地上,示意重归少林。
    而了玄看着门下弟子如此,心神愈乱,疯癫地叫喊道:“我还没输,我还有底牌,圆融,圆融,你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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