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步履虚浮,但是异常坚定的走完了太庙所有的台阶。
    随着沈恒主持祭礼的开始,皇帝陛下携着一众皇子以及文武群臣,朝廷勋贵,跪在了太庙列祖列宗灵前。
    太庙里跪不下的,便跪在了太庙大殿外面。
    沈毅与李穆李誉两位亲王,就跪在皇帝陛下身后,以备随时应对突***况。
    天子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他取出礼部起草好的文书,先是跪在蒲团上叩首,然后两只手捧着文书,尽量让自己声音洪亮。
    「列祖列宗在上。」
    「不肖子孙李穂…」
    他抬头看向太庙中的一个个神位,身体中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力量,让身上的疲惫感,统统消失,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洪亮起来。
    「祭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祖宗创业艰难,代代传承至今,亦是不易。」
    「臣十岁即受帝位,承继祖宗基业,至今战战兢兢,已三十余年,三十年来,夙兴夜寐,无一日懈怠。」
    「幸赖祖宗福佑,上天庇护,臣得英才满朝,侥幸恢复河山,时人夸奖,誉为中兴。」
    「前番臣立太子李容,以容总理朝政,然太子失德,有伤社稷,臣再三思量,为祖宗江山社稷虑,终不可忍。」
    「今告祭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废太子李容,立四子李鉴为太子,望列祖列宗,恩准俯允。」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的情绪已经有些亢奋了。
    他毕恭毕敬,跪地连磕三个头,被太监们搀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满面红光。
    但是站起来之后,连站也站不稳了。
    随着新任太子殿下李鉴,对着皇帝陛下叩首谢恩之后,文武百官也纷纷跪地叩首。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一番山呼海啸的呼声之后,洪德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沈毅,目光里很是高兴。
    沈毅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看吧,朕没有搞砸。
    沈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放轻松了不少。
    皇帝陛下扫视了一眼群臣,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仰头就向后倒去。
    沈老爷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距离皇帝又是最近,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一步上前,扶住了倒下了皇帝。
    眼见着太庙里就要慌乱起来,沈毅扭头看了一眼众人,低声喝道:「都噤声!」
    沈侯爷威严之重,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帝了,这一下,连太子都吓了一跳,没有敢说话。
    沈毅抬头看向沈恒,声音沙哑:「子常,宣布礼成。」
    沈恒咽了口口水,上前将祭文投进火盆里焚掉,然后大声唱了一声。
    「礼成——」
    沈毅看向太子李鉴,太子这才会意,连忙上前,一同扶住自己的父亲。
    沈毅压低声音。
    「殿下,闭合太庙大门罢。」
    此时此刻,太庙里站着的,都是朝廷里的重臣,而大部分臣子,其实是在大殿外面的。
    太子殿下这才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关门!」
    随着太庙关上大门,沈毅又看向宋垣等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宋相,今天有几道圣旨,中书都盖了印的,也就是说你们都已经看过了,现在要宣读,没有什么问题罢?」
    宋垣这会儿,也在搀扶着皇帝,闻言连忙摇头:「没有问题,请萧公公他们宣读就是了。」
    萧怀这才带着圣旨,走出太庙,向百官宣读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是正式敕封太子的文书,以及太子殿下将在腊月二十一大婚的文书。
    太监们宣读圣旨的时候,沈老爷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了:「去喊太医啊!」
    他这一句低吼,也不知道是对谁吼出来的,反正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被吓了一跳,最后还是沈恒,将自己的袍服撩了起来,大步跑了出去,将随行的太医叫了进来。
    两个奉御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道:「诸位大人,陛下需要立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能不能醒过来…」
    「要看天意。」
    太子殿下拉着其中一个奉御的胳膊,满脸震惊:「你说我父皇…」
    这太医跪在地上,低头道:「殿下,陛下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即便醒过来,可能也…也…」
    「也没有多少辰光了。」
    太子殿下闻言,顿时有些慌了。
    一来是亲父亲突然成了这样,他自然心里伤心,二来则是伤心之下有一些慌神了。
    他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毅。
    不管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如果皇帝突然没了,那么他这个太子,未必就能坐的稳当。
    毕竟,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办,比如说他归入皇后娘娘膝下的事情,再比如说,旧太子如何处理…
    这些事情,都很麻烦。
    沈老爷默默说道:「殿下,立刻秘密将陛下,请回德庆宫罢。」
    「您好生照看陛下,臣与几位宰相,来处理善后的事情。」
    太子擦了擦泪水,对着沈毅躬身行礼,然后又对几位宰相行礼:「叔父,几位相公,朝廷里的事情,便托付给你们了。」
    说罢,他与几个太医和太监们,从后门护送皇帝陛下回德庆宫。
    大太监高明,大太监萧怀以及陆晟等人,也一路随行,护着皇帝陛下。
    尤其是高明,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皇帝。
    沈老爷站在原地,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他看向宋垣,开口道:「宋相,这事…太庙大殿里的人也就罢了,殿外的人都不要说。」
    「至于刚才目睹了这件事的,我希望大家也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此时,是最要紧的时候。」
    沈某人声音低沉:「朝廷不能动荡。」
    几个宰相对视了一眼,宋垣低头道:「自然是按照侯爷的办法来。」
    他看了四位同僚一眼,开口道:「诸公们,也都各自管好自己的门生故吏。」
    「一切,以朝堂稳定为主。」
    刚从鞑靼部回来的宰相周元朗,这会儿也是眉头紧皱,他看向沈毅,微微低头道:「侯爷,是不是调禁军进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了怔。
    沈毅皱眉道:「我调不动禁军。」
    周元朗看向宋垣,低头道:「宋相,中书可以代拟圣旨…」
    「然后报请太子殿下决策。」
    宋垣回头看了看张简,问道:「张相以为呢?」
    张简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做自然最是稳妥,但
    是这会儿…」
    「真的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沈毅。
    显然,这个时候需要他这个「二皇帝」,来当家做主,拍板决定了。
    沈某人微微皱眉,开口道:「这个时候调禁军入城,反而会增加一些不稳妥,我的意思是,再看一看。」
    旧太子主持朝政这么久,要说他一点没有联系禁军,谁也不会信。
    因此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要谨慎。
    沈老爷扫视了一眼众人。
    「诸位放心。」
    他沉声开口。
    「京城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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