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
    时间转眼间就过了秋分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而刘建民被杀案也成为了3个月之前的历史。
    在这段时间内,省厅也派驻了专家协同办案,与刑侦支队共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时间,却始终无法破案,甚至对嫌疑人画像的掌握程度,依然还是停留在3个月前徐天南分析出的那几个关键点,可谓是毫无进展。
    因此,刘建民死亡案也最终被定性为“冷冻案”,被封存在了档案库内。
    与卷宗一起被“冷冻”的,还有文四宝在上级领导面前的信任,虽然谁都清楚仅凭这点线索破案如同大海捞针,但是遵循“有锅必分”的原则,文四宝也只得硬接下了这一记暴击。
    好在这几年文四宝兢兢业业还算做出了一点成绩,因此当这口锅砸来时也只是将他代理支队长的职务砸出了一道缝隙,但这绝不是一道简简单单的缝隙,而是上级领导即将对自己信任降至冰点的信号。
    虽然在本案被封存以后,每个人都缄默不言,但是对于文四宝这个敏感的巨蟹座来说,他怎能看不出领导那一天比一天拉得更长的臭脸,几乎都快从吐司变成了法棍。
    与刘建民一同死亡的,还有老商业街那几十户等待拆迁的人,虽然这些人之前就有建民拆迁公司签下了动迁协议,但是刘建民这个老江湖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没有等待所有商户共同签完协议之前,一分钱的补偿款都没有发放。
    至此,这些商户想靠着拆迁“一夜暴富”的美梦随着刘建民一起化成了灰烬。
    傍晚,北城区某菜场外。
    此时正好是下班时间,菜市场内热闹的人挤人,而陈良善每次出现在这里都要选择在这种人最多的时候,相对而言不那么引人注意。
    在这几个月内,他不停地帮破烂王换着新的住处,目的就是避免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引起怀疑,同时他心中也盘算着下个月差不多等风头劲过了,就可以找个机会把对方送到省外,这样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虽然破烂王还是对自己表现得称兄道弟的模样,但陈良善明显能感觉出这人也开始慢慢地产生了变化。
    毕竟对方每天只是窝在招待所里不出去,所以最基本的消遣也必不可少,从一开始的电视、杂志、画报,到后来的智能手机,对方俨然一副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的模样。
    同时,对方向自己索要的饭钱从最初的几块钱,慢慢变成了几十块钱,后来又逐渐变成100块也支撑不了几天,貌似胃口是越来越大。
    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破烂王的问题,因为就在刚才,陈良善接到了囡囡班主任的电话,对方称囡囡在学校里竟然打了别的孩子,因此需要家长过去一趟。
    当陈良善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就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囡囡再也没有说过哪个小朋友欺负自己的事情,而她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甚至还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只不过囡囡也一直没有把她的好朋友带到家里来玩,因此陈良善也并不知道女儿口中的好朋友到底是谁。
    很快,陈良善就来到了教学楼,还未等他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几个小孩哭哭啼啼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一看就是打架输了的那一方。
    走进了办公室,发现萧老师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视着囡囡,严肃地问道:“囡囡,现在这里只有我们2个人,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打架的原因?”
    陈良善轻轻敲了敲门,当囡囡看见是爸爸来了以后,脸上突然也挂上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陈良善进来后,摸了摸囡囡的脑袋,对萧老师道:“不好意思啊!萧老师,这是怎么了?”
    萧老师轻叹一口气,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随后道:“陈先生,今天请你过来呢,主要就是为了囡囡打人的事情。”
    陈良善疑惑道:“打人?囡囡主动打别的小孩了?”
    萧老师拉着囡囡一起坐了下来,说道:“囡囡,你爸爸现在也来了,你告诉他,今天是不是你主动打的人。”
    囡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萧老师又问道:“那现在你能不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打那几个小朋友?”
    当萧老师问完这句话以后,囡囡却又不再言语。
    萧老师:“陈先生你看,就是这样,刚才我本以为是因为那几个小孩子在这里,囡囡不方便说,于是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但关于这个打人的原因……囡囡却始终不肯告诉我。”
    陈良善想了想,回应道:“萧老师,据我所知,囡囡不是个会主动惹事的孩子,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事情。”
    说完,陈良善把目光看向女儿,问道:“是不是那几个孩子做错了事?”
    囡囡依旧不言语,但这次却点了点头。
    陈良善这时已大概明白了,于是对萧老师道:“既然这样,那我相信囡囡没有做错,那几个孩子该打!”
    萧老师蹙眉道:“陈先生,因为你是囡囡的爸爸,作为父亲,是完全有理由去相信自己女儿的,但我是她的班主任,所以我必须搞清楚在这件事里,囡囡到底是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出手打人的小孩。”
    话音刚落,却见囡囡突然抬起头道:“不是的!是他们几个先欺负刘小玥的!我作为她的朋友,就不能看着那些人欺负她!”
    陈良善心中一沉,问道:“你是说……那几个坏孩子欺负刘小玥,所以你才出手帮助她的?”
    囡囡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解释道:“因为刘小玥现在不给他们买零食了,所以那些人就给刘小玥起外号、把她的书藏起来、还在她的衣服上画画,还给班里的小朋友说,谁和刘小玥玩,他们就再也不和谁玩了!”
    萧老师当然清楚刘小玥的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教师的责任心,她还是耐心劝阻道:“囡囡,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打那几个孩子了,但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告诉老师,就算那几个孩子平时调皮捣蛋闹出一些恶作剧来,这里毕竟也是学校,你不应该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陈良善看向对方,问道:“萧老师,在你的心目中,只有孩子们之间拳脚相向才叫暴力吗?”
    萧老师一怔,随即道:“这当然叫暴力,况且小孩子之间打架本身就是错的,不管任何原因,我都有义务制止。”
    “不,萧老师你可能没听懂我讲的话。”
    陈良善知道萧老师是一个正直、严肃、有资历、有学识的老师,但是经过了前几次与对方的接触,陈良善更是有一种感觉,他感觉面前这个老师更像是一个机器人,一个以教学为一切目的的机器人。
    于是这一刻,陈良善的言语中丝毫没有半步退让,直言道:“恕我直言,你可能对‘暴力’这个词的理解并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深刻,我不如换种问法,你曾遭受过暴力吗?”
    对方眉目微皱,疑惑道:“陈先生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陈良善道:“因为我觉得像你这种级别的市级优秀教师,绝没有机会,也没有人敢对你施加暴力,我指的并不仅仅是拳脚方面。”
    “那你的意思……”
    陈良善道。
    ——“暴力并不是简单地以身体侵害为目的,像现在这样的孩子里,任何带有攻击力的语言、词汇、甚至强加于别人身上的思想,都是一种暴力的体现。
    ——“你们作为优秀教师,你们有自己的一套考核系统,那就让自己的学生不打架,不骂人,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别人眼中优秀的孩子。”
    ——“但这是仅仅不够的,你们想看见的,只是一个个品学兼优同时还不打架的孩子,但你们何时考虑过那些用恶毒的言语,或刻意将某些孩子疏远在群体之外的那些行为,这都是一种变相的暴力,甚至比拳脚的暴力更加有伤害性。”
    ——“你们从来只会关心孩子们为什么要去打架?但你是否有想过孩子们为什么必须要去打架?这些孩子们除了打架以外,还有没有更好的能让他们去获得公平的一个途径?”
    ——“学校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群体,总会有些孩子喜欢搞出自己的小团体,而恰好侵略与占有又是人类的本性,所以当某些孩子们无法融入这个群体中时,他就永远会被那些小团体的孩子去欺负、去霸凌!”
    ——“那你们作为老师的,有没有真的去好好想过如何才能让学校这个社会更具有公平和正义,更能保证那些弱势的孩子不受欺负!保证他们能更好的融入到这个群体?”
    ——“因此在今天这件事上,我认为囡囡做得都比你好。”
    一席话说完,萧老师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陈良善并不清楚对方现在在想什么,同时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于是带着囡囡就准备离开。
    离开前,陈良善最后向萧老师解释道:“不过萧老师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但也只说对了一半,那就是那几个欺负刘小玥的孩子确实调皮捣蛋,不过我相信以你现在这种方式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在我眼里看来,就算囡囡今天不打他们,这个社会也早晚会教他们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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