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被贴了老姑娘标签的白拂,此刻正苦哈哈看着工头指挥一众工人将一车又一车的煤送进窑炉里。
    王管事给的时间不多,来不及建专门的炼焦窑炉。
    贺家便按照白拂要求,找到一个被废弃的烧瓷窑,花了几天时间修整改良窑炉,一个原始的炼焦窑炉便诞生了。
    听到有人喊都准备好了,白拂还是不放心,亲自检验一番后才对一旁贺二道:
    “好了,可以封炉了,这样烧至少五天,直至无烟,然后微水渍熄,即成焦块”
    贺二高兴应是,满意看一眼几天劳动成果,转身去忙活。
    若说之前他还半信半疑,这几日下来,他心中疑虑又少了大半,如今白公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毫不质疑。
    “贺二叔哪里是不想质疑,是不知道该如何质疑而已。”
    听了长鸣报告,郭六郎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
    长鸣点点头,“所以咱也乖乖听着。”
    虽然是这么个事儿,但怎么听着怪怪的,郭六郎斜倪长鸣一眼,“是祖母让咱听。”
    才不是他想听那臭小子的!
    那日贺二叔得知了他和白拂的旧怨,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让贺老夫人拿主意。
    贺老夫人听完静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居然同意了。
    “贺家如今最缺的就是敢拿主意的人,既然管家们都提不出更好的主意,那便试试吧。”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话说得丧气,却是贺家的现状。
    要背景没背景,要关系没关系,要人没人,也只能这样了。
    郭六郎虽然有志替祖母将贺家撑起来,但当年他回到外祖家时,贺家顶梁柱已经不在了。
    顶事的管家也被王家金家挖走,祖母一个从没下过矿摸过煤的老妇人,纵使想培养这个外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郭六郎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答应祖母不计前嫌。
    白拂回到临时搭建来歇息的凉棚,将脸上面纱和铁质安全帽拿下来,这才坐到桌旁接过长鸣送到手边的茶喝一口。
    余光瞥到旁边一脸嫌弃盯着她手上物件看的郭六郎,无声撇撇嘴。
    这家伙虽然妥协了,但一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整得跟人欠他钱似的。
    若不是贺二再三保证不会少了她的报酬,还立了字据,她还真不愿意替他们忙前忙后。
    “这边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明天可以出发去矿上了吧?”
    她重新戴上面纱后问道。
    郭六郎木着脸点头,目光移到白拂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要是怕脏怕晒,就在亭子里呆着,一个男人又是面纱又是帽子,也不怕人笑话。”郭六郎嫌弃地说道。
    白拂在心里送他一个樟脑丸。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可以不爱惜自己吗?再说,谁笑话了,我看就你一个人在笑。”
    郭六郎冷哼一声。
    “那你可错了,这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说出来而已,其他人心里指不定早笑话上了。”
    白拂眼珠一转,将四周瞧了个清楚。
    果然有几人目光若有似无飘过来,有些无语。
    她第一天来时,看这里的人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光脚赤膊地挖煤运煤,真心为他们的肺和脑袋担心了一把。
    “笑话就笑话,又不会少银子。”
    她无所谓地说,“对了,我建议你让他们都带上这种面纱和帽子,关键时刻真的可以保命。”
    长鸣拿起白拂的头盔里外打量。
    有点像锻铁窑做的那种铁军帽,不过里面多了一层指头宽的布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公子这铁帽做得倒是别致,想必造价不便宜。”
    白拂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从饶州带来的,你们这里有不少大锻铁窑,铁想必便宜不少,造价应该比饶州便宜。”
    知道白拂对这里情况不了解,长鸣笑着解释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锻铁窑是兵部直辖,他们造的铁都要供给兵部,听说根本不够用,哪里会多给我们造这种帽子。”
    白拂恍然点点头,不再多问。
    “那也应该戴个口罩”
    她还是忍不住说一句,“这煤灰在体内积少成多,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而且药石不灵--”
    “白公子还懂医术?”
    长鸣一副颇为赞叹的模样,“公子太厉害了!哦,难怪,那日你救了我们--”
    啪嗒一声。
    是杯子重重放下的声音。
    长鸣被公子瞪了一眼,忙停下话头。
    “啊”
    他干笑两声,“反正挺厉害的。”
    ...
    乌海镇,府衙。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一个魁梧盔甲男人风风火火走进房间,单膝跪地对主座上的锦衣男人抱拳行礼。
    如果白拂此时在场,一定能认出这盔甲男人就是抢走她祖传眉毛夹的丙大将。
    此时的丙大将丝毫没有在她面前的盛气凌人和霸气,面上是十足十的恭敬。
    在主座上斜靠着看文书的锦衣男人没有抬头,只微微颔首,问道:
    “闲杂人等是否已经清退?”
    旁边另一人上前答话:
    “已让乌知州通知各个矿上,明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矿。”
    “再去确认,保证万无一失。”
    “是。”
    待答话之人和丙大将退下,一旁谋士神情有些不安,
    “王爷,万一那里没有小公子所说的石油,此事如何对外交代?”他问道。
    锦衣男人依旧没有抬头,执笔在文书上勾画了几下,姿态颇为随意,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墨干。
    随即合上文书扔到面前长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本王做事,需要给谁交代?”
    问话之人默然。
    是啊,先皇不再,身为大业国摄政王,又手握兵权虎符,若不想交代确实不需要对谁交代。
    但...不需要交代,不代表没有必要交代。
    如今皇帝长公主一党势长,动不动就扯大旗弹劾王爷专政,此次如此大动静,势必会落人口舌,不得不防啊。
    “杀手绑架小世子后在五个地方停过,其中三个都符合小世子的描述,若都要开采动静不得小,这样大动静必然会惊动那边的人,他们必然会讨个交代。”
    那边的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摄政王又开始揉额头。
    儿子性情大变后,这动作就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自从亲眼目睹间谍母亲死在他面前后,儿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别说靠近,就是远远看到他,也会掉头就躲得远远的。
    两年差点死了一回,醒来后就变了,仿佛忘了往事,不仅不怕他了,还整日黏着他,闹着要陪吃陪睡陪玩陪读书。
    这哪里是他一个摄政王该做的事!
    他不应。
    然后臭小子就不要脸地哭鼻子喊爹不疼娘不爱,他是个小草儿什么的。
    然后?
    然后他就揉着太阳穴应了,那以后,他动不动揉太阳穴的习惯就形成了,他也落得一个溺爱儿子胡作非为的名声。
    若说之前儿子踢走御赐新娘,和皇子公主打架,骂长公主,顶撞皇后陛下,找沈家十娘,让他派人到处搜查那些闻所未闻的作物,要求送绣娘去南边岛国学纺织...
    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但今日这事,却是他也不得不犹豫的大事。
    他也是昨日才得知,儿子让他找替身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迷惑杀手,而是让杀手给他引路!
    儿子派来的乐高乐胖信誓旦旦说杀手绑架小世子去过的地方,必有石油!
    还画了图,说明符合条件的地点有哪些特征--
    四面环山,周围有石洞,百米处有一颗茂密歪脖子松树。
    可杀手在矿山跑了一路,停了五次,矿山到处都是洞,歪脖子松树也不少见...
    “既然藏不住,那就往大了闹吧。”他说道。
    目送摄政王和谋士离开,乐高乐胖彼此对视一眼,看向院子里正抱着葡萄吃个不听的小身影。
    小身影察觉到视线,冷冷扫他们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吃葡萄。
    乐胖咽了咽口水。
    “这小子前日经历那般凶险,现在居然跟没事人一般吃得下。”
    乐高也看过去,啧啧两声,神情感慨道:
    “咱王爷上哪里去找的这么个替身,跟小世子简直一模一样。”
    小世子跟着汤神医去了青州后,这小孩便出现了,一路上说话做事跟小世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两个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其实就是小世子。
    直到昨晚遇到杀手将他掳走,然后他一个人实力干翻了劫匪头领,还顺利将援军引去绑架地点,生擒了那批杀手。
    真的小世子可不会功夫,他们现在算是真的信了两个人只是长得像。
    可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
    与此同时,远在青州的小世子也发出同样的感慨。
    “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元韬坐在比他还高的椅子上,绕着两只小短腿看那边安静就诊的荣七娘,嘴里嘟嘟囔囔。
    汤神医诊完脉开始针灸治疗,从头到尾荣七娘都安安静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宿主,你要冷静,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小白团在识海里急得直嚷嚷。
    元韬不理它,看到荣七娘视线看过来,忙摆了个可爱的笑脸。
    妈妈最喜欢他这样笑了。
    那他就多笑给她看,再也不气她了。
    汤神医不动声色瞥一眼小世子,见他笑得像朵花儿,拿针的手抖了抖。
    他见过在地上打滚的小世子,皇宫里撒泼的小世子,将王府搞得鸡飞狗跳的小世子...这笑得像花儿的小可爱,是谁?
    他下意识打量荣七娘。
    倒是个清秀端庄的漂亮姑娘。
    只是因为身子弱过分瘦弱,面色也不太好,府里并不曾有过这样奶妈...小世子到底为何那日看了一眼就疯了似的冲上去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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