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州这边担心天寒,准备年货的同时,远在安州的白拂在忙着给王管事做资料。
    她没想到,将脑袋里的那些现代知识转换成文言文还挺难。
    关键还要写得这些古人们能看懂,用词要再三斟酌,前前后后修改了好多次,差点把自己给绕糊涂了。
    每每写得烦躁,她就想要是罗锦在就好了。
    诚如秦十三所说。
    罗锦很聪明,很多东西她口述一遍罗锦就能自己斟酌着将内容写出来,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简直比她现代的小秘书还要好用。
    可惜这里没有罗锦,资料又机密,不好让更多人看,只好临时勉强凑合用郭六郎这个半吊子。
    郭六郎白日还要忙工坊的活儿,两人只能晚上熬夜写,是以花了很多时间还没完成。
    “这些够不够?”
    郭六郎风风火火带着长鸣进屋,指着身后被几个下人抬进来的罐子问道。
    白拂放下手中纸笔,起身走近,伸手进罐子用指尖蘸取少量,然后用指腹轻轻捻一番,满意道:
    “不错,正是此物...以后测试火炮后,此物别扔了,都留给我。”
    郭六郎接过长鸣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嫌弃地瞥那些罐子一眼。
    “不过是火炮测试后的石油残渣和烟尘,要来何用?”
    他不解问道。
    那日两人写文书,写着写着白拂便盯着那方砚台发呆,还问了他砚台种类和价格,然后莫名其妙让他收集火炮测试后的石油残渣和烟灰。
    石油摄政王的人管得严,这些残渣倒是没人管。
    铁大人见他在那捡捡刮刮的,只当他是在清洁火炮,还赞了一句郭家主用心了。
    恩人都开口了,能不用心吗?
    郭六郎心里嘀咕,嘴上嫌弃得不行,行动上却并不反感,乐呵呵全盘照做。
    白拂又验看了其它几坛子,郭六郎按照她的要求,将不同形态的残渣分了类,渣是渣,灰是灰。
    灰可以直接用,渣再烧烧应该还能出些灰。
    这些古人都不知道石油的好,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被嫌弃,白拂给郭六郎一个你懂什么的表情。
    “石油全身都是宝,哪里有残渣一说。”顿了顿,想到什么笑了,“不过等你们全部搞明白,估计要很久之后了。”
    郭六郎撇撇嘴,坐到桌前拿起资料看了看,随后强迫自己目光从白拂惨不忍睹的毛笔字上挪开。
    “说得像你搞明白一般似的...你倒是说说,此物要来何用?”
    “自然是做读书人最喜欢的东西。”
    “真是做墨锭啊?”郭六郎恍然,“这你也知道如何做?”
    “不知道,先拿回去找家墨锭铺子试试,不行的话,想办法调成墨水自家用也行。”
    白拂说着,让人都罐子封好,放到院子里,自己也跟了出去。
    其实白拂也是心血来潮,这些天熬夜写资料发现磨墨也是个体力活,便想着能不能用石油做墨水,直接用省得还要磨。
    她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实在体会不到磨墨的乐趣。
    加上家里读书人挺多,做来给他们用用也好。
    待下人放下罐子离开,白拂满意看着自己院子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罐子,满意笑了。
    这安州真是个福地,好东西不少,有无烟煤又有石油。
    这一趟她便宜搞到做蜂窝煤的无烟煤,又靠技术分享得到三成焦炭分红,如今还能收刮点石油渣渣做墨水,还真是赚到了。
    看白拂又去欣赏她这段时间搜刮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郭六郎也不以为怪,只认命地走到书桌前,开始誊写白拂撰写的资料--
    “矿炼为生铁,百炼去杂为熟铁,皆不为武器所需之钢。”
    “钢亦为有杂之铁,其杂介于生熟之间,故生熟想混,杂量易控。”
    “熟铁条曲盘之,生铁块嵌之其中,泥炉密封烧炼,炼成后锻打即为钢。”
    这都说的啥?
    郭六郎蹙眉,没有立即誊写,而是琢磨了一会儿意思,然后结合白拂给他做的口头说明,用最精准的语言重新组织后这才动笔。
    长鸣在一旁研磨伺候,也探过头来看。
    虽然他识字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自家公子写的和白公子写的不一样。
    “公子是不是抄错了?”他试探着问道,
    一声轻哼从郭六郎鼻腔里飘出来。
    “你别看白公子看起来斯文博学,这写字和行文...”他实在忍不住啧啧啧几声,“简直是狗屁不通,还不如你公子我!”
    长鸣目光下意识瞥一眼书稿,心里想说不都差不多,但是不敢,只得生生将话咽回去,诚恳地点点头。
    “公子说得对。”他笑着说道。
    郭六郎得意一笑,嘴上不说,拿笔写字的姿势不自觉又俊逸了几分,颇有大儒之风。
    长鸣嘴角抽抽地给自家公子鼓掌,又马屁几句,不多会儿,今日份资料便完成了。
    白拂在外面忙完进屋,见郭六郎不仅把字抄完,还让长鸣拿着纸在窗口处晾干,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孺子可教!”
    郭六郎:“......”
    长鸣:“......”
    你教什么了?怎么就孺子可教了?
    白拂从净房洗干净手出来,见郭六郎二人还保持原姿势,只以为在等墨干,便自顾自坐下来喝茶。
    “明日我自己去锻铁窑,你俩就别出面了。”
    “为何?”郭六郎不解问道。
    自从那日贺二回来说他们作为煤商也要略懂炼铁一事,他便不时向白拂请教,也知道了锻铁窑内部的一些事情。
    但毕竟只是听说,哪有亲眼所见的好,便一直想着下次白拂再去时跟着一起去瞧瞧。
    “王管事派人来传话,说近日摄政王的人也在,好像在造什么新兵器,闲杂人等不方便入内,让我最好独自进去。”
    白拂喝着茶神情淡淡说道。
    郭六郎听到这话直接呸了一声。
    “那姓王的,就是个爱钻研的小人,当初追责,不分青红皂白要治贺家罪,如今见你有用就拿来用,还不想让人知道是你的功劳,什么好处都想独占。”
    他愤愤说道。
    先前上报的解决兵器发脆问题的文书里,王管事一个字都没提贺家的贡献,大言不惭说是他和一众属下辛劳验证的成果。
    这个可以理解,贺家也不敢邀这个功。
    郭六郎听铁大人说王管事因着这事受了嘉奖,官升一级,但王管事却压根没跟他们提这一茬,甚至没对当初毒打贺家一行人的事说句软话。
    就那么大事化无了。
    每每想到这事,郭六郎就觉得心里堵了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白拂懒得理他。
    类似的话她这些日子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你激动个啥,不挺好的,这功劳我本也不想要...再说,你不也占着我的功劳,我说你什么了。”
    她语气不无调侃地说道。
    郭六郎一噎。
    “那怎么能一样?”他急急反驳。
    他郭六郎虽说占了白拂功劳,但那是白拂主动提出的,也合情合理,但王管事却是不问而取,明着抢功劳。
    知道他所想,白拂不以为意地拍拍他肩膀。
    “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我本不想要这招风的功劳,他主动拿走,还省得我费口舌,不是极好是什么?”
    白拂说的是大实话,不管是焦炭炼铁,还是新的炒铁法子,她都不打算邀功。
    也不能邀功。
    看似她亏了,但其实她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
    焦炭炼铁一事,不但解了贺家危机,还促成焦煤生意,三成分红可不是小数目。
    炒铁法子也是,看似是免费送给王管事,但王管事也承诺帮忙宣传贺家焦煤,结合摄政王给的独家经销权,焦炭生意早晚要抢一波红利。
    白拂还考虑到一点。
    如今摄政王是贺家靠山,间接也是她白拂的靠山,用她炒钢法子若能做出来更好更多的武器,靠山岂不是更稳固?
    只有这靠山稳固了,才能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如此,她一小民才能舒舒坦坦过日子。
    至于外界对摄政王风评不一这点...
    嗯,她只是一介小民,操不了那心。
    谁让她过安稳日子,谁就是好人。
    道义、血统那些,在她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郭六郎:“......”
    看到自家公子又被噎住,长鸣收回视线,将手上的纸往窗外伸了伸,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估计公子自己都没察觉。
    他从对白拂的愤愤不喜,到如今为她着想,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变化之大,不可谓不惊人。
    也不知道公子还记不记得被此人害得在郭家村待不下去,灰头灰脸跑回安州的事情...这么想着,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件被他俩遗忘已久的事。
    “公子!”
    长鸣突然惊呼一声,声音之大,将郭六郎吓得拿茶的手一个哆嗦。
    “喊什么喊!”
    郭六郎看一眼被泼洒茶水的袍子,神情不悦。
    “老爷给你说的亲,不说年前那姑娘就要到饶州,咱...是不是也要准备回去?”
    郭六郎:“......”
    还真忘了有这么一茬。
    也不知道那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的亲爹怎么就动了给他说亲的心思,四处张罗,把他吓得跑回安州。
    不过临行前他爹给他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须回饶州过年,他好说歹说才被允许离开。
    见郭六郎和长鸣大眼瞪小眼,白拂有些好奇。
    “你到说亲年纪了?”她问道。
    郭六郎不自在地将手里的杯子捏了又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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