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面,夏明明的手放在口袋里,正一个人等在那里,皮鞋百无聊赖地踢着地面。另外两个男秘书,一个是老头儿的,一个则是夏明明的得力助手徐逍,两个人正在打电话。看到苏纨出现,两个秘书都识趣地进了手术室旁边的安全通道,但未挂电话,他们是在执行夏明明交代的任务。
    苏纨看到夏明明一个人,顺口问起了孙宁去了哪里。夏明明简略地说着,大意是让孙宁回家去,不过叮嘱了她要怎么应付被惊动的邻居,夏明明还要孙宁不能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小心注意会不会有什么记者听见风声,跑过来打探的口风。他还吩咐了徐逍,找人跟着她回家。
    苏纨知道那些人是去做什么。
    估计今天孙宁的家中,尤其是老头儿待过的房间一地狼藉。夏明明叫了那些人过去,大概是让他们重新布置房间。
    今天过后,那间卧室里将会重新整理,变回原来的样子。有关今天发生的一切,任何可能留下的痕迹统统都会消失不见。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在老头儿身下拼命挣扎,哭泣,呐喊。
    不仅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在孙宁的身边,都会有人盯着她,防着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者泄露什么消息。
    除了这些,夏明明还让秘书们找了人,负责24小时盯着各大网站、社交平台,也联络了平台方面,要那些人注意着,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有关什么不利的消息,如果有,必然是叫人把那些消息,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删除。
    聊完了孙宁,夏明明问苏纨道:“摆平那女孩了?”
    苏纨点头:“暂时安抚好了,不过总不能一直让她待在这里。找个人把她送去酒店吧。”
    夏明明问:“不让于慧去?”
    苏纨拧眉,回答道:“她太心软,你那边能不能找个女秘书过来?”
    这也不难办,夏明明想了个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苏纨在一边提醒道:“最好找一个温柔有耐心的,尤其这种时候,不能是那种会因为那种事随便应付或者看轻那个女孩的人,那个女孩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夏明明心中自然有了目标,打电话的时候,余光打量着苏纨。
    就算是苏纨,经历过今夜的事,神色间也能看出有些疲惫。但她依旧镇定自若,非常冷静。
    打完了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苏纨的手,问道:“疼不疼?”
    苏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拦住他打人那会儿。
    苏纨不免觉得好笑,这都过去了多久,现在来问?
    她摇了摇头:“不疼。”
    夏明明却像是不相信,不管不顾地牵起她的左手,看了看她的手心,确定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这才放开了手。
    他抱怨道:“刚才干嘛拦住我?”
    他满不在乎地耸肩:“那种女人,我打就打了。”
    苏纨抬眼看他,轻勾唇角:“我觉得,这种时节,还是少生事端为妙,你说呢?”
    徐逍刚打完一个电话,站在通道口随意地往手术室望了一眼,看到夏明明和苏纨,一个低头,一个抬眸,两人正在对视,他脖子一缩,装作没看见,忙背对过去,注意有没有什么人过来这里。
    苏纨未注意徐逍,在夏明明的注视下,她收回目光,看着那盏“手术中”的灯,不知在想什么。
    但夏明明依然看着她,未曾移开眼睛。
    这个晚上她很冷静。
    即使以夏明明对苏纨的了解来说,依然会感到惊讶。
    虽然知道她对老头儿没感情,但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慌不乱,沉着理性,甚至还记得阻止他冲动打人,不得不说……
    她很适合“夏夫人”这样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夏明明为她的能力感到惋惜。有这样的能力,倘如再加以栽培,那么她也许会在生意场上崭露头角,大放光彩,成为他或者老头儿的得力干将。
    但很快地,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要她成为他们工作上的帮手?那样的人随便招,怎么样都能招到。可是苏纨……
    他突然有些庆幸,苏纨是甘愿做一只待在笼子里,被人娇养的金丝雀。
    倘若她去工作,倘若她很独立,那么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相遇,就算遇见,她也未必很快会低头顺从。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夏明明看着她想,假如她愿意一直做一只金丝雀……
    他这样想着,忽然间,手背触到一丝温度。
    他垂下眼眸,是站在身边的苏纨,偶尔碰到了他的手背。
    就好像他们之间,也是他心血来潮,随意开启的一场游戏。
    苏纨也是无意,却注意到夏明明低头看着手的地方,她也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不妥,于是问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夏明明说着,抬起头,重新看向手术室的灯。
    苏纨讶异地打量着他,不过没说什么,也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着这场手术的结果。
    两个人并排站着,站得很近,那贴近的手背即是证明。
    他再次低头,看向了那只近在咫尺的手腕。
    那只手腕离得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握紧它。
    他也真的那样做了。
    他握住那只手腕,不理苏纨惊讶的目光,很快扣紧了她左手的五指,于是,他们站在手术室前,十指相扣。
    不待苏纨说什么,夏明明径自拉着苏纨,沉声开口:“站那么久,不累么?”
    说完,也不管苏纨怎么想,他就那样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手术室前的椅子上。
    苏纨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夏明明坐下后,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加重了力道,牢牢地箍住了她。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时间正在流逝,尚不知这场什么手术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他眼眸低垂,再度看向她。苏纨察觉他的眼神,正准备转头,忽然间……
    他转过身,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来得激烈,不等她反应,他的舌头已经熟练地钻入了她的口中,勾上她的软舌,如同他们做了许多次那般,在手术室前接起了吻。
    夏明明吻得很投入,他背对着通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和苏纨的这个吻。
    这样做很疯狂,手术不知道何时结束,也许随时会有医生或者护士出来通知结果,也许他们出来的时候推着病床,床上正躺着老头儿……
    但他不管不顾地,就那么吻住了苏纨,并且舌头入得很深,像是要代他深入到苏纨的心里,替他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了一颗怎样心。
    夏明明明白,他总是要结婚生子的。既然总是要找个女人,为什么不找个能与他匹敌的女人呢?
    你看,苏纨就很合适。
    她很合适“夏夫人”这个角色。她如鱼得水地游走在社交圈,得心应手地和那群贵妇太太名媛们交际。她也足够温柔解意,不会为了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无缘无故发脾气。她和老头儿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干涉老头儿和别的女人交往,没有争风吃醋,她总是乖乖地等在家里,满足老头儿的一应需要。
    你看,她是多么适合“夏夫人”这个位置。
    这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法律说,在父亲死后,继子不能娶他的继母。何况,就算有这样的法律,他也会……
    绕开它。
    他和苏纨之间不是有血缘的母子,不存在血亲之间的障碍,顶多会面临伦理舆论上的苛责,但那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荒唐可笑的事发生,而他不过是想在父亲去世以后迎娶自己的继母,也许到时候会被人们议论,但以他们的心理能力来说,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他吻得专注,但苏纨依然清醒。
    她没有合眼,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人。此刻,他的脸就贴在她的面前,眼睛上的睫毛清晰可数。
    她边回应着这个吻,边瞄了一眼手术室,看到“手术中”犹在发光,这才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男人上。
    隔着一道门,她的丈夫性命垂危,正在接受抢救手术;而她却承受着来自继子狂热的吻。
    那一瞬,心脏疯狂地跳动,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膜边鼓噪,提醒着他现在的时间地点场合统统不对,但他还是坚持认真地吻着,而她也乖顺地承受着,没有反抗。他扣紧她的五指,舌尖入侵她的口腔,像是想要强势地挤进她的生命中,不许她逃开。
    这一刻,继子和继母,关系错位,整个世界好像被推倒,那盏代表救人的“手术中”幽幽冒着光,生命的绿色在刹那间旋转倾斜,变得妖冶又诡异。
    在错乱的画面中,他们是唯一稳定的个体。
    世界颠倒错乱,毫无秩序可言。
    而在那样的世界里,他们在接吻。
    他们在手术室前,接吻。
    蓦地,夏明明结束了这个吻,他们气喘吁吁,呼吸的热气拍打着对方的脸。他结束是因为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挣扎,他看着她,厉声逼问:“逃什么?!”
    苏纨丝毫不惧,懒懒地勾起唇角,娇软地抱怨着:“疼~”
    夏明明这才惊觉,看了一眼他们紧扣的十指,是他太用力,水葱手指起了红印,甚至连他细长的手指都泛起了红色。
    他脸一红,正打算放开,忽地改变主意,只是稍稍放松了力道,但并未松开她的手。
    苏纨脸上是浅浅的笑意,看着他,没有出声。
    “啪——!”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那里打开了门,先是医生护士走出来通知。
    老头儿被抢救过来,保住了一条命。
    这时候两人已经松开了手,站了起来,等着老头儿被推出来。
    等待间,她看到夏明明的薄唇因为吻得太用力,沾上了她的口红印,她轻笑一声,趁老头儿还没被推出来以前,伸手替他擦去唇上的红印。
    夏明明也没有躲开,只弯下腰,方便她触碰他的嘴唇。
    温润的手指轻轻擦过,传来她指尖的温度。那一瞬间,他想咬住她的手指,但考虑到时间紧迫,最终只能忍下了这样的冲动。
    她擦拭着他的唇,看清那上面没有红印,这才放下了手,拇指互相摩擦着,那些红印很快在指尖消散,好像从来不存在。
    对视间,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遗憾。
    ——真可惜,没有死。
    ——好巧,我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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