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非羽不知道花青染的双重人格,怒不可遏地扑向花青染,抡起拳头吼道:“打死你!”
    花青染伸出一只手,推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又扑。
    花青染继续推他。
    白子戚趁着别人吸引胡颜的注意力,快速的飞针走线,汗水在不知不觉间掉落到胡颜的伤口上。
    胡颜垂眸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道:“最后一针了。”
    胡颜点了点头,身体下意识地绷劲了。
    百里非羽也不闹腾了,横了花青染一眼, 又挤到床边看胡颜。
    白子戚道:“你放松。”
    胡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我没紧张。”
    白子戚直接道:“百里非羽,脱衣服。”
    百里非羽微愣,随即叫道:“凭什么让爷脱衣服?”
    白子戚淡淡道:“因为你脱得好看。”
    百里非羽看向胡颜,一双猫眼眨了眨,思忖片刻后,竟抓起胡颜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给你摸一下得了。爷可不能脱了衣服给这般孙子看热闹。”
    胡颜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这些人,都拿她当成色女、无色不欢?太侮辱人的品格了!胡颜表示深深地不服。只因,她乃是色中鼻祖,最懂得欣赏美色而掠夺。
    白子戚完成最后一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才为胡颜把手重新包扎好。
    胡颜闭上眼,整个人都瘫软在封云起的怀里。她的脸色惨白,
    半晌过后,她重新张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环视众人,戏谑道:“若知今日能受到此等待遇,便舍出去一条腿,让子戚缝上个三十针,好好儿享受一下何为痛并快乐着。”
    没有人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胡颜尴尬地一笑,道:“难得我风趣儿一回,你们却都不捧场。算了,叮当,拿衣服来。”
    叮当将衣服捧给胡颜。
    胡颜用完好的左手抖了抖衣服,然后斜眼看向众人。
    封云起站起身,背对着胡颜负手而立。
    曲南一等人亦然。
    叮当伸手去搀扶胡颜。
    胡颜却道:“去扶着你家主子。”
    叮当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司韶身边,搀扶住他的胳膊。
    胡颜折腾着换好衣裳后,坐起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沙哑道:“都过来吧。”
    众美男转身,看向胡颜。
    曲南一微微皱眉,戏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声招呼,像在召唤男宠?”
    胡颜虚弱地一笑,道:“难道没听出临终遗言的味道?”
    “……”众美男子齐齐不语,却在心中打了个突,一种不好的预感竟然拔地而起,塞满了心脏,瞬间结出一种果实,名为恐慌。
    司韶原本就虚得厉害,一直撑到现在,不过是想知道胡颜无碍罢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能撑得住?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的同时,竟然两眼一翻,向花青染所在的方向栽去。
    叮当尖声喊道:“主子!”
    这声音,不可谓不撕心裂肺。
    胡颜心中一惊,直接喊了声:“青染!”
    司韶眼见着就从花青染的面前划过,花青染听到胡颜的声音,才伸出手,将人抱住。其实,遇见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会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抱住。但花青染却不,他不喜欢和人接触,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主动抱人?更何况,他现在脱得只剩下亵裤亵衣,心中十分不美丽。
    花青染看向胡颜,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委屈。
    胡颜假装看不见,嘘了一口气,道:“把他送回房间去。”
    花青染刚要有所动作,司韶竟缓缓张开眼睛,摇了摇头道,沙哑道:“我不走。”
    胡颜皱眉,抬手虚指司韶半晌,最后干脆放下手,用下巴指了指床,道:“躺这儿吧。”
    众人看向胡颜,神色莫名有些复杂了。
    胡颜神色如常,道:“正好有事要与大家说说。”
    花青染将司韶大横抱起,送到胡颜面前。
    胡颜干脆盘起腿,为司韶倒出地方。
    司韶躺下后,偷偷伸手去摸胡颜,摸到她的脚脖,攥住,便不再松手。
    司韶的动作不算隐蔽,也没打算瞒着谁,但众人对他这种借病蹭床刻意亲近的行为是打心眼里不耻的。
    胡颜垂眸扫了司韶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对于司韶,她总能纵容几分。
    胡颜抬头,环视众人,刚要开口说话,肚子却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传来,那种原本要谈大事的气氛被破坏得丝毫不剩。然,众人却觉得心安不少。至少,没有哪个即将与世长辞的人会腹鸣得嗷嗷直叫。
    胡颜用左手摸了摸腹部,再次要张嘴说话,却听见许多的腹鸣声响起,大有此起彼伏的意思。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还是先吃口饭吧。”
    叮当直接道:“小姐,家里没有米了。”
    胡颜看向司韶。
    司韶闭眼装死。
    胡颜看向众人。
    封云起摸了摸衣兜,道:“出来得匆忙,没带银子。”
    曲南一:“这个……没有。”
    百里非羽:“爷有银子!不过,放在了多宝那里。”
    花青染垂眸,淡淡道:“囊中羞涩。”
    所有人,一起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对叮当道:“去金日客栈,让掌柜送些好菜过来,再将厨房填满。”
    “吱嘎……”众美男子暗自磨牙,这有钱人就是嚣张,还将厨房填满?!今天要是厨房填不满,就把你塞进入填满!
    叮当得了吩咐,却不动,而是看向司韶。
    司韶闭着眼,哪里知道叮当的纠结。
    胡颜动了动脚脖,司韶张开眼睛,道:“去吧。”
    叮当这才一溜烟跑走了。
    胡颜道:“都坐吧。”
    封云起用脚勾来胡凳,坐在了床前。
    白子戚占了另一只胡凳。
    花青染站在了窗前,没动。
    曲南一和百里非羽对视一看,然后一同抬起几,放到床前不远处,各自抬起屁股,同坐一张几,看向胡颜。
    胡颜对曲南一道:“南一,你过来。”
    曲南一被点名,感觉格外的骄傲,一颗心瞬间充满了激动与柔情,绕过众人,直到来到胡颜的面前:“阿颜。”
    胡颜对白子戚道:“子戚,你帮我给他看看。”她虽不相信曲南一只能活三个月,但还是要诊治一二,才能彻底放心。
    曲南一心中一暖,眼波又缱绻几分。
    白子戚冷着脸,伸出手。
    曲南一却道:“无碍。那花如颜口无遮拦,瞎说而已。知你去看过我,我心甚慰。待你身体好些,有事与你细说。凡尘种种,诸多琐碎,不想你误会。”
    胡颜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不由分说,捏住曲南一的脉搏,诊治片刻后,道:“无大碍。”扔下曲南一的手腕,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那副洁癖的样子,令人恨得牙痒痒。
    曲南一想在胡颜身边寻个位置坐,却发现整个床边都被司韶占了,只能又返回到几上,坐下。
    胡颜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逐一落下,很多想说的话,却突然不知要从何说起才好。
    没有人催促她,她却在自己催促自己。真想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然后潇洒转身离去。可惜,不能。
    胡颜苦笑一声,终是决定真诚以待,实话实说。因为,一个谎话很简单,却需要一千个谎话去圆谎。如此累心的事,她不喜。既然要走,就不再拖沓。她唯恐,迟则生变。
    胡颜道:“大家心里都明白,我是谁。可我从来不说,是以为我也曾幻想过,有一天,以最好的样子,站在你们面前。不是山魈,不是绿腰,也不是……胡颜。我这一生过得有些漫长,于是总是在扮演不同的人。今天死,明日生,自以为会娱乐自己,实则不过是无聊而已。在六合县的这段时间,我……”
    曲南一听出话头不对,想到胡颜说过,要离开六合县,当即心中一沉,暗道自己尚未表面心意,怎能让胡颜在误会中离去,当即打断她的话,道:“阿颜,不管你是山魈、绿腰还是胡颜,你都与这六合县密不可分。人生在世走一遭,惑人的、牵扯的、留恋的,无外乎一个情字。今日,人多,也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众人听着。你总得给大家一些时间,单独面见我们一人饰演多角的胡大人?”呵呵一笑,故作轻松道,“别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饭前,难道不应该说些轻松的话题?例如,哪个龟孙子给你下毒?能把我们勇猛无敌的胡护卫整治得如此凄惨?”
    白子戚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人还是真有颗七巧玲珑心,善于察言观色。
    封云起倒是希望胡颜能坦言相告众人,她要与他双宿双飞,离开六合县。只不过,在看见她脚上的盘蛇戒之后,他自己也变得不确定。不确定,胡颜最终想带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聪明地选择闭嘴不语。他发现,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好像应该知道。
    花青染知道,在整间屋里,最没有资格与胡颜对话的人,是他。心中有些酸涩,膨胀出了几分嫉意,令人不安。
    司韶早就知道胡颜要走,对她所言心中也有几分数,因此倒是相对冷静很多。倒是这曲南一插科打诨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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