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宫府距离谢楚容扎营的营地并不是很远,大概在当日晌午之时上宫凌云与上宫昕迁就已经来到了营地外。
    “报!上宫府的上宫老爷与上宫公主已抵达营地外。”
    谢楚容和沈慕晗一听到这个消息,谢楚容的脸上虽然写着高兴和欢迎,但是心中却明白上宫凌云此次前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取回曾属于自己的虎符。
    “快快迎接!”谢楚容吩咐着,自己也起身带着慕晗出去迎接蒙受启皇重用的上宫凌云。
    当他们四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时,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制住了周围看守的士兵,这种气场让看守的士兵背后开始冒出冷汗。
    “上宫统帅,几日不见还把家女给带来了,身子骨依旧如同当年啊。”楚容看着昕迁说着,而昕迁看了看他之后目光便全都在了慕晗的身上。
    同样,沈慕晗也没有停下自己的目光,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她有点担心上宫昕迁会来拆她的台,毕竟她自己好不容易才成全了上宫昕迁与苏沐泽,好不容易才就此放下苏沐泽,这个与其相关的人为何要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还一副好像要她好看的样子。但是上宫昕迁的模样已经远远和以前大不一样,她望着慕晗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的温柔。
    “哪里哪里,我的身子骨怎能和谢军师相比呢?”上宫凌云抓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谢楚容看着他那一撮胡子,再过几年,自己的胡子估计得比他的还要长了,可惜,自己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谢楚容不太喜欢剃胡子,但他会修理,他认为这胡须就是他智慧的象征,胡须有多少,他脑海里的计谋就有多少。
    “进来坐吧。”谢楚容伸手示意士兵安排酒席,并招呼上宫凌云与上宫昕迁入帐篷里,“来,上宫统帅,这边请。”
    “请。”上宫凌云也客气地请谢楚容坐下,上宫凌云看了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看来谢军师费尽了心思来招呼自己,还是生怕自己招呼不当,会惊动了启皇啊。这么一来上宫凌云就有话直说了,“接下来我有些军事需要与你一叙,我上宫凌云说话从来就是直来直往,不喜欢拐着弯子说话,既费口舌,又费时间。不知谢军师意下如何啊。”
    还没等上宫凌云说完,谢楚容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上宫凌云不是自己能够装下的葫芦,既然对方没有一丝恐惧如今谢楚容手上掌握着的兵权,那么谢楚容也不拐弯抹角,顺着上宫凌云的意思来也许能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
    坐在楚容身边的沈慕晗看在楚容额头上淌下的冷汗,心里发出一阵嘲笑,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有如此害怕的时候。如此做事不稳,他当初接下虎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可惜皇上的命令也不敢违抗,但若是上宫凌云非要拿回虎符,恐怕皇上也不会站在楚容这边,多一个人出力总比楚容与我两人来抗事情的好。
    “我也正有此意。上宫统帅不愧是当年统一北境的巾帼英雄,这般直爽,还请上宫统帅直言!”楚容终于把自己的气息弄得正常点了,说这段话的时候换气也是恰到好处。
    “好,”上宫凌云还没有说下句便对自己的疼爱的家女上宫昕迁说道,“女儿,接下来的事恐怕。”
    “孩儿明白,我在蓬外等待父亲。”上宫昕迁看了一下沈慕晗,给了慕晗一个眼神意思是,你难道不想借机出来吗?
    这时就连上宫凌云都看向了楚容和慕晗,特别是慕晗,她吞了一口唾沫,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上宫昕迁来的这么突然,昨日只是她猜想上宫昕迁会过来,没想到昕迁居然放着家里病危的母亲不照看,都要来营地与自己一叙。
    昕迁见慕晗迟迟未动,便出去了,踏出营地门口的时候还给了众人一个侧脸,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也去去就来。”经过再三考虑的慕晗还是选择追上昕迁去面对这一切,虽然她不知道昕迁会与她说什么,但这一次,她丝毫没有从昕迁的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恶意。
    谢楚容和上宫凌云目送着她们二人出去了以后才开始交谈,追随者昕迁的身影,慕晗同她一起来到一处静谧之地,这地方安静地只有她们二人的气息,凝固的空气使两人都感觉到不适,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两人的嘴就此紧闭着,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两人又想了想,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把心里话向对方诉说,不可以让这么好的机会就从嘴边溜走献给了时间。
    突然,两人异口同声,“你。”
    哎嘿,两人各自一听对方开口了,马上又同时把嘴巴闭上听对方说,但是一刹那间又没有人说话了,两个人又一同深吸了一口气,“我。”
    怎么回事,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都忍俊不禁。
    “还是你先说吧。”上宫昕迁总算开口打破了这般尴尬的处境,“不不不,还是你先。”刚刚那一笑,打破了慕晗长久以来隐藏的自我,她一刹那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似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慕晗欣慰地笑了笑,似乎在感谢昕迁给了她一丝“换气”的机会。
    上宫昕迁想了想,也是自己要找她,还是自己先开口比较好,“你变了许多,不跟以前一样了。”
    沈慕晗看见上宫昕迁转身了,马上又装作自己放下了一切的模样,咳嗽了两下,“咳咳,是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是别装了,你并不擅长。”上宫昕迁带着一点嘲笑的语气,让慕晗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这次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如果只是来看我的笑话那就免了。我过的很好,不需要你的关照。告辞!”
    正当慕晗转身想要扭转这尬聊,上宫昕迁开口了,“苏沐泽很在意你。”
    沈慕晗的双脚最终还是停下了,像是被土里的什么东西订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说,苏将师跟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而我现在是谢军师的爱妻,你同我讲这番话,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吗?”慕晗握紧了拳头却没有转身,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求你,不要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难道,你不想听吗?”上宫昕迁已经做好了把一切都告诉沈慕晗的准备。
    “告辞!”慕晗话虽然放了出来,但是身体却很诚实,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走呢?”上宫昕迁看来没有成功继承她阿爹心直口快的性子,这拐着弯子说话反倒让直性子的沈慕晗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瞎搅和。”这下子,沈慕晗是真的憋不住了,曾经那个直脾气被上宫昕迁逼了出来,上宫昕迁看到了最真实的慕晗以后才继续和慕晗讲自己的心事。毕竟,她不希望看到沈慕晗把自己的隐藏的死死的,该让她踹一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沐泽给你的玉佩被他丢进了河里,又被他自己捞了回来。”
    慕晗突然想起那日,沐泽亲手将曾经送给自己当做定情信物的玉佩扔进了河里,那个家伙还说那块玉佩是自己娘亲给他的,说扔就扔真是毫不留情。
    上宫昕迁从自己衣袖中将那个“定情信物”给拿了出来,慕晗听到了昕迁好像从衣袖中拿出了什么,于是回头想要看看昕迁到底拿了什么出来。正当她回头看见昕迁手里拿着沐泽曾经送给自己的玉佩时,慕晗的眼神微微一颤,脸色都变了。
    “他,又把它送给了你?”唇齿之间微微颤抖的慕晗,说话都开始没有了底气。
    “并不是,这是我趁他不注意偷来的。”上宫昕迁这下很直接。
    “你不怕他说你吗?”慕晗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想要去抢过那块玉佩。
    “怎么,你觉得他还在乎?还是说,你在乎?”昕迁把玉佩收了回去,慕晗死死盯住玉佩的双眼总算是看向了昕迁。
    “我不怕他说我,就算他发现了也最多是说我两句,他会明白我把玉佩带到这里来给你看的目的。他亲自跳进河里捞这块玉佩不仅仅因为这是他阿娘留给他的,更是因为这块玉佩。刻下了你与他的所有经历。这块玉佩,就是他用来思恋你的寄托。”
    “你,毫不在意吗?”沈慕晗用着质疑的眼光看着昕迁,以前的昕迁还与楚容携手“横刀夺爱”。这让慕晗从刚才追上昕迁开始,一直没有停下对昕迁的提防。
    “也不是丝毫,但是我比你要用点心,我已经放下了。沐泽,他爱的始终是你。对于我,不过是青梅竹马不会再高一筹,如果有下一世,我不会让沐泽认识你。”
    “你对我,还是这么充满着敌意。”慕晗双手插在腰间,好像俯视着昕迁。
    “不,这次来,我是想和你,和解。”昕迁走到了慕晗的跟前,慕晗却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是不相信昕迁会这么做。
    “看来我还是吓着你了,这样吧。”昕迁取下自己的发钗,甩了甩头发,递给了慕晗,“请收下,你会喜欢的。”
    慕晗把双手放在胸前,交叉着,一边嫌弃一边说:“我为什么要接过别人用过的东西。”
    “这是我对你的歉意,我对我之前做过的事深感抱歉。对不起。”说完,昕迁深深给慕晗鞠了一个躬,慕晗这可慌了,论地位,应该是慕晗给她鞠躬才是,她可受不起。
    “你快起来,我接过就是了。快起来!”慕晗赶紧扶昕迁起来,“不过,是什么让你选择来与我和谈。”
    “我们都为了同一个人,不是吗?”上宫昕迁直起身子,注视着慕晗的双眼。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真的放下了吗?”慕晗接过了发钗,看着昕迁转过了身子望着正在慢慢往空中攀爬的月亮。
    “也许吧,是爱让我放下了一切,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说呢?”上宫昕迁又回过头看向了慕晗。
    “对于你来说,兴许还是一个解脱。”慕晗也向着昕迁迈向了一步,向昕迁示意自己愿意接受昕迁的和谈。
    “你现在跟谢军师过得怎样?一切还好吗?孩子多大了?”昕迁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慕晗防不胜防,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她。
    “你这问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恩...首先,我跟他过得还算说的过去,孩子,还是三个月大!”慕晗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在掩饰着什么,她摆摆手,一副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昕迁一下子就看穿了慕晗肢体上的假动作,“哈哈,你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的顽皮好不好。我知道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吧。而且,孩子是你和沐泽的。”
    “这你都知道啦!额...不是,这你都能看出我的假动作!?”慕晗还在继续掩饰,但是已经漏出了狐狸尾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狐狸尾巴往哪里藏?”昕迁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不怀好意,慕晗赶紧摸摸自己的屁股,“我哪里有什么狐狸尾巴,我警告你啊,别想强行洗白。别想占我便宜!”
    昕迁停下了自己不怀好意的笑容,用右手撑起自己的下巴,一副看慕晗能耍出什么新花招的模样,“我能占你什么便宜啊,咱两长得都一样!再说了,沈慕晗,我觉得你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看。很可爱。”
    昕迁想去摸摸慕晗的头,慕晗赶紧躲开并且推开昕迁的手,“我我我,我警告你啊,不许碰我,不许碰我。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我在隐藏自己内心的。”
    昕迁停止了一切的行动,“你不仅仅是为了知道这次我为什么不留在家中照顾母亲,反而来这里找你原因,更是为了知道苏沐泽现在过得怎样?我与他之前又怎样,我问你,当初你嫁给谢楚容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听到这,慕晗已经无法再形容什么,言语已经不能够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然而昕迁也和她一样的难受,她们双方都同样嫁给了最初的爱人,可是为什么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幸福呢。
    慕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中紧紧握着昕迁刚刚给她的发钗,眼中好似有一滴泪落下,“这个问题也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换做是你,你会抱着怎样的心态去成亲呢?你与阿...沐泽成亲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是的,我们都嫁给了我们当初最爱最爱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我们双方的了。”
    “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在沐泽还没有认识我之前,在楚容还没有离开我之前,在沐泽家还没有发生事故之前。在这些之前,我们都爱着心里的那个人,你是苏沐泽,我是谢楚容。但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是想要好好地爱着就好了,能整天一起打闹,一起嬉戏,一起做两个人待在一起时最喜欢做的事情。”
    昕迁的脑海中渐渐地浮现曾经与沐泽在街上游玩,在假石山玩做迷藏的日子。慕晗也渐渐回忆起曾经与楚容在天阴山脚下许下的誓言,楚容那时说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期待,多么的期待他快点回来。
    也许,苏沐泽与上宫昕迁,沈慕晗与谢楚容,他们分别在大街上游玩时,都偶然遇见过彼此,但是那个时候谁也不认识谁。在沐泽还没有去花圃买花之前,在楚容还没有离开慕晗之前。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会爱着沐泽吗?”慕晗眼中闪着泪光望着同样闪着泪光的昕迁,昕迁拭去眼角的泪水,“会。哪怕知道事情结果是这样也会,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在阿爹逼走你的时候我会去制止,我会自愿放弃这段婚姻,成全你,祝福你。只要我自愿放弃,我阿爹不会说什么,沐泽他爹也不会继续逼迫你们,强行让你们二人分开。”
    “如果当时的我就这么做,就不会再有今后这么多事情了。所以我对你充满着歉意,这些歉意,都藏在了我最心爱的这枚发钗中。你一定要好好收下它,不要还给我。我不想对你愧疚一生。”
    慕晗将手中的发钗越握越紧,缓缓走向昕迁,“不要对我有愧疚之心,其实也是当时的我们都有这各自的私心,也怪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以前我总觉得,你若爱一个人就是将他据为己有,而你让我明白了,爱也可以是放弃与成全。”
    “当一个人明白自己心爱的那个人不爱自己时,最重要的就是成全,而这,也是最难的对吧。我不清楚你内心经受了多少的折磨才走到这个地步,但是我很敬佩你,敬佩你有勇气。这个发钗我就替你保管着,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会收下。”
    昕迁与慕晗二人眼中夹杂着泪水,仍旧喜笑颜开。昕迁对慕晗说,“你想要叫阿泽就这么叫吧,正如他也是晗儿的叫你,我明白他不让自己对我愧疚才会模仿以前的叫声,叫我迁儿。但是变了,就是变了。那一声叫着也不会有以前的感觉了。”
    说到这里,昕迁稍稍低下了眉梢,继续用手拭去自己眼泪。
    “迁儿。”
    这一声,叫的完全不同,不是苏沐泽,不是上宫凌云,谁都不是,是沈慕晗。是沈慕晗叫的没错,慕晗一把搂住昕迁,紧紧地,不松手。眼泪就如同断了弦的古琴,但是这把古琴,在今夜,修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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