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撕碎的艾瑞尔。
    以及被艾瑞尔的摄食须扎入了脊椎的洛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苏林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困住自己的虫族究竟是艾瑞尔还是洛希了。
    是因为互相吞噬吗?两者的气息竟然一点点重合在了一起。
    苏林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会死。
    他的灵魂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滞留在他那不堪重负的虚弱身体之内,而另一半则冷静地抽离了出来默然看着眼前一切,然后做出了判断。
    苏林头痛欲裂,一个恍惚,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许多遥远而模糊的画面。
    那感觉就像是他在不经意间想起了多年前就已被自己遗忘的诗歌或者某个小小的尴尬瞬间。
    嘶母亲嘶嘶我赢了
    被自己亲自养大的子嗣们,他的孩子,最后却在自相残杀。
    母亲?您怎么了?您不高兴吗?嘶嘶?
    活下来的高大虫族笨拙地靠近,十分迷惑地从下方观察着自己,而自己的面颊一片湿润,似乎是在无声地流泪。
    是啊,如今在他面前的是这一群子嗣中被筛选出来的,最强悍的个体。
    但是,面前温顺乖巧的虫族,也是杀死他的孩子最多的那个凶手。
    好痛啊嘶母亲对不起,我没赢
    哭泣的高大雄虫,被另外一只更为强大的个体踩碎了头颅。
    曾经被自己痛恨过的孩子,如今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新的繁殖季节到来,自己木然地看着一张新的面孔替代了那个让他心碎的孩子的。
    母亲,这次是我赢了。说好的,您会给予我奖赏
    更加贪婪,更加凶悍的胜利者蜷起锐利的虫肢,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自己的脸,望向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有几乎满溢出来的欣喜。
    时间不断流逝。
    繁殖季一次又一次地到来。
    新的胜利者,更强悍的雄虫伴侣,带来了更加凶悍可怖,无人匹敌的强大后代们。
    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心碎中,虫巢开始不断变强,不断扩张。
    而自己,则不得不看着曾经百般讨好自己的天真王虫,被新到来的存在杀戮并且吞噬殆尽。
    不要这样下去了。
    已经无法承受了
    住手
    苏林垂着头,发出了一声异样的低语。
    那声音真是微弱极了,而苏林本来以为,这样一声带着哽咽的声音是不可能被即将分出胜负的两者听见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艾瑞尔和洛希在那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虫母的气息包裹着他们。
    某种更加强悍霸道的意志,碾压了他们的斗争本能。
    不要这样下去了,我不想我不想再经历这种事情了。我不想再看到这种无谓的自相残杀了
    苏林喃喃地说道。
    在说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木木的,仿佛正在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而是某个占据了他灵魂的鬼魂。
    一根细长触须探伸过来小心翼翼替苏林抹去了眼泪,而一直到这个时候,苏林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幻觉中,无数子嗣死去带给他的哀痛感依旧萦绕在他的心灵深处。
    简直就像是他曾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小数字们的死亡
    自己变得好奇怪。
    苏林想。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子虚乌有的记忆而感到如此哀伤。
    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言语。
    不需要这样。
    瘦弱的臂膀张开,将已经残缺不全的两只虫族的躯体同时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给你们吃蜜全部都给你们
    模糊不清的呓语不断从喉咙冒出。
    我不在乎了,你们并不需要把所有竞争者都杀死,我的群落我的孩子们不可以再这样自我消耗下去
    混乱的思绪让他的头痛变得愈发强烈。
    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奇怪记忆陡然间变得异常清晰,就像是自己曾经真的在幻觉里经历过漫长的时光,并且以原始虫母的身份经历一遍又一遍虫巢的繁衍和扩张一样。
    明明知道应该厌恶这群恶心的异类。
    但是在无比孤独的岁月尽头,在暗无天日的星球地穴深处,能够陪伴着自己的,却只有这群自他扭曲畸形的身体中不断诞生出来的怪物。
    它们混沌而懵懂,却对他有着最为纯粹的爱意。
    身体被侵蚀后心灵也逐渐开始扭曲,就跟现实中的自己一样,在幻觉中那绝望的人类青年也无法避免地开始将那些贪婪凶残且野蛮的虫群视为真正的孩子。
    而其中有一些,则遵循着虫巢亿万年来的原始规则,成为了他的伴侣。
    洛希和艾瑞尔自相残杀的可怖画面,激起了苏林脑海中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存在。
    梦中的自己也曾对着狼藉的战场,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来吧
    苏林垂下了头。
    无论奇兰耗费多少价格高昂的治疗囊,用了多少方法也始终无法脱落的初翅,在苏林背后汩汩分泌而出的黏稠蜜汁中渐渐溶化。
    湿润的汁液代替了雄虫们的信息素液重新浸透苏林的身体。
    共享我。
    得到我。
    而我将与你们一同堕入那绝望的深渊,那再也无法回头的混沌地狱。
    滋滋
    自己,一定是疯掉了吧。
    苏林虚弱无力地伏趴在了地上,侧过头,他呆滞地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两只虫族。
    濡湿的肉块相互粘着,摩擦的声音响起。
    洛希和艾瑞尔因为之前惨烈的斗争而残缺不全的身体,如今正在苏林的眼前一点点相互融合。
    被撕扯到体外的内脏如同游蛇一般慢慢钻回了身体。
    洛希的身上逐渐生出艾瑞尔的摄食须,那些细长灵巧的触须在半空中缓缓蠕动不休。
    艾瑞尔的背上,早已被撕扯成碎片的肉质翅膀一点点地脱落,翅囊渐渐隆起,从中新生出了血色的双翅。
    最后的最后,残留在脖颈之上的,是洛希和艾瑞尔两者的头颅。
    高大的双头虫族俯下了身,两颗头颅同时凑到了苏林的颈侧。
    两双眼睛同时凝视着面无表情,已经彻底精神错乱的新生虫母。
    然后,他们发出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尖锐虫鸣。
    他们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
    啊,真见鬼,最后还是坏掉了。
    第一星区,研究所内。
    前来进行视察的政府高级官员总算在薛教授的助手的陪同下离开了实验室。
    观察皿里用来展示的实验体虫族生命也因此来到了尽头。
    实验室的低级别研究员按照日常惯例,十分熟练地开始清理起一片狼藉的观察皿。
    用激光击毙了依旧伏趴在诱导体上方的那只实验体虫族后,几名研究员打开了观察皿,他们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艰难地拨开虫族死死缠绕在诱导体身上的抱握足。
    在这样高强度的缠绕下,那只人造诱导体几乎已经被激发出了原始本能的实验体虫族包裹在了自身身体内部。
    哇,真的好恶心。
    因为同种融合的时间刚过去不久,切开实验体虫族时甚至还可以看到相互叠套在一起的两只虫族的内脏,看似已经被强势方吞噬掉的虫体,在被切开以后竟然还藏在胜利者的体内保持着独立活性。
    对上了实验体身体内部正在翻动的复眼,一名新来的研究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干呕。
    不过他的前辈却是面不改色,继续指点着自己的组员将诱导体从虫体深处剥离出来。
    那玩意太难制造了,天知道研究部那边什么时候能再给我们拨几台过来,快快快,其他不用管,争取能保住诱导体。
    然而如此费心费力地将诱导体弄出来之后,实验室里的研究员还是十分沮丧地发现,诱导体最终还是因为被实验虫族撞击和缠绕而产生了严重电路受损。
    它彻底报废了。
    哇,这虫子还真是啧啧。
    看着研究员手中无力地晃动着,完全变成了废物的诱导体,有人发出了一声下流的嗤笑。
    都已经进行了基因弱化了,这些虫子一闻到虫母信息素提取物还是这么疯狂,真不知道它们虫族里真正的那所谓的虫母是怎么承受得住的。
    *
    天启号内。
    苏林的起居室,变形的金属门外忽然恢复了安静。
    曾经因为虫母的气息而蠢蠢欲动自相残杀的小队员们,恍惚着停下了手。
    空气中,那独属于原初之母的香气还是无比诱人,香甜得简直要让这群训练有素的虫族士兵彻底瘫软。
    但是,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改变了。
    之前仿佛要让他们的灵魂都燃烧起来的强烈渴望,那种自相残杀的暴虐欲望,忽然间消失了。
    基因驱使着他们自然而然地停下了斗争。
    原本还隶属于格雷们的精悍的护卫军成员,如今安静地站在门外。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自己残缺的身体恢复成人形拟态,他们的神志依然有些恍惚,每一只虫族如今都直勾勾地望着紧闭的金属门。
    然后,他们一点点地伏下了身体。
    触须后压,翅膀收起。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无法抵抗的本能。
    他们正在向那位至高无上的虫母表达自己的臣服,忠诚,以及强烈的爱意。
    该死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而在另一边,格雷灰石和格雷灰塔正木木地站在祈祷室内,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光脑上自己派出去的这群精英虫族的举动,两名专员都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惊慌失措中。
    他们当然没有错认护卫军成员们表现出来的对虫母的臣服。
    可是,根据他们调查到的那些资料,苏林压根就不可能是所谓的虫母!
    绝对不可能!
    这群护卫军成员是全部都疯掉了吗?!他们为什么会表现得表现成这样?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雷灰石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毒汁。
    执行我的命令!
    他吼道。
    而这一次,格雷灰石终于得到了小队的回应。
    只不过护卫军成员们并没有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开始执行逮捕苏林的任务,恰恰相反,他们对格雷灰石发来了坚定而冷酷的拒绝。
    我们无法执行命令。
    格雷灰石听到自己的小队长用异样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作为原初之母的子嗣,我们不可能对终于回归的母亲做出任何不敬之举。
    大人,你感受到了吗?
    这扇门之后即是我们至高无上的母亲。
    格雷灰石的触角高高地竖了起来。
    苏林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清醒一点,你们被他蛊惑了!那家伙可是人类派来的奸细!你们的意志呢?你们对教皇的忠诚呢?!你们
    噗。
    忽然有人贴在格雷灰石的耳边发出了冰冷的嗤笑。
    虫族所效忠的对象永远都只有一位,那就是祂,我们的母亲。
    奇兰?!你
    格雷灰石陡然转头,正好对上了奇兰猩红的眼眸。
    他的瞳孔陡然缩紧。
    格雷灰塔的尸体,如今正软软地伏趴在猩红之主的脚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格雷灰石竟然完全不曾注意到同伴的死去。
    这怎么可能?
    奇兰不是已经被他们专门为他研制的药物所
    格雷灰石的思绪终止于这一刻。
    一根纤细到极点的毒刺在这位冷漠专员发出完整质问之前便直接从他的前额刺入了他的脑髓和神经索。
    砰
    灰石的尸体砰然倒在地上,然后很快就在身形摇晃,脸色惨白的猩红之主身侧化为了一具周身灰色的丑陋虫尸。
    呼呼呼
    奇兰猩红之主沉重的呼吸声在祈祷室内回响。
    细密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鳞粉在空气中四处飞舞。如果格雷灰石在死前能够稍微观察得仔细一点,他大概可以发现自己布置在祈祷室内的众多虫族护卫,如今早就已经成为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青黑尸体。
    他们全部都已经死于奇兰释放出来的有毒鳞粉之中。
    可是一手制造了这场完美毒杀的奇兰现在的状况看上去甚至比之前的还要糟糕。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光脑前面,看着那扇变形紧闭的金属门,神经质地不断啃着自己的手指,嘴里更是发出了无比恶毒的诅咒与嘟囔。
    母亲,怎么可能让你们这种愚蠢,傲慢,冥顽不灵的蠢货冒犯到我的母亲。
    一边说着,奇兰一边仓皇地四处张望不休。
    不,不对,不行,我得去救母亲!母亲一定是出事了!艾瑞尔洛希
    他就知道,在最开始时,他就应该杀掉那两个家伙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忠诚于母亲的家伙。
    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彻底地伤害到苏林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窥见的那一幕,奇兰膝盖一软,差点整个人伏倒在地上。
    是的,教团特别研发的药物依然在他体内发挥着作用,但是奇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猛然间充斥了他的身体,让他面色狰狞地重新爬了起来。
    杀了他们。
    奇兰自言自语道。
    这次一定要杀了他们,彻底解决掉母亲身边的危险
    起居室变形的金属门上泛起红光,是激光武器在切割合金的时候灼烧出来的高温所带来的。
    大脑被挖空,被在内里填上了电子回路的傀儡虫族咔咔齐聚在门外,纤细而有力的金属虫肢从他们的背部探伸而出,让他们中的每一只看上去都像是两个个体被粗暴地融合在一起而成的怪物蜘蛛。
    在尖锐而灵巧的金属螯肢尖端装配有高强度的能量武器,他们的电子眼闪烁着,在黑暗的门厅之外闪烁成一片红点。而奇兰就在所有傀儡虫群的最前方,他的身体嵌在一副金属外骨骼之内,勉强保持着基本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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