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口上还带着木屑,站在门楼下朝外看了看,笑着问:奶奶怎么了?
    李休宁早在屋里便听见了村头的热闹声,只是如今天气大热,人已散去,一时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什么作废了的面具?咱们家里那么多,你随便找个出来,也不要太丑的。
    老妪跨过门槛,屋里做饭的使女正好从厨房出来,她瞧见了,便让使女今日多备一副碗筷。
    今天有人来家里吃饭?
    老妪想到月书那个样子,笑着又叹:也是个可怜孩子,不需你陪着吃饭,别问太多了,快去给奶奶找一个面具。
    李休宁点点头,不多时,从房里箱中找出个做废的合仙面具。面具当时未上色,他左右看了看,用一小块布包起来。
    如今外面日头大,奶奶你在家歇着,我去送。
    孙子懂事,白发苍苍的老妪坐在堂厅笑着道好。
    山房里。
    竹椅随着晃动吱吖吱吖响,青衫少女遮头的外衫垂在地上,这次她改了一股脑蒙下来的法子,只是头披着外衫,用手拢着边缘,露出一双眼眸。
    月书一个人在心里数数,打算数满三千六百便起身出去看看。
    这期间她数乱了三次,这次好不容易念到三千,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将其一下子打断。
    阳光晒到天井,细碎金尘飘飘落在古旧的廊房里。
    李休宁已经看了她一会儿,瞥见她腕子上那圈银镯子,蓦然一笑,这才叩门出声。
    月书原以为是那白发老妪回来了,转身一瞧,称呼已经出口,少年却笑容璨烂。
    你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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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水螳螂歌
    月书一头雾水,见他把布包着的面具递到跟前,这才隐隐明白他或许是老妪的孙子。
    她一手拿着合仙面具,连连道谢。
    你叫什么?
    月书。
    李休宁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少年近着距离看她,对上那一双微挑的眸子,瞥见多出的一点墨后,倒是微微羞赧了些。
    月书睁大眼,忙转过身把面具戴起。
    李休宁走到门外等她。
    山房里马氏还未醒,天井里开出的白荷亭亭玉立,圆叶碧绿,他靠着槅扇,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如此凑巧,以至于一时分辨不清真假现实,只觉满眼恍惚似梦。
    少年昨日去坦然寺进香,路过山脚寮房,恰逢午后人困马乏时候,天光灼灼,墙边绿荫成片,他只略一歇脚,抬眼便扫到百年的大茶树下那一点水青色。
    像是日光透过荷叶,滤出一重爽目的青绿色泽。
    歪坐在小小的禅床上,少女歪着头呆呆望着顶头的树冠,一双长而淡的眉,闷热天气,面颊泛红,腕上一只银镯子,肤色雪白。
    李休宁站在门外,低垂着眉眼,思绪被午间的暖风扰动。
    月书穿好外衫,跨过门槛出来,见他傻傻杵在外面跟保安一样,咳了几声。
    李休宁悄悄藏起嘴角的笑,轻声跟她说了吃饭的事,像是知道她会推辞,少年走到山房门口,回身劝道:奶奶向来热心肠,吃饭而已,家中只她一人,月姑娘莫要推辞,拂了老人家好意。
    月书犹豫,不想肚子率先出声。
    咕
    她手扶着面具,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马氏:
    背人背累了,既然奶奶喊我吃饭,我就、就却之不恭了。
    李休宁转过身,却是忍俊不禁的样子,少年边走边与月书说起家里一些简单事,让她勿要担忧。
    月书沿着墙边的阴翳走,少年声音清清郎朗。
    我叫李休宁,生在休宁,父母如今居于休宁县,家弟承母姓,唤祁青都,自幼便长在徽州。石马村家中,父母与家弟并不常来,自爷爷去世后,便剩下奶奶。
    奶奶今日说起月姑娘,比往日都开心,让我一定要把月姑娘请回家吃一餐饭。
    月书心想,肯定啊,她这脸上乱七八糟的,狗看了狗都要笑。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同村人,李休宁便颔首打声招呼,什么二叔四叔伯三婶婶,一个村都是亲戚。
    月书戴着面具,倒也省事,只是听到李休宁喊五舅奶奶时顿了顿步子,视线落在那黄净妇人面上,思绪一滞。
    怎么了?
    月书摆摆手,离那妇人远了才开始胡扯:我想起了我的五舅老爷。
    我五舅老爷死得早,五舅奶奶在家守寡,好多年不见了,你刚才一喊,我就想起她来。
    李休宁咦了声,倒觉得巧,笑道:我这位五舅奶奶也是守寡,族中义庄赡养,不过人住在青都城里,因近日义庄分发赡恤银钱,她才回村,我平日也很少见她。
    原来如此。
    这妇人不似小产后的虚脱模样,想必还未吃药堕胎,大抵是要等着领了赡恤银钱之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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