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个人吃碗面,他让陈案先行一步。
    小旗官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道:约约姑娘的夫君还未回来么?
    月书装作苦恼,说道:他约莫在路上罢。
    宋希庭被刘长史带到肃州,从一介替身变为吴王的幕僚,如今怕是正在谋划如何造...反,反正他们两人是假夫妻,宋希庭回不回来也没必要,自己在凉州卫这边慢慢棒打鸳鸯,说不定一两年待够了就能回去。
    夕阳余晖洒在窄窄的路面上,牛羊三三两两被西北的胡商牵走,店里有酒鬼喝多了要逃,坐在角落里的少女懒得多看一眼。
    周俊看出她心里有心事,想到今夜无事,便陪她坐到打烊时候。
    夜幕深黑,酒馆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完了,穿着灰褐色短衫的少女让周俊把门关好。
    周俊不敢动:小月,这样不好,会有人说闲话。
    月书小声道:假成亲,说闲话就说闲话。
    假的?
    少年一愣,一双小狗眼睛微微明亮,嘴角也不觉翘起。
    这里头事多着,我慢慢告诉你。
    在凉州卫月书要么卖酒要么睡觉,日子枯燥,也很少说这些事,今夜有周俊在,她把近来新榨的果汁端出来,又将卤好的猪头肉再切上一盘。
    烛火摇摇晃晃,端着酒碗的少女认真道:其实我过些日子,少则半年,多则三年,就会从大燕离开。有些事并不在乎。
    周俊静静看着她,两只碗碰出一声清脆瓷响。
    眉目柔美的少女托着脸,开始讲故事一样把这一路事跟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倒出来。
    周俊皱着眉,忽就难受得说不出话。
    李休宁能做出这样的事,三个人恐怕再不能做朋友。
    看着月书吞吞吞喝果汁的样子,他按住她的手,四目相对,向来腼腆的少年夺过她手里的碗,用袖口仔细替她擦唇角。
    朱红饱满的唇被果汁润过,带着葡萄的浅香,他垂眸问道:从前在石马村,他是不是把你关在卧房里
    那时候,自己在门外等了很久,心里隐隐有所觉察,却不敢确认。
    月书在树下洗脸,满脸的水,唇瓣红肿。
    恐怕在更早之前,李休宁便有此番想法。
    月书相信他,他却借此作禽.兽行径。
    周俊看着女孩细细的手腕,现如今光洁的腕子,京城里也被人紧紧捆出红淤,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都是过去事,现在说起来是我傻,没想到他有这么大胆子。月书缩回手,抱头无奈。
    周俊摸了摸她的脑袋,似是感同身受,缓声道:不会有下次了,我在凉州卫城里,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就是。
    要是李休宁也在,我会与他割袍断义。
    月书觑了身旁少年一眼,看着看着,忍不住小声问:你喜不喜欢我?
    !
    周俊本是肃着脸说话,闻言蓦地扭过头。
    月书眼睛尖,见他脖子都红了,心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我、我
    我知道了!
    手足无措的少年当即就像夺门而逃,只是袖子被人抓住。身后的少女揶揄几句,声音像是落在心尖上的雨丝,柔柔软软,叠出朦胧的不安。
    周俊僵住身子,干巴巴道:小月我喜欢你,我、我跟李休宁不一样。
    王府初见,突然造访的同龄人在雷电光中湿漉漉地暴露在视野里,那一幕就像是死寂寂的生活里猛掀出的一抹滔天巨浪,早将他一颗心打翻,他哪敢如李休宁一般去强迫她呢。
    他想月书好。
    少年人最无掩饰的情态落在月书眼里,她把手松开,斟酌道:日后我若是离开了,你就换个人喜欢。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面上落了层阴影,方还想要逃走的少年转过身。
    店里门都关上了,月书诧异地抬头,却见周俊那一双小狗眼里隐隐有湿润感。
    不是非要与你在一起。
    月书睁大眼,刚想低头避开视线,不想被捧着脸。
    周俊盯着她,眼里几分倔意,像是非要听她说出一句确切的话才肯罢休。
    月书对着他说不出重话,思考片刻,沉重道:其实我得了绝症。
    第88章 凉州词
    月书对着他说不出重话, 思考片刻,沉重道:其实我得了绝症。
    周俊松开手, 一时愣住。
    月书偷掐了自己几把, 等挤出眼泪便开始现场编造病症。
    昏昏的小酒馆里,夜风从缝隙中挤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女呜呜声道:
    我腰疼脑袋疼膝盖疼, 这几日都吃不好饭,走路打飘身上有硬块,快停经了,有时候还会流鼻血, 风一吹头发热, 胸闷气短耳发鸣,这些大概是这些我都不敢告诉别人。
    癌症两个字差点顺口蹦出来, 月书忙捂住嘴。
    有这些症状, 怕离死不远了。
    她话说完偷看了他一眼,却见身前的少年抬着头, 修长的颈线随着喉结的滚动愈显绷紧,像是在极力忍笑。
    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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