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们不怕日本人,也不怕死,可是怕他们终有一日会伤害我们所爱的人,还有我们的我们中国人的后代。
    所以阿姐,无论发生什么,你可一定要成功呀。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别的,不过因为姜兰汀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夜里寒凉,更深露重,只得早早的去休息。院子里又重新只剩下姜兰舟一人,她这次倒是没急着闭目休息。
    待妹妹走后,姜大当家瞥了眼桂花树后,摇着扇子,慢悠悠道:还要藏到几时?
    姜凝撇了撇嘴,老老实实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手中抱着一只灰不溜秋的猫,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当家以扇掩面,颇为嫌弃的皱起眉头:你从哪抓的猫?这么脏,还往怀里塞?
    是阿沅抓的,她刚说完又径自呸呸呸了几声,不是,是阿沅捡的。可怜兮兮的蹲在门口,快饿死了。我喂了她一些牛奶,现在超级黏我。来,喵一个。
    姜凝说着挠了下猫肚子,瘦弱的小猫发出喵呜的叫声。奶猫的声音清亮甜美,怪不得素来讨厌弱者的姜凝都对它青睐有加。
    那给它洗洗吧?
    最后那段安宁的日子,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姜家的大当家带着她的贴身近侍,烧了热水,撒了香花,最后竟然是要给一只猫洗澡。说也奇怪,原本灰不溜秋的猫,洗干净了竟然是雪白的。凝露特别喜欢这只白猫,可能也是它被洗的香喷喷的缘故,兴奋的白鹿绕着白猫开心的打转。
    多可怜的小猫呀。
    姜兰舟将擦干的白猫抱起,翻过肚皮,轻轻顺着一个方向抚摸着。小猫被摸的舒服了,甚至发出打呼噜一般的声音。姜凝还是第一次知道,猫能发出这般的叫声,稀奇的瞪大了眼睛。
    它是你救的,给它取个名字吧。姜兰舟哄姜凝。
    姜凝高兴道:我可以么?
    当然。
    那它这么白,又喜欢喝牛奶,我可以叫它牛奶么!
    姜兰舟噗嗤一下笑出声,实在是不敢恭维她的取名能力。可是转念一想,姜凝给小猫取名,就像自己给她取名那般,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认定了就行。
    好,从今往后,它就叫牛奶了。
    怀中的小奶猫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开开心心的伸直了小短腿,懒洋洋的往姜兰舟怀里又拱了拱。
    姜凝看着姜兰舟怜惜的看着小猫,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快要饿死在路边,尚且年幼的姜家大小姐跟在她母亲的身后,自她面前走过。她本可以不管她,她那样高贵的身份,也不应当和她有任何交集。可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去而复返,甚至手中还多了一碗桂花酒酿元宵。姜兰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碗放在她面前,随后头也不回的追上了自己的母亲。
    她那天迎着光走向她,嘴角带着一抹礼貌的浅笑。
    她便觉得,看到了神仙,记了一辈子。
    阿凝!
    姜凝回过神,才发现是姜兰舟在喊她:怎么了?
    姜大当家摇摇头,在她脑门上戳了戳: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姜凝将手背在身后,迎着对方的目光,浅浅的笑着。
    她本来就长得非常美,人的审美多种多样,没有人能成为所有人心中的最美,但也没有人会觉得姜凝长得不美。相处一年多,姜兰舟很少看到她这般真心诚意的笑容,当时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这个从刽子手里捡回来的姑娘,真的是她见过最美的人了。也难怪白蘅老是想去画堂春找她也难怪自从把她接进家来,她便一直有私心的带在身边。
    阿凝,姜兰舟突然道,唱段戏给我听吧,只唱给我一个人听。许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姜凝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因为不久后姜兰舟将要出嫁,姜家为其装点了喜堂,东西几乎摆满了所有的角落。
    当晚,在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空地上,临时搭了个戏台,台上是简陋的布景,台下是被牡丹花包围的看台。姜兰舟特意搬来了那把家里御赐的金丝楠木贵妃椅,抱着白猫坐在台下,手中拿着一把香雪团扇,静静等着独为她一人而唱的戏。
    身为苏州人的姜凝,穿上戏服画好妆,最后一次登台献唱。
    没有平日里人山人海的观众,没有精致的舞台,没有专业的演奏团队,甚至没有搭戏的人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台下坐着的,是她这辈子最崇拜,最尊敬和最喜欢的人。
    她愿为她,在这个浊世,唱一曲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戏。
    姜兰舟之于姜凝而言,是她从童年一直仰视到死亡的存在。她如同一朵自枯骨里盛开的牡丹,她明白世间只此一朵。牡丹花开,她笑,牡丹花落,她悲。而后百年,姜凝于世孤独前行,世上再无姜兰舟。
    来者芸芸、往者纷纷,皆不是她。
    可是在那一刻来临前,至少在这场戏唱完前,她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咿咿呀呀的昆曲声在耳畔回响,姜凝那时唱的,是清代戏曲家李渔所创,《笠翁十种曲》其中一篇名唤《怜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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